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得到了答复,仅是一瞬便觉得圆满了一般。
她将手中提着的蜜饯递给了先生。
陈长生顿了一下,这一次却是没有拒绝,将其收了下来。
芸香笑着,落日的余晖落在了她的身上,似是将那晚霞披在了身上。
她笑着说道:“往后先生要是没有蜜饯吃了,便来找芸香。”
“好。”陈长生点头答应下来。
在碰上这样的事时,他也不免变得不善表达。
他的心中恍惚,似乎从一开始。
爱吃蜜饯的就并不是他。
如今却是倒转了过来。
陈长生不禁摇头一笑,心里想着自己若是一个平常人该多好,这样他也不会因此辜负这么多人。
蜉蝣虽得长生,但却得不到这人世的真解。
或许他这一生,都难以得一个满意的结果。
陈长生有时候有在想。
从前的从前,自己真的是遇上了什么事才忘掉了这些记忆的吗?
真的是这样吗?
他甚至都怀疑起了自己来。
兴隆五年,五月廿六。
宜,嫁娶、沐浴、出行、进人口。
唐府上下都热闹了起来,锣鼓声响彻街道,宾客络绎不绝,拱手道着恭喜。
作为新郎官的唐明镜披上了大红褂子,身系红花,坐于马背之上,随着那锣鼓之声,迎亲的队伍出发前去迎娶新人。
芸香瞧着这热闹的一幕,脸上也不禁流露出笑意。
芸香说道:“唐哥儿这些年一直忙于生意,他的婚事老爷惦记了好些年了,如今也总算是如愿了。”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陈某还在想该送他些什么好。”
芸香看向陈长生,说道:“其实先生来了便是最大的礼了。”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陈某想想吧。”
“话说,唐明镜娶的是哪家女子?”
“是衍县两税使庄大人府上的二小姐。”
陈长生听后顿了一下,问道:“二人中意否?”
芸香摇了摇头,说道:“唐哥儿只是见过那女子的画像,这婚事便定下了。”
陈长生张了张口,问道:“唐府对盐铁生意也有触及?”
芸香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的,虽说此番是因利而婚,但庄府的二小姐我也见过几面,论上妇道德行,算得上是不错的良配。”
她继续说道:“这天下世道两情相悦故而成婚的少之又少,唐府因商游走在官民之间,能寻得良配,已然是不可多求。”
陈长生听后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唐明镜有自己的考量,他能这般岁数才娶妻,兴许是早已做好了打算。
新娘要过门的时候,唐老爷找到了陈先生。
“陈先生,陈先生。”
唐老爷拱手道:“接亲的队伍应该很快就要到了,陈先生不妨上座?”
陈长生愣了一下,说道:“这…这不合规矩吧。”
坐在堂上的人,是要受新人敬茶的,能坐在那几个位置上的一般都是家中长辈。
唐世杰说道:“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明镜的意思。”
芸香捂嘴一笑,随后对先生说道:“先生快去吧。”
“这……”
陈长生有些犹豫,谁料唐世杰竟是直接拉着陈长生朝着屋里走去。
芸香也凑个热闹推着先生进了府上。
陈长生无奈一笑,不得已坐到了堂上的位置。
谁料这堂上竟只有两个位置。
陈长生这一坐下便也没道理再起来了。
唐府内的宾客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坐在堂上的青衫先生。
“这位是何人?”
“不曾见过。”
“都不认得吗?”
“不认得。”
宾客们对于那青衫先生都有着些许好奇。
有人问起了唐府的丫鬟小厮,却也没能得到答案,竟就连唐府的下人都不认得这位先生。
“新人到!!”
“咚!”
随着一道铜锣声响起,在场之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门口。
众人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恭喜恭喜。”
“恭喜啊。”
唐明镜牵着新娘子一一回礼,随后便带着新娘子走进了堂中。
随着礼官的几声高喝,堂中的嘈杂声逐渐淡去。
“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
“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一拜天地!!”
陈长生坐于堂上,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唐明镜,目光又转向一旁盖着盖头的新娘子。
一眼之下,陈长生便有了主意。
“看来不用再想了。”
陈长生和煦一笑,转头看向放在桌上的茶水,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在宾客众人的恭喜声中,礼官也将这一桩姻缘记下,后续将记录于册中,报于官府。
唐明镜牵着新娘子的手往前走去。
“爹。”唐明镜面带笑颜望着堂上之人。
唐世杰似是目光之中都带着笑意,他上前去拉起两位新人的手,道了两声。
唐世杰笑道:“好好好!如今我也总算是将这桩心事放下咯。”
唐明镜端来茶水,第一杯端给了新娘子,另一杯则是握在自己手里。
新娘子上前屈身,说道:“媳妇给公公敬茶。”
唐世杰笑道:“此茶过后,该改口了。”
一般敬茶之时都会有礼,唐世杰将准备好的金镯子递给了唐明镜,再由他给新娘子戴上。
茶水饮尽之后,两位新人便来到了陈长生面前。
“这位是陈先生。”唐明镜给新娘子介绍道。
新娘子似是有些不解,微微愣了一下后立马回过神来,恭敬唤道:“见过陈先生。”
陈长生开口说道:“按理说陈某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唐老爷抬举陈某故而才有了陈某一个位置。”
唐世杰听后笑道:“先生这是哪里话,先生就应该在这个位置,哪里是我抬举。”
他站起身来,来到了二人面前。
新娘子从一旁接过茶水,随即递上茶水,说道:“庄氏给陈先生敬茶。”
陈长生接过茶水,说道:“论身份陈某应当是喝不得这茶,但即是敬了,那自然要喝,想来想去,陈某觉得留下些许不喝完应当是最好,既合古往今来之规矩,也合了如今堂上之规矩。”
唐明镜看向先生,却见陈先生伸出手来在茶杯之中沾了些茶水。
“一抖茶水,洗去杂陈,除旧迎新,喜结良缘。”
陈长生将那指尖茶水抖落至新娘盖头之上。
那茶水却是透过了盖头,落于那新娘子的侧脸之上。
随后陈长生将那茶水一饮而尽,呈杯示意。
新娘子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
但唐明镜看到那盖头上不曾沾上半点水渍,他便猛然间便明白了过来,虽不知先生做了什么,但定然是一份大礼。
唐明镜恭敬拱手,俯身谢道:“明镜代拙荆谢过陈先生抖茶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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