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里出了盖世的巴特儿。b起来也许还不止一个,就算自己能逃过此劫,全宁还能保住吗?可苏巴海此时似乎也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纷乱的巴林部骑兵从察哈尔部的骑兵队伍侧翼乱哄哄的涌过,也有些带乱了察哈尔部的阵势。
“这只跛了腿的狼崽子。”图门瞠目结舌的看着苏巴海狼狈的领着巴林部的骑兵队伍逃了过来,愤愤的低吼了一声。
不过看着那支耀武扬威的明军重骑和在自己身后不依不饶追着的明军轻骑,图门觉得如果自己是苏巴海,似乎也拿不出更好的应对办法来。
相对南方富饶强大的宿敌汉国,鞑靼人确实是太虚弱了,甚至拿不出一点对付明军重骑的东西来。
形势,比人强啊!而对面的这支汉军,似乎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算计了,都说汉人狡诈,果然是实话。
“回城,等天亮以后再和明军决战,顺便看看那只变成了兔子的野狼,是什么让他吓破了胆。”图门对着胯下的马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也向北撤去。
与其呆在城外让汉人继续算计,还不如退回去,等天亮以后重新集结人马来冲击。
汉人来的快,想来也带不了多少辎重,刚才那阵炮击。应该已经消耗了一大半,只要等等到天亮,附近各个部落的头人带人来支援,自己再领军从城里冲出,没有打不胜的道理。
全宁城里,仍然是乱哄哄的一团。刚才明军炮击所引发的大火,还没有完全被扑灭。
可能也只有鞑靼人才能想得起来,居然把全宁这么一座曾经的军事要塞当成了羊圈。刚才那么一阵炮击下来,城里到处一片纷乱,人还好说些,可那些冲出了羊圈四处乱跑的马匹,牛羊,才是最大的麻烦。
牛羊跑到了街道上,主人肯定要出来收拾,所以虽然留在城里的士兵极力约束,收到的效果却算不得好。
鞑靼人的贵族,多数在全宁附近有自家圈下的草场,而把牛羊圈养在城里的,基本上都是些家业小的牧民,那些牛羊就是他们一年的口粮和希望。跑出去的牛羊都不让找回,还让不让人活了,在这一点上,鞑靼人似乎明白的一点也不少。
除了到处都是的牛羊嘶叫声,牧民的召唤声,士兵的呵斥声。还有不知道多少住得近的牧民,为争一两只牛羊到底是谁家的而动起手来,只能由鞑子兵把他们架开。让他们等天明后再去分辨。
总之一句话,整个全宁城就是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比城外那场正在进行的生死厮杀还要来的热闹。
近南门的客栈边,今天刚刚抵达全宁的那群汉人客商,一个个惊恐的从客栈里窜出,不知道跑哪去了,只留下了几个看起来是要看管货物的人,躲在一边连头都不敢伸,就连丢在客栈里的货物都来不及去收拾。
即使有几个人看见了,可是看着仍然堆积在客栈院子里的,小山一般的货物,却又悄悄闭上了嘴。
那些货物,都是今天眼睁睁看着他们搬下来的,还几乎都打开了清点过。旁边的人都清楚的看见,那里头都是成包的盐货和茶叶,丝绸。就算是部落里的老爷们,没个几年怕也是攒不下这么一大笔财富。
眼下全宁城内外,都是乱糟糟的,最好那些逃出去的客商再也别回来,被附近的头人带兵抓走,当然最好是遇见什么事儿再也回不来了。那么这些东西就大可以私饱了。
当然,乘乱去偷摸一些的情形自然是避免不了的,那几个留下来看守的人开始还想阻止,可后来纷抢的人越来越多了,就连路过原本是要维持秩序的鞑子兵也开始抢了起来,到这个时候就谁也阻止不住了。
原本还有些人对那些客商的去处有些怀疑,可见众人都在争抢汉人客商留下的货物,却也再按捺不住。全宁城这么大,里头这么多兵,就那几十个人能翻起什么浪来。就看那留下来看守货物的人,见到众人争抢也已经是呵斥都不敢,其他人没准是听说他们汉人的兵来打全宁了,怕咱们对付他们,不知道躲到城里哪个角落躲起来了吧。
到了最后,就连留下来看守货物的人也不见了,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去关心他们的去处了,客栈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散落的关内特产,满地都是争抢中洒落在地上的盐霜。
自从嘉靖四十二年,南方的大明朝廷册封图门汗为全宁王始。全宁,一直是鞑靼左翼诸部的王庭所在。
明廷不但册封图门为全宁王,更是允许关内的工匠前往全宁,修缮城墙,修建宫殿,若是在从前,这是图门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相比稳居归化的俺答,图门一直都认为自己才是黄金家族的嫡系传人,大草原上的真正主人。而对于俺答归附明廷,图门更是向来不屑。虽然都接受了宿敌汉国的册封。但是俺答不过是汉国人的奴才,而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上箭和刀所取得的。
图门向来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所以自然也无法容忍全宁远逊于归化。全宁的城墙,严重破损之处全部用黄土夯实,关内修建城墙,向是是用糯米汁与黄土混在一起。鞑靼人缺少粮食,用的是牛羊的血。所以全宁的城墙刚刚修缮完成的时候,远远看上去,全宁的城墙上黑一块,黄一块的,图门并不满意。最后全部用黄泥涂抹了一层,才算真正完工。
全宁的南门和北门,在修缮时也得到了扩建,以方便骑兵和牛羊群的出入。八股两指粗的麻绳,操纵着城门上石闸的升降,一切都是仿制关内的城池所建。
只是无论图门无何不服气,相对于归化,全宁手中所能掌握的财富依然是相当有限,只是对全宁城的修缮,已经惹得鞑靼左翼诸部私下里颇有微辞,以至于最后不得不仍然保留着城墙上那些破损的垛口,其实也就是再无力修缮。
即使只是这样。也不可否认,全宁仍然可以作为一座坚固的军事要塞。虽说鞑靼人不善守,可如果里头有万余人的守军,想以几千人的规模攻城取寨,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且在全宁城外的草原上,仍然或远或近的散落着数万鞑靼游骑,只要全宁能够固守上一两天,附近的鞑靼游骑赶来支援,那么胜负之变也许就在转眼之间。
数千鞑靼骑兵一边用强弓遏止住后面的汉骑追兵,一边朝着全宁城退去,相比出城时候的纷乱。又少了汉人火炮的侵扰,显得有序了许多。三四里地的距离,对骑兵来说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只是巴林部乱糟糟的阵势,让图门有些恼怒。
全宁城南,在各部头人和鞑子兵的弹压下,刚才闹纷纷的情形已经好了许多。大部分牧民和羊群也已经被驱散了开来。南门边的守军已经收到了大汗要领军回城的信号,数百名强弓手也已经登上了城门,准备随时阻击在后面追击的汉军铁骑。
一名百夫长拉开手中的弓,朝着城墙下射出几支箭头上点着了火油的火箭,城下立刻有人在火箭着地的方向上了几支火把。就算不是在马上,鞑靼人也是天生的射手,如果汉人真的敢追到城下,迎接他们的,将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箭雨。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
就在这时,城门边几个已经跑空了的羊圈里,几十名大汉突然从里面钻了出来,聚集到一起。
其中一名汉子,抬眼朝着城墙上扫了一眼,目光炯炯有神。
“好几百个鞑子,前头在大人面前夸下了海口,这回倒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回话了。”
这话的时候,汉子不但没有丝毫胆怯的模样,却是咧开了大嘴,哈哈笑了几声。
“谁要是有顾忌,这时候躲回去还来得及。”大汉忽得板起了脸,“你们都是跟了咱十多年的好兄弟,都知道没一个孬种,可谁家没个妻儿老小的。这一回……没准是真回不去啦!”
“愿与将军共生死!”几十个人,没有一个人有退缩的意思,个个脸上都闪耀着坚毅的目光。
“好……好……都是重信义的汉子,好兄弟。”被称为将军的大汉,唇角微微颤抖了几下,徐徐走到人群中间,朝着这些跟随自己戎马多年的兄弟一个个抱了过去。
“十多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汉的眼角也泛起一点闪亮,“咱朗得功在辽东军里呆了十多年了。白叫了这个名字。”
“从前鞑子入关,咱躲在城里不敢出去的事儿也干过。”朗得功把手中的苗刀从刀鞘里缓缓拔出,“杨老总兵殉国的时候,咱也在。”
“当年咱也跟李总兵,老线一起给萧阁台斥过,听说被萧阁台训斥过的人还真没多少,咱也算一个。当年不明白,现在明白了,萧阁台也是我大明的真汉子。”
“大明五军,就咱这边不争气。每回去京城办事儿,遇见其他四军的袍泽,那眼光瞅得人都抬不起头来。丢人呐!”
“这一回,咱也壮烈一回,让皇上,让萧阁台,让咱大明朝的人咱辽东军,也都是有血性的好汉儿。”
“不说了!”朗得功挽起袖子,在脸上狠狠的抹了一把,“这一回,咱们同生共死,走!”
几十名汉子,虽然人人都刻意压低了身形和脚步,心里却像是燃烧这一团不灭的火焰。这一团火焰,将要燃遍整座全宁城,燃遍整个草原,甚至……更遥远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