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云关的关守哥利尸原本是吠陀王麾下的一员骁将,曾经在辅佐现任吠陀王登上王位以及收服南部邦郡失地的战役里屡获功勋,曾经一度权倾朝野,被任命为王城左右护军统帅,执掌孔雀王城周边三十万精兵。然而好景不长,因为他和巴比司家族交好,更和巴比司家族的家长加摩是生死之交,所以让想要打压帝刹世家的吠陀王有所猜忌,最终因为一点小事丢掉了一身的荣华,被贬到摩云关担任关守,一当就是二十年。
摩云关地处吠陀最北端,由于关前没有了群山阻挡,使得摩云关要直接承受来自北疆大草原上涌过来的寒流。这就使得在靠经摩云关的吠陀境内,方圆近百里无人居住,一直要到北方冷空气减弱、南方湿热空气占据上风的地方,才会有吠陀人的村庄。
纯种南方吠陀人的哥利尸被调派来摩云关的那一年,就曾因为这寒冷的气候而一病不起,后来还是巴比司家长加摩派专人送来上好的草药,才将他救活,所以他和巴比司家长加摩的关系非常密切。
在摩云关内的议事大厅内,三个火堆将整个大厅烧得热烘烘的,唯一让人觉得难受的就是火堆了那些未曾完全晒干的牛粪燃烧后发出的气味,着实难闻。这一年北方的雪下得非常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气温一下子从微热跌落到了冰点,一连九天的暴风雪彻底的将北方的草原以及摩云关周边的地方裹上了一层银妆。
哥利尸在摩云关已经住了二十年,但依然无法适应这种严寒,他将领子向上扯了扯,令其完全将脖子保住,稍微感觉舒服了一点后,便转头朝一旁脸色有点萎靡的将领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太在意!又有谁能想到他们会不顾这么大的雪而离开摩云关,去往北疆报信。这不单单是你地责任,就连我也有过错,不该在这个时候派你外出巡边,以至于你的手下叛逃,你身受重赏直到今日才些微好转。”
那名将领艰难的站起来,躬身道:“末将有罪!未能管束部下,以至于他们被吠陀王的人收买。叛逃北疆,将关内的军情泄漏出去,末将实在罪责难逃,望将军责罚。”
在大厅内的七八名将领,他们大部分都是一直追随哥利尸的老将,另外一部分则是在这二十年来陆续被流放的王城将领,他们全都有两个共同地特点,全都因为自身本领而桀骜不逊。也全部都对吠陀王怨恨无比。哥利尸能够得到这些将领的尊敬自然有他的本事,这二十年来他可以说是恪尽职守,改进摩云关的防务,使得摩云关没有一次被北疆异族正面攻破过,可以说是摩云关有史以来最好的关守。
“此事不用在议。那些叛逃之人即便能够活着到达北疆联军大营只怕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哥利尸抬手示意部下坐下,神色严肃的说道:“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考虑如何应对关内的这几十万大军,诸位有什么好主意吗?”
这时一个相对年轻的将领侧过身子朝哥利尸说道:“据末将所知城外驻扎地这四十万大军统兵大将名叫蒙达迦,乃是一名昆仑奴。一直在名将跋氐麾下担任先锋主力,我曾经也曾与他合作过,其人勇武过人,能力突出,而且心思甚密,很难对付。”
“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他身侧的一名老将不屑的冷笑道:“就算他再强,难道强得过北疆异族那帮狼崽子吗?我们就连十几万异族铁军也曾击退过,难道还怕这四十万东拼西凑的散兵游勇不成。”
“话倒不是这样说。”坐在哥利尸身旁一直闭着眼睛的老者睁开眼睛,缓缓地说道:“我们之所以能够抵挡北疆异族的侵袭,靠的主要是人心,所有人都同仇敌忾,誓死对抗。可是如今我们是跟吠陀王和大德圣主为敌,原本只有我们几个才知道的这个决定已经因为吠陀王地使者被杀和那数十人叛逃而走漏了出去。现在关内上下全都变得人心惶惶,不少人都表示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干,若在这个时候。那个蒙达迦攻打关卡的话。只怕我们的守军会不战自溃。”
老者的话一说出来,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其实他们也未尝不知道下面那些手下们的心思,只是都还心存幻想,一直没有说出来。现在老者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使得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静心下来,思考对策。
这时议事大厅内的厚重木门被人推开,一股刺骨的寒风极速地涌了进来,瞬间将房间内的闷热驱散了大半,几名靠近大门的将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身子朝里面挪了挪。只见随着大门打开一人宽,一名身上披着黑帆布的僧侣走了进来,虽然这人穿得很少,但是门外的寒冷丝毫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如果细心点便会发现,当飘雪朝他飞来的时候,还未靠近他的身体边立刻被从他身体传出来地热气瞬间蒸发。
在所有地武学秘法中,能够达到如此效果的,除了中原那几样至阳至刚地内家绝学和密宗特有的拙火大法以外,就只有萨满教北疆总坛的火坛祭司才能学的大寂灭焚天经才能拥有如此强烈外放的阳劲,而这人又刚好身穿萨满教大祭司特有的黑袍,其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人进来后,朝周围的将领打招呼似的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朝哥利尸躬身行礼,道:“见过关守大人。”
“塔吉桑结大师不必多礼,你是萨满教的祭司,身负神权,尊贵无比,没有必要像我这个凡人行礼。”哥利尸语气有点生硬冷淡,他虽然反叛吠陀王和婆门教,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对萨满教感兴趣。从小接受的婆门教和吠陀传统教育,令他无法象关内一些年轻的将领那样改投他教。这次他之所以在接到了老友信件后,便立刻答应反叛吠陀王和大德圣主,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月护军治下的那个奢那教并不违反他的根本信仰,而且他也是一个月护优婆罗地崇信者,所以在回信给老友的同时他也表示愿意加入奢那教,成为月护军的一员。此外他信中也提到了希望奢那教能够派人过来辅助他在摩云关建立新的信仰,然而左等右等最终等来的竟然是一名萨满教的祭司。这让他感到很不高兴,所以这些天一直将这名祭司晾在一边。
塔吉桑结也很清楚自己在哥利尸心中的地位比一条狗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一直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待在摩云关内,尽量不和哥利尸见面,以免彼此之间不愉快。然而今日他过来却是为了公务不得不见哥利尸,对于哥利尸地冷嘲热讽他也只能默默吞下,谁让哥利尸已经成了那位有着圣人名号的少主子心目中内定的北部总督人选,未来萨满教要在北部继续扩大影响。还必须和哥利尸搞好关系。
“哥利尸将军言重了,我只不过是个神的奴仆,始终都是凡人,一些凡人的礼节也还是必须遵守的。”塔吉桑结强忍下这口气,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缓缓说道:“这次过来只因为我接到了我主的来信,并且在信中言及将军如何应对城外的那四十万军队。”
“什么?是那个人地来信?”大厅内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惊声叫道。
在座众人信中全都清楚,能够被一名萨满教最高层的祭司称为我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就是萨满教地原始神长生天,另外一个就是那个征服了整个北疆异族,被尊为圣天可汗的汉王段虎。
在这片靠近北疆的土地上,经常要和异族的各个部落族群地掠夺者开战的摩云关内,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深知北疆异族的可怕,从而对于能够剿灭北疆异族,成为北疆之主的段虎,他们在敬畏的同时更多的是崇拜。在摩云关。不少的士兵和下层将领已经将段虎奉为了新的战神,这些年每次发兵抵抗那些北疆异族流寇之前,那些士兵都习惯了向段虎地神像祈祷,以求保佑他们能够平安归来。或许是冥冥中有股愿力在作用,他们这些年来和敌人对抗的伤亡人数,是摩云关建造以来最低的,七八年下来只有十三人是死在了战场上,这也就使得摩云关内士兵对段虎的崇拜几乎已经可以和婆门教的众神相比。
不久之前。月护圣主、月护王以及奢那教的消息传了过来之后。哥利尸曾经到过中原,并且在当年竖立镇**魂柱的祭天仪式上。远远的见过段虎,所以根据传言描述地形象,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月护王就是段虎,而那月护圣主就是能够驾驭百兽地九灵公主。后来在接到了巴比司家长加摩的来信后,从信中隐射地含义中,他在此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也就成为他当天便答应归顺月护军的主要原因之一。之后,在劝服手下人同他一起干的时候,他也不时的暗示月护王的真实身份,所以在座众人全都明白自己最终效忠的对象是谁。
既然是段虎的信件,众人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准备按照吠陀王令的仪式来接令,然而塔吉桑结立刻出言阻止,他可不敢做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否则传了出去,即便段虎不处罚他,长空婉如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信件请诸位将军看过之后,立刻烧毁。”塔吉桑结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哥利尸,然后退到一旁。
哥利尸赶忙用双手接过来,小心的打开封蜡,取出信件,仔细的看了看信件上面的内容,脸上也随着内容逐渐露出了微笑。在看完之后,他长叹了口气,将信件交给其他人,说道:“以前只听说主上勇猛无敌,乃是一名万夫莫当的无双猛士,没想到主上用计也是如此神妙,环环相扣,让人无从抵抗,只能见到陷阱往下跳。”
这时已经看完信件的老者皱了皱眉头。疑惑的说道:“计虽然是好计,但是施行计策所需要的那些东西,我们并没有呀?”
“这个请放心,”塔吉桑结微微一笑,说道:“我主在两日前已经命长乐天圣母将东西秘密的送入了关内,现在所需物品都屯放关内的仓库中,随时可以调用。”
听到塔吉桑结地话,众人脸上又是一惊。他们想道既然段虎能够将如此多的物品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入关内,那也就是说他们的大军同样能够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摩云关。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关防竟然在段虎面前有如虚空,众人的后颈不禁感到一丝凉意,心中庆幸自己站对了方向。
“既然主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哥利尸必当完成使命。”哥利尸由于经常接触异族人和来往中原的商人,也沾染上了一丝中原习俗,按照中原地礼节朝塔吉桑结抱了抱拳。
就在摩云关内诸将商量对策的同时,在关内的四十万大军军营中。蒙达迦也正在和自己麾下的将领商量如何攻打摩云关。在今日清晨,蒙达迦已经接到了来自后方几处留守人员的快马急报,眼下正有一支军队在后面追赶他们,大概还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便能够追上他们。此外听闻这支军队全都是由一些猛兽骑兵组成,担任统帅的正是将整个吠陀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个月护王。
对于月护王地身份。在巴提雅的时候,跋氐曾经多次提及,他有可能就是那个名震天下的杀神段虎。眼下蒙达迦虽然无法确定月护王到底是不是段虎,但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那就是以他这四十万主要由青壮的吠陀平民组成地大军,绝对无法战胜月护王请自带兵的精锐。而且此刻他们遇到的麻烦还不单单只有眼前的摩云关和后面地追兵,眼下最大的麻烦就是他们缺衣少粮,不少吠陀士兵只能靠在一起彼此取暖。但是即便这样来自北方的寒冷,也在大军到达摩云关前的两个时辰内,冻死冻伤了将近一千多人,原本因为连番胜仗所取得的高昂士气,也跌落到了谷底。若再不想办法解决的话,只怕这四十万大军最终会自动溃散。
由于从巴提雅城离开得匆忙,加上是急行军,蒙达迦没带过多的粮草。同时跋氐和蒙达迦等人全都是常年生活在南方,从未到过北方,即便是在北部邦郡的伊兰特邦,也拥有不比南方差多少地温暖气候,所以对北方冬季冰雪的严酷程度估计不足。预先准备的御寒衣物在这种天气根本无法起到作用。
“诸位说说看。眼下我们要如何解决困境呢?”在营帐内,蒙达迦正坐当中。双眉紧皱,此刻他不只是担心眼下的困境,他更加担心留守巴提雅的跋氐,既然追兵追了上来,那就表示巴提雅城可能失守了。
在座诸将都是常年跟随蒙达迦在前锋拼杀的亲信,对蒙达迦的内心都十分了解,见到蒙达迦的表情后,也都清楚他此刻心中地烦恼,但众人谁都不想把关于跋氐当前处境地问题提出来。一是即便提出来了,也不能有所做为,徒增烦恼,二是众人还心存一丝幻想,幻想跋氐此刻正安稳的坐在巴提雅地临时总督府内。
“依照我的意见,我们应该尽快攻打摩云关,将摩云关拿下!摩云关内必定有御寒的衣物,而且我门之后,也可据守摩云关对抗追兵,同时派人向北疆求援。”坐在蒙达迦下首一个矮壮的将领首先说道。
“哼!你历来都是担任野战统领,又岂能明白攻城的困难。”坐在矮将军对面的一名高瘦身材、脸上有疤的将领不屑的冷哼一声,而后直言道:“且不说我们此刻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即便有攻城器械,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就算用不计伤亡的进攻方式,想要攻下摩云关也至少需要四五天的时间。而且现任摩云关守哥利尸乃是一名沙场宿将,担任摩云关守以来,二十年没有被北疆异族正面攻破过城关,以我们的战力,你认为我们有可能在两天之内,追兵赶上来之前,拿下摩云关吗?”
“那么照你的意思,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死吗?”矮壮将军似乎和对面的那位不对路,咧着嘴把话顶了回去。
那名脸上有疤的将领并未准备与其争吵,他神色严肃的说道:“据我所知,虽然摩云关这二十年没有被北疆异族攻破,但是每次异族大军总是能够翻越摩云关两侧的山脉,从而肆掠我吠陀境内。”
“你的意思是和北疆异族一样,找一条能够翻越山岭,绕过摩云关的路?”蒙达迦的心思逐渐放在了军议上,想了想部下的提议,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说道:“摩云关两侧的恒连山脉虽然已经趋向平缓,但依然非常人所能翻越,而且山脉林海随时都会迷失方向,令人困死在山中。此外即便我们能够顺利翻越山岭,绕过摩云关,但是进入了北疆后,只怕到时没有群山阻隔,那里的气候比这里更加严酷,这四十万大军最终能够活下几人,实在难以预料。”
蒙达迦的一番话,令众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跌落了下去,帐内变得寂静了起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心想,难道就要困死在这里不成。
就在众人越来越感到绝望之时,一名训门将领忽然闯了进来,激动的叫道:“将军,关门开了!摩云关的关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