第1531章 杀了艾德
作者:痞徒   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     
    贝鲁特,9月13号清晨,太阳还没来得及让脑瓜顶高出地平线,反锁的车库大门便再次被人拍的嘭嘭作响。
    在此之前,卫燃等人其实都已经醒了,甚至缝纫机和卫燃都已经提前起来给煤油汽灯打足了压力。
    他们在大概10分钟之前,就已经被一声沉闷的爆炸惊醒,并且敏锐的意识到,恐怕很快就会有伤员送过来了。
    这一次,根本不等缝纫机打开车库的铁门,众人便听到敲门的阿尤布护士焦急的大喊道,“缝纫机先生,刚刚一颗未爆弹炸塌了一座四层建筑,有很多人被埋在了里面,我们需要你们的急救车赶过去支援,那里有很多伤员。”
    随着车库的铁门被缝纫机和卫燃推开,门外的阿尤布护士也立刻换上了阿拉伯语和拉玛沟通了一番。
    “我已经把地址告诉拉玛了”
    阿尤布急匆匆的说道,“我们要去处理送来的伤员,现场就交给你们了可以吗?”
    “没问题”缝纫机干脆的开口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雪绒花也已经跑向了急救车的驾驶室内,并且大声的招呼着拉玛上车。
    “我来开车吧”卫燃赶在对方拉开车门的同时说道。
    “是你把我送回帐篷的?”雪绒花让开位置的同时问道。
    “看你睡的很香”卫燃说话间,已经钻进了驾驶室,“先上车吧。”
    闻言,雪绒花立刻招呼着拉玛和她一起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让这个小翻译坐在了她的腿上。几乎前后脚,缝纫机和摇篮也带着达拉尔钻进了后排车厢,艾德和汉瓦德在将门帘推倒两边之后,也立刻抬着已经装进箱子里的大号油炉也钻进了车厢。
    “你的驾驶技术怎么样?”雪绒花开口问道。
    “系好安全带!”卫燃大喊的同时已经按下了启动键。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这辆急救车几乎在刺目的车灯亮起的同时便已经冲出了车库。
    在他们身后,阿尤布护士在帮他们关上了车库的铁门之后,也立刻脚步匆匆的跑向了手术室的方向。
    “我们怎么走?”
    卫燃大喊着问道,他不得不喊,这辆车虽然性能没问题,但这隔音实在是和没有一样。
    “前面路口左拐!”坐在雪绒花腿上的拉玛同样大喊着回应道。
    “雪绒花!给你!”
    恰在此时,后面车厢的摇篮也将一个装护肤品的玻璃罐罐从满是洞眼的帆布网另一边递了过来。
    接过这罐“护肤品”,雪绒花从里面挖出一坨黑色的糊糊,先给怀里坐着的拉玛往脸上脖颈上全都涂了涂,随后又给自己的脸上脖颈上涂抹了一番。
    “前面路口右拐,然后一直开。”拉玛一边给刚刚左拐的卫燃指路一边戴上了口罩,随后又扣上了那顶略显硕大的钢盔。
    其实车子开到这里,卫燃已经注意到了那些用担架、用自行车,甚至扛着、抱着、背着往医院跑的人群。
    这些人在看到这辆特征明显的急救车开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便围拢过来,想拦下急救车,想让车里的人救救他们救出来的伤员。
    “啪嗒”
    雪绒花伸手扳动一个明显额外装在面板上的开关,随后拿起挂在旁边的红色咪头凑到了拉玛的边上,“和他们说,我们去现场救情况更加严重的伤患,让他们不要拦着我们,继续把伤员往医院送,医院已经做好了接收伤员的准备。”
    说完,雪绒花按下了咪头,拉玛也立刻开始用阿拉伯语呼喊。
    顿时,这小姑娘略显奶声奶气的声音通过车顶的高音喇叭传出去。在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喊中,那些原本想拦下车的人也立刻让开了道路,卫燃也通过这些运送伤员的人无形中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子开到了事故现场。
    此时,天边才刚刚亮起鱼肚白,这座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的建筑残骸上,正有一大群男女老少或是举着自制的火把,或是举着手电筒,又或者拿着撬棍等物,拼命的挖掘着残骸,试图将压在下面的同胞救出来。
    “拉玛,等下你们四个听我指挥。”
    几乎就在卫燃将车子停在路边一块空地上并且熄灭了发动机的同时,缝纫机也立刻开口说道,“我们四个需要你们四个帮助,所以不要乱跑。”
    说完,缝纫机和卫燃等人这才各自推开了车门。
    “拉玛,让艾德启动发电机!再叫两个人过来帮忙搭帐篷。”摇篮有条不紊的分配着任务。
    与此同时,雪绒花也翻出了两沓检伤分类卡,将其中一包分给摇篮,随后两人便立刻开始了工作。
    很快,车头的发电机被顺利启动,车顶的探照灯也被艾德踩着车头保险杠转动角度对准了埋着人的建筑残骸。
    前后不到五分钟,在周围人的帮助下,一顶足以把整辆急救车放进去仍有富裕的医疗帐篷搭在了车尾。
    这顶帐篷不但将急救车尾部包裹进去,尤其还包裹住了车尾的那几盏雪亮的探照灯——它们的角度刚好形成一盏简易的无影灯。
    同样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雪绒花和摇篮也在周围人的帮助下,用几盏油灯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来安排那些轻重伤员。
    “骨折伤员和重伤员的初步救治,这些都由我来负责。缝纫机,你们只负责重急症,轻症让周围的人抬去医院。”
    “没问题”
    缝纫机干脆的应了下来,他身前的简易手术台上,已经躺着一个伤员了。
    卫燃说着看向拉玛,“拉玛,用喇叭喊一下,让周围人立刻送一些木板过来,最好能把劈砍成30厘米长五厘米宽,外面缠上一圈布料,另外多准备些布条。等下我要用到,速度要快。
    还有,让分到绿色卡的自己想办法去医院,黄色卡的让周围人帮忙送去医院,红色卡的送来我们这里。”
    “好!”
    拉玛脆生生的应了,一溜烟的跑出刚刚搭好的医疗帐篷,钻进驾驶室便开始用车顶的高音喇叭开始了呼喊。
    与此同时,卫燃已经拿起一个急救包走向了一个挂着红色卡片的重症伤员,三下五除二的进行了最快速也是最初步的处理之后,立刻让旁边拉来帮忙的壮丁送进了帐篷里。
    “你的经验怎么这么丰富?”给他打下手的雪绒花开口问道,“你并不比我大多少。”
    “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卫燃说话间停在了一个看着和达拉尔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身旁,加快语速说道,“按住她,不要让她乱动,另外催一下拉玛,快点把木板送过来。”
    话音未落,雪绒花已经下意识的按住了躺在地上的孩子,随后她便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卫燃一把抓住了这姑娘明显骨折的胳膊。
    “你要做什么!她还没打麻药!”
    雪绒花在那小姑娘声嘶力竭的惨叫和挣扎中大喊道。
    “按住她!”
    卫燃根本不做解释,动作迅速的完成了骨折手臂的复位,随后接过刚好送来的第一批木板和破布条,帮着这个已经疼的晕过去的姑娘打上了夹板。
    “治疗手段确实会有些痛苦,但是好处是不用进行手术治疗。”
    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朝着雪绒花解释了一番,并且对刚好赶来的拉玛嘱咐了一番有关后期的注意事项。
    “为什么不打麻醉?”雪绒花追着他问道。
    “容易感染”
    卫燃说完,已经蹲在了第三个伤员的身旁,他的腿上被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趁着雪绒花打麻醉的功夫,卫燃也打开一袋生理盐水,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冲洗之后,直接用纱布的包装袋将伤口盖住,随后取出一卷透明胶带,在呲啦啦的声音中紧密的缠了一圈。
    “你真的是个兽医”
    雪绒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恐惧。
    “他能活下来”
    卫燃走向下一个伤员的同时说道,“至少能多活半个小时。”
    说话间,他已经蹲在了一个大腿骨折的伤员身旁,招呼着拉玛叫几个身体强壮的人过来按住这个成年男性,随后说道,“雪绒花,你去帐篷里多开一个手术台吧,这里我自己就够了。”
    心知自己似乎跟不上卫燃的节奏,雪绒花咬咬牙,干脆的转身跑进了帐篷。
    与此同时,帮忙抱着一堆木头板的拉玛也立刻喊来了几个成年男性过来按住了伤员,片刻后,这事故现场的边上也再次响起了凄厉的让人打哆嗦的惨叫。
    他们这个语言都不通的医疗小组的忙碌下,伤员被逐渐分流,小翻译拉玛甚至无师自通的利用高音喇叭指挥着那些成年人成立了一支担架队。
    终于,当太阳彻底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当现场已经不需要车顶的卤素大灯提供额外照明的时候,终于出现了“手术台等伤员”的情况。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在忙里偷闲的朝着事故现场拍下一张照片之后,才有心思琢磨另一件事。
    到底是什么情况,能让一颗未爆弹在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突然爆炸。
    而且看这栋楼被炸毁的情况,他也实在是搞不明白,那到底是一颗多大当量的炸弹,才能造成如此的效果。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似乎藏着阴谋味道的问题,仍在挖掘掩埋着的人群里,一个看着能有五六十岁,手上已经满是细密划伤的老人跑了过来,急促的用阿拉伯语大声说着什么。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拉玛立刻翻译道,“他说废墟下面卡着一个孩子,他快不行了,但是现在还没办法把他救出来,希望我们能帮忙想想办法。”
    “我去吧”缝纫机说话间已经迈步准备往外走了。
    “还是我去吧”卫燃拦住了对方,“这种事我比你擅长。”
    “我...”
    “总归要有人去,就不要和我争了。”卫燃说完,朝着那个老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后拿上了一个急救包。
    对方见状,立刻跌跌撞撞的带着他爬上废墟,来到了一个狭窄的洞口面前。
    这个位于楼板残骸之间的洞口呈相对安全的三角形,但这大小却只够一个成年男人爬进去而已。
    没有起重机,没有挖掘机,仅仅只靠人力,他们唯一能扩大洞口的办法,就只有手里的锤子甚至混凝土块。
    “兽医先生,请戴上头盔吧。”跟过来的拉玛说着,已经摘下了她头上的钢盔递了过来。
    “谢谢”
    卫燃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接过头盔戴在头上,随后将急救包系在脖子上,匍匐着爬进了这个狭小的三角洞口。
    举着手电筒一路倾斜往下爬了能有五六米,这洞口稍稍变得宽敞了一些,这里似乎是走廊的墙角位置,相隔不远的另一个方向便是一道坍塌的承重墙。
    这道承重墙已经裸露出了几根手指粗的钢筋,那钢筋的断茬处,像是一把巨大的捕兽夹牢牢的咬住了一个小伙子的两条大腿。
    这个小伙子看着也就和艾德差不多大,但此时他的身下已经是一片血迹,他的意识也已经不是那么清醒了。
    更加要命的是,隔着他两条腿之间岔开的不过一拳大小的缝隙,他还能听到更里面传来的微弱婴儿啼哭声。
    摸出打火机擦燃试了试,见这里氧气还算充足,卫燃立刻解下急救包,从里面抽出一支麻醉针扎在了那两条大腿伤口的周围,随后又吸了些血迹。
    “拉玛,快点给他验血,再找一个个子小的人进来给他输血!”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吸了些血迹的注射器递了出去。
    等拉玛接过注射器,他立刻从金属本子里取出剪线钳,贴着这个小伙子一条腿的边缘,小心的衔住一根染血的钢筋,随后双手缓慢加力,如同在拆弹一般,将其艰难的剪成了两截。
    因为语言不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加快速度,开始剪切第二根钢筋。
    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剪开第四根钢筋的时候,雪绒花竟然一手拿着输血设备,一手拿着手电筒钻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卫燃回头看了一眼问道。
    “我和他的血型匹配”
    雪绒花说话间已经以一个女孩子特有的鸭子坐的姿势坐在了混杂着尘土的血泊里,干脆利落的给自己的手臂血管消毒,随后将针头扎了进去。
    等到血液流淌进那个孩子的血管里,卫燃也已经剪开了第六根钢筋。
    “还有一条腿”
    卫燃说着,将染血的剪线钳伸到了另一条腿边缘的缝隙里,以一个格外别扭的姿势,几乎用头盔抵着钢筋的断茬作为支撑,用胸口压着剪线钳的手柄辅助发力。
    艰难的又一次剪断了一根钢筋,卫燃回头看了眼用手电筒帮自己提供照明的雪绒花,根本不敢耽搁时间,移动剪线钳到了下一根钢筋上。
    在他的操作下,一根根钢筋被相继剪开,那个孩子也因为得到输血,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
    “不用继续输血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帮着雪绒花和那个孩子拔掉了输血针,“现在把他送出去,让其他人给他输血。”
    “我...”
    “你倒下了,我们就少了一个医疗人员。”卫燃提醒道。
    闻言,脸色有些许苍白的雪绒花点点头,用提前准备的敷料按住针孔,任由卫燃将她搀扶起来,艰难的独自爬出去让出了空间。
    “忍着点”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小心的拖动着这个小伙子的肩膀,在他有气无力的惨叫声中,将他从那个狭小的缝隙中拽了出来。
    根本没敢拔出仍旧扎在他腿上的那些钢筋。卫燃仅仅对其进行了最简单的捆扎止血,便立刻将其送了出去。
    “里面还有人”
    卫燃说完,又重新钻了回去,动作粗暴的用剪线钳将残存的钢筋额外清理了一番。
    艰难的将头探进去,卫燃看向拐角一侧,那似乎是一张被坍塌的楼板压住了床尾,以至于床头上翘,几乎和地板呈45度角的单人床。
    这张单人床上翘的一头牢牢的抵住了尚存的墙壁,床上躺着的那具女尸几乎被夹在了床板和坍塌的楼板之间。
    而那啼哭声,似乎就是从那具女尸另一侧传出来的。
    只可惜,卫燃虽然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但这缝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些,他根本就钻不进去,也根本就够不着两米开外的那张单人床。
    身材颇好的雪绒花或许勉强能挤进去,但她不足一米七的身高,恐怕即便踮着脚都不一定能够得到那个藏在尸体另一边的孩子。
    更何况,她才刚刚完成了输血工作,体力很有可能会跟不上。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婴儿是否也卡在里面。
    “我需要一个身材和雪绒花差不多,但是身高要高一些的人帮忙。”
    卫燃果断退出来朝外面求援,“最好比雪绒花还要瘦一些,这里面有个婴儿,需要有人爬进去把他抱出来,我钻不进去。”
    很快,一个打着赤膊,仅仅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小伙子走了进来——是艾德!
    这个小伙子虽然已经16岁了,但确实和雪绒花身材差不多,而且他的个子也足够高。
    只是,让卫燃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孩子的身后竟然还根着拉玛!脖子上仍旧挂着拍立得相机的拉玛!
    “我来做翻译”拉玛赶在卫燃开口之前说道。
    闻言,卫燃点点头,指着紧挨着那片血泊的狭小洞口说道,“需要艾德从里面钻进去,那里有一张上翘的单人床,那个婴儿就在床上,但是具体的情况看不到。”
    等拉玛将这话翻译给了她的哥哥艾德,后者也毫不犹豫的趴下来,顺着那道狭窄的,残存着血迹的缝隙艰难的一点点钻了过去。
    很快,艾德用阿拉伯语说了些什么,拉玛也立刻摘下脖子上的拍立得递了过去。
    “他说里面的情况有些复杂”
    拉玛话音未落,里面便亮起了闪光灯的光芒,紧跟着,那台让在往外吐照片的拍立得也被送了回来。
    聪明的兄妹!
    卫燃暗自赞叹的同时,伸手接过了拉玛递来的照片。
    略作等待之后,随着照片显影,卫燃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是侧躺在床上的,她的手就搭在婴儿的身上,几乎将她完全护在了怀里。
    他几乎能想想得到,爆炸过后,坍塌发生前的一瞬间,这位伟大的母亲在危机关头,选择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好她的孩子。
    她确实用生命保护了自己的孩子,但在楼板压住她的身体之后,她的孩子却也被她的手臂禁锢着细小的脖子。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便想到了方法——切开那个年轻妈妈的肩关节。
    这是最简单也最容易实现的方法,可是...
    卫燃不由的偷偷看了眼一脸焦急的拉玛,这个方法一旦说出来,对于年轻的拉玛,对于里面同样年轻的艾德,是否过于残忍了些。
    可是...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们似乎都没的选。
    “这里”
    卫燃指着照片里那具女尸的肩关节,“从这里切开,这是唯一的办法。”
    闻言,拉玛明显慌了一下,但很快,这个坚强的小姑娘便接过了卫燃递来的自制绞颈丝,将处理方法翻译给了里面的艾德,随后将绞颈丝和做好标记的照片一并递了回去。
    很快,狭小的空间里便传来了反复拉动绞颈丝的时候,宛若锯木头一般的细碎噪音。
    略显漫长的等待之后,婴儿的啼哭声似乎清晰了一些,卫燃和拉玛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期待之色。
    “咚!”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狭小的缝隙里却传出了一声让脚下震颤的闷响以及艾德的惨叫!
    短暂的呆滞过后,拉玛尖叫着就要爬进去,随后便被卫燃一把拉住了胳膊。
    “放开我!”拉玛下意识用阿拉伯语尖叫着,接着又换成了卫燃能听懂的法语。
    “我先进去看看”
    卫燃轻而易举的将这小姑娘拽到身后,他自己则趴下来,将头探进洞口看向了里面。
    蒸腾的烟尘中,手电筒的光柱有了实打实的形状,但在光束聚焦的位置,他却发现,那张单人床,乃至单人床上压着的一部分楼板已经坍塌了——艾德的大半个身子,就压在那张床下面。
    在他的脚边,卫燃还能看到两块似乎才锯下来的床板,他更能清楚的看到,床上那个女人的尸体并没有被锯断胳膊。
    显然,艾德选择了更加麻烦更加人道,同时也更加危险的方式——他选择锯断婴儿身下的床板,然后把那个被牢牢禁锢的婴儿抱出来。
    这个年仅16岁的小伙子确实成功了,那个婴儿就被他双手稳稳的抱着,但他却被床板和楼板压住了胯骨和整个下半身。
    “拉玛”
    艾德在看到卫燃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但随着他扯起的嘴角,却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退出来,将洞口让给了哭喊着的拉玛,他自己也颤抖着朝外面大喊着需要千斤顶——那只是徒劳罢了,即便有千斤顶,也根本没办法把艾德救出来。
    “里面怎么回事?!”洞口外面,雪绒花大喊着问道,片刻之后,她也亲自将一个油腻腻的千斤顶送了进来。
    “艾德被压住了,他...”
    卫燃接过千斤顶的同时,那道狭小的洞口里也一次次的亮起了闪光灯的强光。
    “他...恐怕救不回来了。”
    卫燃说完,根本不敢看脸色苍白的雪绒花,转身重新挪到洞口的位置。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泪流满面的拉玛已经爬了回来——她还抱着那个小小的、毫发无伤的婴儿,以及怀里的拍立得照相机。
    “兽医,能...”
    拉玛抽了抽鼻子,一边抹掉眼泪一边泣不成声的问道,“能立刻杀死我的哥哥吗?
    他知道他活不了了,他说他太疼了,求求你了,兽医,不,东风先生,快点想办法杀死我的哥哥艾德吧,他真的太疼了。”
    “带他们出去吧”卫燃说着,当啷一声丢掉了手里的千斤顶。
    那沉闷的撞击声让拉玛打了个哆嗦,也让雪绒花打了个哆嗦。
    或许只是漫长的几秒钟之后,雪绒花用力吸了口气,接过那个小小的婴儿,轻轻推着拉玛爬向了洞口外面。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卫燃轻声呢喃着,他的手里,也出现了一支拧着消音器的钛合金手枪。
    重新将头和一只手钻进那个狭小的洞口,卫燃颤抖着举起手里的武器,对准了那个仰躺在地,双手叠放在胸口,似乎正在用阿拉伯语艰难的诵念着什么的英雄,咬着牙扣动了扳机。
    “啪!”
    被消音器压抑的微弱枪声中,艾德的头顶出现了一枚弹孔,一颗滚烫的子弹壳也跳出来,撞在倒塌的墙壁上,又砸在他的脸上,把他的心烫的狠狠抽了一下。
    “我又一次杀了自己人,又一次杀了孩子。”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癫狂崩溃的诡异笑容,就连他手里那支仍旧弥漫着硝烟的手枪,也顶住了他自己的下巴。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他却被人抓着一条腿,格外艰难的拽了出去。
    “你倒下了,我们就少了一个医疗人员。”
    脸色苍白的雪绒花一边强自冷静的说着,一边抓住了卫燃手枪,轻轻掰开他的手,将那支刚刚杀了人的枪丢到一边,又将他拉起来抱在了怀里。“而且,不止手术室需要兽医先生,我们也需要东风先生的保护。”
    “我杀了艾德”卫燃含糊不清的说道。
    “拉玛让我转告你”
    紧紧将卫燃搂在怀里的雪绒花无比温柔的贴着他的耳朵呢喃着,“她说,艾德是个战士,那是他该做的事情,他不怪你,她也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