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了和卡尔普一起回红旗林场休息的邀请,担心提前开课的卫燃借口第二天要去找房子,就近在喀山大学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直等到目送着卡尔普驾驶的车子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从下飞机开始就在担心对方会不会整什么幺蛾子的卫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拉着行李箱走进了酒店的一楼大厅。
他这边呼呼大睡的同时,正驾车往红旗林场开的卡尔普却一直在琢磨着卫燃想让他帮忙在喀山弄一套房子的事情,试图分析出卫燃这个决定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其他的秘密。
时间转眼来到了第二天,休息够了的卫燃熟门熟路的租了一辆车子,随后漫无目的的在喀山城区里闲逛着,准备先确定安家的大概范围。
而这也是他在红旗林场学习生活这么久以来,难得可以如此惬意的在这座城市里闲逛的机会。
如果按照穗穗张嘴就来的导游词来介绍这座古老的城市,喀山最有名气的称号,便是俄罗斯除了莫斯科和彼得堡之外当之无愧的第三首都,以及可以和前两者比肩的悠久历史等等一系列的形容词。
当然,如果按照季马的方式来介绍这座城市就简单且朴实多了——这是一座盛产美女的漂亮城市。
而这一点,仅仅从之前他和季马在这座城市里“行侠仗义”客串“渣男终结者”的时候,就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进行了反复印证。。
除了满大街的美女,充斥在城市每一个角落的各种历史建筑也格外的漂亮,极具俄式风格的洋葱顶教堂,带有金帐汗国血统的蒙古包式圆形穹顶,以及带着些许亚洲味道的喇嘛庙,与东正教并存的大量青珍寺,乃至苏联时代典型的斯大林式对称建筑等等可谓眼花缭乱。
相应的,想在这形如满桌子山珍海味的漂亮建筑群里找一道和自己口味,同时钱包也负担的起的“小菜”,对卫燃来说却并非易事。
简单的说,自己看上的买不起甚至租不起,自己租得起又或者买的起的,视网膜却又表示着抗拒乃至嫌弃。
由此种种,也让卫燃在距离红旗林场开学前的这一周时间里彻底挑花了眼,以至于最后他甚至都准备放弃把工作室搬到这里的想法。
就在他被选择困难症折磨的这段时间里,之前在莫斯科的卫国战争博物馆里进行的专访,也在二月份的最后这几天里被搬上了荧幕,同时博物馆那边,也赶在3月份之前,把有关勒热夫战场发生的故事和相关的遗物进行了展出。
这次专访对卫燃来说有好有坏,好的一面,自己那历史学者的身份含金量和可信度越来越高,但同时,有关波兰人的那些争议性采访片段,却再一次被挖了出来。连带着,甚至极少数一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新纳脆也开始拿他的国籍以及之前找到的国会大厦红旗照片出来说事,拐弯抹角的宣扬着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而在网络上有关他的讨论愈演愈烈的时候,远在意大利都灵郊外那座农场里的莫妮卡,也在最近跳出的弹窗新闻里意外的看到了有关卫燃的新闻并且认出了他。
不仅如此,就连她的好朋友、好闺蜜卡坚卡,最近也开始和她诉苦,抱怨自己只是帮一个可怜的历史学者说了些公道话,就在网络上遭到了无数的谩骂。
而在看到电话里几度哽咽的卡坚卡发来的那些语气恶毒的私信和谩骂截图之后,现实生活中唯唯诺诺的莫妮卡深吸了一口气,像个勇士一般打开了一个记录了不知道多少社交账号和对应密码的文本文档。
“开始了”
紧挨着古比井意面餐厅的独栋房子里,卡坚卡说话间打开了一个软件,“我们的好朋友莫妮卡已经开始了,现在让我们看看她的真实战斗力吧!”
“我们这样利用朋友好吗?”拉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一个正在抽油烟机下忙碌的姑娘问道。
“朋友?”
卡坚卡扫了眼刚刚打开的软件上,随着莫妮卡切换账号而不断跳动变化的网关地址,语气平淡的反问道,“我们哪来的朋友?”
“可是老板...”
“如果老板把莫妮卡当作朋友,或者莫妮卡把老板当作朋友,那么莫妮卡帮老板说几句话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你理解错了,我说的可不是莫妮卡”
抽油烟机下正在忙碌的姑娘将两个试管里的溶液勾兑到了一个固定在冰块中间的烧杯里,等待里面的反应完成之后,这才搬出刚刚紧急想好的说辞,“我是说我们的老板,他肯定算我们的朋友,我们利用他测试莫妮卡的...战斗能力?不管叫什么,你觉得这样好吗?万一被发现...”
“有什么不好的?另外他怎么可能发现?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卡坚卡理所当然的说道,“况且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你总不会忘了...”
“没忘,我再说一次我没忘。”
抽油烟机下的姑娘一边清洗用过的试管一边说道,“可是所谓在舆论上帮新老板占据优势,不应该是帮他说话吗?你为什么要挑起舆论矛盾?”
“这种事解释起来可比你要调配的蟑螂药复杂多了”
卡坚卡说话的同时重重的敲了下回车键,这才继续说道,“简单的说,有争议才能吸引注意力,只有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新老板。”
“可是那些脑子有问题的怎么办?”抽油烟机下的姑娘问话的同时,也给刚刚调配好的溶液里滴入了甜味剂和蟑螂诱食剂。
“我们不是有莫妮卡吗?”
卡坚卡指了指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评论,“我们的好朋友莫妮卡就像个过滤器一样,她会帮我们解决那些垃圾的,这可比我们自己动手方便多了。”
“我总觉得老板知道之后...”
“放心吧,他不会知道的。”卡坚卡看了眼放在桌角的兽牙项链,语气肯定的说道,“这些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总之别给我们惹麻烦就好”
抽油烟机下的姑娘说话间将调配好的药液全都灌进了一个塑料喷瓶,对着餐桌上堆积的食物残渣和沙发缝隙,以及每个房间的门窗缝隙全都仔细的喷洒了一遍。
她们二人分工剿灭蟑螂的同时,卡尔普也在红旗林场开课前两天找到了卫燃。
“这几天你一直在找房子?”卡尔普饶有兴致的问道,“关于你的采访现在可是引来了无数的争议,你就一点儿不急?”
“我急有用吗?”
卫燃翻了个白眼,“愿意骂就让他们骂吧,反正菊花长在了他们的屁股上。而且再说了,你怎么不问问那段争议采访的问题是谁故意设置的?”
“这我可不知道,有关你接受采访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我负责的。”
卡尔普果断的推卸了责任,随后紧跟着问道,“既然你不急,我带你去看一套房子怎么样?说不定你会感兴趣。”
“在哪?”原本正在研究笔记本屏幕上房屋租赁信息的卫燃抬头问道。
“卡班湖东南侧,风景非常好。”卡尔普像个尽职尽责的房地产销售似的解释道,“而且不用支付租金。”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卫燃短暂的诧异过后,立刻摇头拒绝道,“算了,我不去。”
“为什么?”卡尔普不解的看着继续翻阅房租租赁信息的卫燃问道。
“以我对您的了解,就算真有一栋不需要租金的房子,你也会额外收一些当作辛苦费的。”
卫燃头也不抬的说道,“但是既然能让您说出不用付租金这种话,那我要付出的代价肯定比租金更多。”
“维克多,看来你学聪明了。”卡尔普笑了笑,“不过这次不一样,是达丽娅老师,她准备把她的家借给你用。”
“达丽娅老师的家?”卫燃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卡尔普。
“你那是什么鬼表情?”卡尔普没好气的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儿诧异。”卫燃说话间赶紧扣上了笔记本屏幕,“达丽娅老师是喀山人?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她可不是喀山人”卡尔普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解释,而是转身径直走出了酒店,“如果你想去看看就赶紧跟上。”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仅仅冲着达丽娅老师的家这么一个理由,他都要跟过去好好看看,至于要不要用对方的房子,自然是先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再去考虑了。
钻进卡尔普驾驶的车子,卫燃还没来得及从对方的嘴里套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卡尔普便已经将车子停在了卡班湖东南岸的路边。
这所谓的卡班湖其实是喀山城区里,三座从西北往东南一路延伸相连的湖泊,如果不是本地人,或许只会以为它们是一条比较宽的河道而已。卫燃记得很清楚,就在他来俄罗斯留学的前一年,毛子还曾以这片湖泊水系为原型,拍摄过一个最多只能算五毛特效的破电影。
而卡尔普停车的位置,便是西北方向这第一座卡班湖的东南沿岸。只不过,和卫燃想象中的不同,这里面的湖景虽然还算漂亮,但隔着一条马路的身后,能看到的却是一大片被彩钢瓦圈起来的荒地。
抬头往上看,这彩钢瓦的后面还散乱的分布着郁郁葱葱的白桦树和橡树,而在紧挨着这片区域的不远处,隔着一道围墙,还有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老旧建筑群。
“那里是个很有年头的酒厂”
卡尔普指着不远处的老建筑群解释道,“它在18世纪末就已经存在了。一直到苏联时代都还在用卡班湖的湖水酿酒,不过现在它已经勉强算是一个景点了。”
“你说的房子该不会是...”
卫燃呆滞的看着远处的酒厂建筑群,能被称作建筑群就知道它的占地面积有多大。而这么大的一片面积和里面那些几乎能当文物用的建筑如果能免费给自己用,哪怕答应卡尔普或者达丽娅老师一些条件似乎也没什么的。
“你偷吃了格尔巴乔先生的狗粮了?”
卡尔普见卫燃目光热切的盯着不远处的酒厂,无奈的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彩钢瓦围墙上的一扇小门上生锈的铁锁,“进来看看吧,这里才是免费给你用的地方。”
意识到自己在做美梦的卫燃失望的摇摇头,不情不愿的跟着卡尔普钻进了那道简陋的铁皮门。相比这道铁门外的寒酸,这片被彩钢瓦围起来的荒地虽然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小,但实际情况却并没有好到哪去。
不提那些几乎齐腰高的荒草和肆意生长的野生白桦树,以及那两棵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橡树下堆积的落叶,单单正对着卡班湖方向的那栋三层石头建筑的房顶,都肉眼可见的坍塌了老大一块儿。
除此之外,在这栋建筑的周围,还建了一圈带有铁栅栏的花墙,那些彩钢瓦围墙,就是用铁丝绑在这圈围墙上的。而在围墙锈迹斑斑的大门上,还挂着个“卡班湖糖果公司”的破烂招牌。
卫燃在隔着花墙观察里面环境的同时,卡尔普也放弃了用钥匙打开围墙大门门锁的徒劳,直接弯腰捡起一块从花墙上塌落的破砖头狠狠的砸了上去。
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卡尔普手里的破砖头碎成了渣滓,但那个足有拳头大,满是锈迹且带着半截断钥匙的铁锁却是毫发无损。
“你等我下”卡尔普说完,也不等卫燃开口便又低头钻出了彩钢瓦围墙上的小门,不久之后便拿着一把液压钳走了回来。
见对方一副“老子其实早有准备”的模样,卫燃不得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准备看看卡尔普等下会用这么一堆废墟开出什么吓人的条件来。
费了一番力气打开了那道铁栅栏门,卡尔普一手拿着液压钳,另一只手竟从腋下的枪套里拿出了一支pss微声手枪。
“别紧张”卡尔普笑着说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小动物或者瘾君子躲在这儿。”
“这些已经足够让人紧张了好吗?”卫燃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加强警惕的同时好奇的问道,“这里真的是达丽娅老师的家?”
“准确的说应该是达丽娅丈夫的家”卡尔普挤牙膏似的解释了一句。
“达丽娅老师结过婚?”卫燃挑了挑眉头。
“当然,还记得基洛夫那个开相机店的老兵列瓦吗?”
卡尔普轻轻推动这栋建筑一楼长满霉斑的木门,然而还没等他把门推开,这道木门便“哐当”一声拍进了建筑一楼的大厅里。
“记得”卫燃扇动着眼前的尘土,眯缝起眼睛的同时也屏住了呼吸。
相比外面那个足足五六十米见方的大院子,这栋建筑占地面积最多也就500平米左右,而且这门里面压根就是个搬空了的大仓库,些许开裂的混凝土地面上,除了一些装在木头箱子里的铁皮糖果盒子和大量等待被使用的褪色包装纸之外,根本找不到什么私人物品,甚至就连墙壁上,都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涂鸦。
“她的丈夫当时就是列瓦的搭档,同时也是这家糖果公司的继承者,可惜他没能从格罗兹尼活着回来。那时候达丽娅甚至都已经...”
卡尔普解释到一半戛然而止,转而迈步走进了这栋建筑的内部,用手中的液压钳在混凝土墙壁上敲敲打打的检查着,同时嘴里卖力的推销道,“还算不错,这栋建筑的质量很好,只要简单的修一修屋顶再重新装修一下,坚持到在这里给你举行葬礼都没问题。”
“你就不能说些吉利的?”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同时琢磨着该怎样委婉的拒绝,他是想把工作室搬到喀山不假,但却并不是一定要搬过来,而且就算一定要搬,也实在没必要选在这么个破地方。
“那就说些吉利的”
卡尔普抡圆了胳膊,将手中的液压钳砸到远处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见楼梯没有坍塌,这才沿着楼梯一边往上走一边继续说道,“达丽娅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愿意把工作室搬到这里,并且尽可能的把这栋破房子修好,顺便把三楼最左边向阳的两个房间都留给她。等她死了之后,这栋房子就是你的了。”
“这算个屁的吉利话”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是达丽娅陛下想立我当太子呢?”
“除此之外她还让我转告你”
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卡尔普停住脚步,笑眯眯的说道,“达丽娅老师说如果你打算拒绝,就做好3月份所有课程内容全部翻倍的准备。”
“为什么?”卫燃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因为她是你的老师,有权利决定你的课...”
“不不不”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补充道,“我是说为什么非要把这里给我用?”
“再好的房子,太久没有人住也会塌的。”
卡尔普转过身,一边继续往二楼走一边解释道,“达丽娅从来都不来这里,但同时又很担心这栋破房子彻底坍塌成一片废墟。
然后你就主动跳出来,要租房子和你的小女朋友过没有家长约束的二人世界。那么维克多,你觉得除了你还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