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坤宫里,林嫤坐在榻上有些出神。
穆清以为她还在担忧太子,倒了一杯茶给她,安慰她道:“娘娘也不必过于担心,奴婢看皇上此举也并不完全是生太子的气,倒有些是为了保护太子。皇上以‘少顽劣’之名主动将太子罚了,那就是给这件事定了性,总比让有心人利用,传出太子阴狠毒辣,蓄意谋害要好。”
少顽劣,说起来就是年纪小不懂事,性子有些顽皮。
但要传出太子阴狠毒辣,故意谋害,那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太子的品德有重大的问题。
江氏这件事,一看就是有心算计,后面只怕还有后招等着。皇帝这样,也算是绝了他们后面的招数。
穆清说的这些,林嫤一开始心急如焚没有想明白,但回来的时候倒是已经想明白了。
何况皇上说的对,太子确实该摔个跟头吃点亏了,这样才能长长记性。
一个女人就能轻易将他算计,朝堂之上哪一个不是狡猾的狐狸,他要是学不会看人看心,他以后怎么去跟朝堂上那些人斗?
朝堂上的争斗只会比后宫的争斗凶险一百倍。
不过穆清倒是又有些不明白,跟林嫤道:“只是奴婢不懂,江才人此举的用意是为何。要说她盯着的是太子之位,她肚子里的那个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就算生出来要养大到能让皇上看在眼里,还要好几年呢。这事对她根本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也不像是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人,奴婢倒是有些想不透她的目的了。”
林嫤道:“你看这件事谁得利,就知道是谁指使了。”
穆清皱了皱眉,问道:“你说是吴贵妃?”
只有二皇子跟太子年纪相近,朝堂中时常被拿来与太子比较,太子品行出现问题,对二皇子最有好处。
林嫤揣测道:“大概是二皇子给贵妃出的主意。”以吴贵妃的性子,要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早就拿出来用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穆清依旧不明白:“江才人凭什么要听贵妃的?”她应该知道这件事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弄不好还容易自己惹得一身骚。
林嫤道:“只能是两个原因,江氏有把柄在贵妃手上,或者是中山侯府有把柄在吴家手上,受吴家的辖制。”
江氏刚入宫不久,虽然时常有小手段,但身底还算干净。所以最可能的是,吴家手里有中山侯府的把柄。吴家逼迫中山侯府,而中山侯府手里握着江氏的亲人,江氏不敢不听命。
穆清叹了一口气。
林嫤又吩咐道:“让慕枝去传话给武国公府,让林家去查一查中山侯府的家底。”
她倒是想看看,吴家究竟握住了什么掐住中山侯府命根的把柄。
穆清道了一声是,然后下去吩咐慕枝了。
等再回来,林嫤又吩咐她道:“准备一些太子爱吃的东西,我们去太庙看看太子。”
太庙在皇宫的东侧,离后宫有一段距离。
林嫤乘着凤驾到了太庙殿前,然后扶着宫女的手下了马车。
太庙是皇家举行大祀的地方,但凡皇家大祀,林嫤都要与皇帝一同出席,所以倒是也不少来。
林嫤抬眼看了一眼顶上那座巍峨庄严显得有些肃穆的宫殿,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进了太庙里面,然后便看到了供奉皇家先祖以及功臣的牌位。
殿内显得有些昏暗和光线不足,显得阴森森的,四周都点着白色的蜡烛,而太子就跪在皇家先祖的正前方,身体笔挺,显得有些倔强的僵硬。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是伤心的、委屈的,还是愤怒的。
林嫤抬脚慢慢的走过去,走到他的正前方,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太子知道她来,但却并不抬眼看她,脸上阴沉沉的,抿着嘴,仿佛忍着极大的愤怒。
林嫤叹了口气,从宫女手中将食盒接过来,放到地上,道:“吃点东西吧,听说你从早上开始就滴水未进粒米未食。”
太子道:“你走,不要你来看我的笑话。”
林嫤哼笑了一声,道:“你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看你笑话的人在外面。”
林嫤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宫人都出去,然后亲手将食盒里面的饭菜端出来,将饭递给他,命令道:“吃!”又道:“你要在这里跪三天,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我可不想看到一个饿晕在太庙,最终让人抬出去的太子。”
太子却挥手将她手上的晚饭拍掉,怒道:“不用你管。”
林嫤脸上一冷,脸上也带了怒气,将饭菜重新装回食盒里,声音冷冷的道:“既然不吃就别吃了,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就在这里饿着肚子好好思过吧。”
说着又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讽刺道:“年都还没过完,就被罚跪太庙,你觉得自己还很委屈吗?你知不知道,万一江氏真的小产了,对你会有什么后果?”
太子气得站起来,愤怒得跳脚道:“是那个贱人算计我,她见红根本不关我的事。是父皇昏聩,被她迷得不辨是非,让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他说着,又抓了她的手臂,眼睛赤红的愤怒道:“你看看他有什么好,他沉迷女色,他为了一个女人都能罚我这个儿子,他还宠着江氏那个贱人,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林嫤伸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禁止他再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下去,然后表情冷冷的看着他。
太子捂着脸,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打他,就因为他说了几句父皇不是她就打他?
林嫤看着他:“你没有资格这样说他,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你这个儿子做到了仁至义尽。而你呢,有没有尊重体谅过你的父皇?”
太子气道:“你还替他说话……”
林嫤打断他道:“他罚你是为了你好,你气倒江氏这么多眼睛看见,你就算是太子,皇上也不能对你过于偏袒。皇上只是让你跪太庙,已经是对你轻罚了。”
太子张嘴还想争辩,林嫤又道:“你总说你父皇昏聩,不明辨是非。那你呢,一个女人就能让你这样暴躁做出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来,就能算计了你,你当时的聪明劲呢,去哪里了?”
太子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