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正文卷206,笼络在看完苏菲假借玛丽亚寄给自己的信件之后,艾格隆心里百感交集。
既有悲伤和愧疚,但又有着一股振奋。
他确认了,即使自己已经逃离到了异国他乡,即使自己已经成婚生子,但曾经深爱着他的苏菲,仍旧对两个人曾经的甜蜜时光念念不忘,仍旧在渴望着与他重聚。
她曾经拥有一切,所有人对她莫不毕恭毕敬,然而却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连对外通信都要拐弯抹角小心翼翼,始作俑者岂不是就是他吗?
不管是从感情上来说,还是从道义上来说,他都无从逃避,只能履行往日的承诺。
“我会解救她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带着无比的笃定,对着玛丽亚说。
虽然这话并没有什么根据,但从少年人此刻双眼中迸发出来的神采,却让玛丽亚暗暗相信,他也许真的能够办到。
既然他之前可以做到那么多难以想象的事,那么再多办成一件也并非不可能吧?
“好,那您出了静静等待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于是她又问。
这个问题,让艾格隆原本高涨的气势,顿时又泄气了不少。
是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不管他的外祖父老皇帝怎么厌恶憎恨苏菲,但苏菲就是他法定的儿媳妇,崇信天主教的哈布斯堡家族不可能有离婚一说,所以这是无可更改的关系。
这就意味着,他无论给出什么好处,老皇帝都不可能把苏菲“送”给自己,想都不要想,他丢不起这个脸。
冒险派人去绑架?这也不可能。
首先苏菲身份如此尊贵,又在宫廷当中深居简出,想要把她劫走、还要再穿越两国漫长的路程送过来,根本不可能做到;就算做到了,这种消息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到时候破坏规矩的他,要面对的可不是奥地利一个国家的怒火了。
是的,情况看上去就是如此绝望,似乎无论怎么走,前面都立着一块牌子“此路不通”。
不过,在绝望之中,却好像又蕴藏着一丁点希望的火光。
玛丽亚的存在,让几乎没有转圜余地的绝境,存在了微妙的翻盘可能性。
艾格隆仔细思索,然后抬起头来着玛丽亚。
像,真的太像了,甚至不能叫“像”,而是完全的复刻版一样。
不光是外貌,还有那种目中无人、傲慢自大的气势。
当然,仔细分辨的话还是有些许不同的,苏菲因为是帝国的皇子妃,所以她的傲慢是溢于言表的,也更加直截了当,如果讨厌一个人就会一点不留余地地展现出来;而玛丽亚的傲慢则更加阴损一些,她更加偏向于尖酸刻薄阴阳怪气,恐怕这也是地位不够的原因吧。
不过,这一点微妙的区别其实并不容易区分出来,只要稍加掩饰就不会有人感到异常。
如果用玛丽亚把苏菲替换出来的话,那么外界就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了,自然哈布斯堡皇室的颜面也就不会受到损害。
看上去一切都很完美——但唯独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需要解决,那就是玛丽亚本人愿意不愿意?
在之前两个人见面的时候,艾格隆就已经考虑过李代桃僵的计划了,还稍微对玛丽亚暗示过,但是玛丽亚态度激烈地直接拒绝了——很明显,现在苏菲的处境之恶劣,连她自己都熬不住,她又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跳进那个火坑替姐姐承受煎熬?
该想什么办法让她同意这个计划呢?艾格隆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玛丽亚显然没有想到,此刻这位少年人居然是在想办法对付自己,她只是感觉到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喂?!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她厉声斥问,“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殿下。”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然后摆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您是苏菲最亲的妹妹,我热情款待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心怀恶意呢?我只是看到您,就想起了她而已……一时情难自禁。”
“哼,这还不是你自己造的孽。”玛丽亚的脸色总算稍稍好看了一些,接着她又话锋一转,“苏菲现在不止担心自己的问题,还有她和你的那个女儿的问题,现在那个孩子也将慢慢长大,难道你忍心看着她明珠蒙尘吗?以她的身份,本来就应该享有公主的礼遇,如今却向一个野孩子一样被扔到乡间看管,你难道也不管吗?”
“当然不会。”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您放心吧,这件事我倒是已经在着手处理了,只要操作得当的话,过几年我就可以让我的外祖父把她直接奉还给我,到时候我会让她得到她应该有的礼遇和头衔。我断不会容许我和苏菲的孩子以见不得光的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艾格隆把话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倒不是故意在哄骗玛丽亚,事实上,在他看来,珂丽丝忒尔的问题比苏菲的问题确实要好解决得多。
珂丽丝忒尔虽说“血统高贵”,但她出生的消息是被严格保密的,皇室抹消了她存在的痕迹,所以对老皇帝来说,这个曾外孙女就从未存在过——既然从来没有存在过,那就不会牵涉到谁的脸面,只要价码合适,偷偷把她交易出来也就是有可能的——无非是个价格问题而已。
如今他手里攥着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又有着各种经济和外交筹码,交换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孩子绝对不会太难。
得到了他再次的保证之后,玛丽亚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她最后一次郑重地告诫艾格隆,“陛下,如今您就要成为一国之君,您手里大权在握,没有人能够把您怎么样,即使您把仅剩的良心抛得一干二净、把说过几次的承诺都当做没说过,也没有人能够制裁您,就算您食言我也没办法;但是,在您如此春风得意的时刻,请您不要忘记,我的姐姐为您承受过多少罪责和痛苦,她又是何等殷切地期盼您去解救她,她更是何等深爱着您,即使被您如此伤害过也没有忘却这份爱意……如果您真的还记得这些,如果您还留存有一些良心,我恳请您去做吧。”
说完了这最后的告诫之后,她应该为姐姐事情也算是做完了。
而这时候,玛丽亚原本紧绷的表情、以及随之而来的压迫力也渐渐消散,暂时摆脱了良心谴责的艾格隆,也终于暂时又放松了下来。
“殿下,您来到了巴黎有一段时间了,玩得还开心吗?”为了缓和气氛,艾格隆笑着问。
“还算开心吧……这座城市确实名不虚传,无论是从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玛丽亚回答,“我逛了不少地方,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玛丽亚身为公主,如果是以官方身份跑过来的话,自然会受到各种限制,能去的地方极少;可是现在她是伪装了身份跑过来的,就不会受到任何限制了,自然可以任意游览这座她向往已久的城市。
这段时间里,她就像是个平常的游客一样,怀着好奇心到处乱逛,上至高端的画廊沙龙和艺术博物馆,下至乌烟瘴气的歌舞剧院和赌场,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她的祖国巴伐利亚,可没有这么热闹的城市,更没有能够引领整个欧洲文化时尚的吸引力,对于喜欢浮华和热闹的她来说,这座城市比任何地方都要和她投缘。
只有亲身感受过这里的一切之后,她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外国的名流贵族宁可抛家舍业跑来定居于此。
越是投缘、越是喜欢这座城市,她心目中对特蕾莎暗中怀有的恨意就越发高涨起来——因为,在她看来,这座城市原本就应该是属于她的,是特蕾莎窃取走了她本应有的一切。
正因为如此,她越是心中愤恨不平。
她对特蕾莎的敌意,已经不仅仅是来自于她姐姐的遭遇,更来自于这种被窃取的愤怒。
所以看到特蕾莎最近因为那位艾格妮丝大出风头而暗自吃瘪之后,她非但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在内心里窃笑她的窘迫。
“能够让您喜欢,是巴黎的荣幸。”艾格隆存心讨好玛丽亚,所以话都捡好听的说,“虽然您现在隐藏了身份,无法在这里留下您的名字,这诚然是一种遗憾,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给了您相当的便利,让您可以尽兴地玩。”
“嘿哈哈……”玛丽亚突然又捂住嘴,然后窃笑了起来。
看到玛丽亚这副模样,艾格隆心里突然生起了一种不怎么妙的预感。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殿下?”他连忙问。
“没什么,陛下,我只是想起来了,当初我们在米兰可是好好畅游了一次呢——”玛丽亚回答。
这么一说艾格隆也回想起来了,那一次,他偷偷在米兰和玛丽亚会面,两个人在交换了信息之后,他主动邀请玛丽亚一起同游这座具有悠久历史的名城,两个人一起在米兰的运河上泛舟而过,也一起逛了闻名遐迩的米兰大教堂。
如果不是因为比昂卡的刺杀行动的话,这原本应该算是一次愉快的旅途,可惜因为这事,原本的同游也不得不中途无疾而终,在自己遇刺受重伤之后,还好是玛丽亚把自己送到了自己的母亲那里,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是啊,我当然记得。”艾格隆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一次令人难以忘怀的经历……”
玛丽亚也知道对艾格隆来说那确实是不愿触及的噩梦,所以也没有过多纠结于旧事,而是话锋一转,“对我来说,上次没有游玩尽兴还是挺遗憾的——不过,现在倒有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了,既然现在我们是在巴黎,您也算是这里的主人了,所以您尽主人的待客之道,带我再游览一番如何?”
本来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要求,艾格隆根本不需要考虑就会答应。
但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艾格隆多了其他的顾虑。
“我很乐意这么做,殿下,可惜如今我毕竟与过去不同了,如果我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的话,恐怕立刻就会被人们所注目,您反而享受不到游乐的乐趣了……”
“噗哈哈哈……”艾格隆没有想到,玛丽亚反而又嗤笑了起来,然后嘲讽地看着他,“罗马王陛下,您太高看您的辨识度啦,如果别人知道您是皇帝那当然会影响很大,可是您如果像现在这样站在别人的话,谁又会知道您的皇帝呢?您大可以走到一个路人面前,然后对他说‘嘿,朋友,你知道吗?我是帝国的皇帝,是你们的君王’——你觉得他们是会吓得立刻单膝跪地呢,还是嘲笑你是个做白日梦的傻瓜?”
玛丽亚一通冷嘲热讽,虽然有点尖刻,但好像逻辑也确实没有问题。
艾格隆虽然在万众瞩目下回到了巴黎,但是他只在公众面前露了几次面而已,而后就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内在外面巡游,巴黎的普通民众恐怕根本就不认识他——现在这个年代可不是21世纪那样有着无孔不入的电视媒体,名人无所遁形。
如果艾格隆不是大张旗鼓摆明车驾的话,旁人只会觉得这是个俊俏后生,搞不好是个贵族公子——但也仅此而已了。
谁又会相信皇帝陛下就在自己的面前呢?
想通了这些之后,艾格隆反倒是豁然开朗。
好不容易夺回了自己的首都,要说他没有一点“好好饱览”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按玛丽亚所说,自己也算是可以得偿所愿了?
等等!
艾格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原来玛丽亚是邀请自己和她一起微服出游。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略带迟疑地问。
“难道您不希望好好看看自己的首都吗?这可是您的城市呀。”玛丽亚反问。“陛下,您就回答我吧,您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如果您摇了头,那我就当这件事我没说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