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督,您的意思是说,肖静谦的死,楚欢也已经牵涉其中了?”韩天养问道。
朱凌岳并没有立刻回答,向古亭寿问道:“听说楚欢已经离开朔泉,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回朱督,他是在半个月前离开了朔泉,一路向北而去,不过沿途似乎在检查各地的均田令实行情况。”古亭寿立刻回道:“他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还不好确定,或许只是在西关各州府县巡视,毕竟他弄出所谓的均田令,一直都是洋洋得意,这是他到西关之后最大的作品,如今均田令实行下去,他总要看看自己的作品究竟做得如何。”
朱凌岳微微颔首,道:“若说肖静谦的死与楚欢有牵连,似乎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他现在的精力还在西关那边,顾不上北山。”他微皱眉头,若有所思,神情看来颇有些凝重。
“朱督,真要说起来,咱们对北山倒不急在一时。”韩天养道:“反倒是西关那头,不得不说,楚欢施行均田令,对西关之前的局势大有裨益。本来流落在咱们天山和北山的难民,纷纷回乡,让西关的人口迅速增加,而且在均田令的鼓励下,西关的耕地面积,大幅度扩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明天春耕的时候,西关的耕地面积,超过今年的几十倍,如果明年还有今年这样的天时气候,等到明年一过,西关饿死人的情况就不会很严重,若是那样,西关境内必将稳固,对我们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侯金刚忍不住问道:“韩大人,西关明年如果要增加几十倍的耕地面积,哪里来的粮种?听说西关今年饿殍遍地,难道那些耕地的百姓还能变出粮种来不成?”
韩天养道:“楚欢厉害的,就是这一手。虽说西关今年收成不错,但是这些收成的粮食,几乎都是西关各州府县的士绅所有,他们的百姓连粮食都吃不上,自然谈不上耕地有收成。”顿了顿,抚须道:“不过楚欢颁下命令,今年各士绅豪族收起来的粮食,都要在当地官府清点下登记造册,听说各州知州已经在楚欢的吩咐下,准备借粮出租!”
“借粮出租?”
“不错。”韩天养道:“由官府出面,从那些豪族士绅手中借来粮食,然后再以官府的名义,按照百姓的耕地面积和土地的优劣,按照规定借出粮种……等到来年有了收成,百姓只需要偿还一小部分的利息……!”
朱凌岳不等众人说话,已经笑道:“真要说起来,咱们这位楚总督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古亭寿冷笑道:“收买人心的能耐,楚欢还是有一些的,现在西关的老百姓,不少都说楚欢是大秦立国以来,西关最有能耐最得民心的的总督。”
侯金刚皱眉道:“楚欢从豪族士绅手中借粮,那些豪族就真的愿意借出粮食来?”
“当然不愿意。”韩天养摇头道:“现在西关缺的就是粮,粮食在手里,价钱可以翻出几倍,可是借出去,不但手里无粮,而且来年得到的利息也是微乎其微,那些豪族士绅根本不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闹起来?”侯金刚握拳道:“西关各州府县的豪族士绅不在少数,真要闹起来,可够那姓楚的吃一壶。”
实际上楚欢当初到得西关之后,第一个搞掉的对象就是东方信,而东方信乃是朱凌岳派在西关的重将,铁杆的天山派。
楚欢除掉东方信,更是在西关大肆清洗朱党官员,在天山内部,楚欢绝对是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西关士绅的领袖西关七姓却都和楚欢的关系密切,这几家不但没有反对楚欢的借粮之策,反倒是愿意拿出自己的粮食来,非但如此,听说他们还准备出面劝说其他豪族也主动拿出粮食,帮助官府施行借粮转租之策。”
朱凌岳淡淡道:“这倒也不奇怪,你们或许有所不知,楚欢在云山府的时候,就和一个女人交往密切,这个女人,本就是西关七姓中的苏家直系,现如今据说这个女人已经与楚欢有过婚约,那么楚欢也就成了苏家的乘龙快婿……苏家帮助自己的总督女婿,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原来如此。”不少官员这才恍然大悟。
“西关四州,西关七姓虽然在西关豪族士绅那里有很高的威望,但是这一次借粮转租的事儿,伤害到许多士绅的利益,卑职并不觉得所有人都会遵从西关七姓的意愿。”古亭寿轻声道:“朱督,这一次大好机会,若是白白错过,倒也可惜……!”
“古大人的意思是?”
“不如派人过去煽动一番。”古亭寿道:“其实西关士绅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一堆干柴,只有有一点火星,这堆干柴可能就会烧起来……如果真的烧起来,西关必然要乱上一阵如果因此西关的接粮转租策略无法实行,那么西关必然还会持续乱下去,三五年都不可能有什么进展,就算楚欢强行推行,那么西关士绅对他必然心存怨念,如果只靠西关七姓去支持,却失了整个西关士绅的支持……!”他冷冷一笑,后面的话却并没有说下去。
朱凌岳却是气定神闲,并不多言,只是向一名官员道:“费主事,北山那边,回头你带人过去祭奠一番。”
天山道礼部司主事费清起身道:“卑职遵命。”旋即问道:“朱督,卑职应该什么时候动身?”
朱凌岳想了一下,才道:“肖静谦的丧事,至少要停灵半个月……他三天前出事,你三天后再出发,从鸣沙到俞昌,路途并不算远,你们三五日也就能赶到,赶在他出灵之前,问题不大。”
韩天养笑道:“朱督掐的时间十分的准确,如果去的太早,肖焕章会觉得我们得到消息太快,对我们只怕有所误会,去的太晚,倒显得不尊重……!”
朱凌岳微微一笑,向古亭寿道:“古大人,北山那边,时刻注意他们的动静,肖静谦被杀,肖焕章绝不会善罢甘休,看看他们接下来到底准备做……另外,楚欢那头也不要放松警惕,至若煽动西关士绅生事……若是有这个机会,大可利用!”
……
……
天山众官员在谈论楚欢的时候,楚欢已经到达了雁门关。
楚欢从朔泉出发之后,并没有直接往雁门关赶过来,虽然此番他的最终目的地就是雁门关内的三十六坞堡,但是沿途却也是视察民情,特别是对沿途州府县的均田令实施情况进行实地检查。
楚欢当然不会相信整个北山道上下官员都是清廉无比,更不相信自己的均田令能够完完全全实行下去。
实际上施行均田令的过程中,就存在一个极易被贪官污吏利用的漏洞,那就是土地的亩数和人口的数量。
虽然主持均田令的是魏无忌,越州知州公孙楚协同,这二人都是清廉之辈,但是两人精力有限,却也不能顾及到整个西关道几千万亩田地,数百万民众,上上下下协同执行的官员,数以千计。
楚欢知道,即使地方上有官员向上瞒报土地亩数以及人口数量,朔泉那边也未必能够一清二楚。
一旦地方上有官员瞒报土地亩数,便可以借机侵占土地,向高了虚报人口数量,便可以从接下来的借粮转租策略中多分得粮种。
这种漏洞,也确实是难以避免。
靠近朔泉府城附近的各县,这种情况倒不易发生,但是距离府城越远,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大,楚欢深明此点,所以这一次前往雁门关的途中,实际上就是进行突然袭击,没到一县,立刻调阅卷宗,而且为了保证效率,此番出来,他特地带上了几名户部司的官员,这些官员本就是管理土地和人口的专家,而且他们对于西关各地方的土地和人口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一旦卷宗之上出现问题,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
非但如此,楚欢会从中抽查县辖下的村庄,亲自前往村里,按照卷宗,核查村里的人数,甚至亲自询问分发到村民手中的土地数目与卷宗上的记录是否一致,一旦出现问题,随同前来的刑部司官员便会立刻将当地县令以及下辖的村长、里正全都拘押,定要弄清楚其中的问题。
楚欢很清楚,即使如此,也未必能够完全杜绝西关道地方上的贪污情况,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利,有权利在手,就会有贪腐滋生,这并不会因为人的种族、地位有任何的区别,水至清则无鱼,楚欢倒也不是不允许有人适当地得些好处,既要马儿跑,总要让人吃点草,但是在均田令上,楚欢却绝对严厉管制,这是能够当前让西关恢复元气的最好方法,一旦在这上面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楚欢从一开始,就对西关的官员有一个定位,他首先需要真的干实事的官员,即使道德上有所欠缺,但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情能够认真履行,能够解决问题,这就是楚欢需要的官员,至若所谓的两袖清风,却没有任何才干,无法提高百姓的生活质量,让百姓跟着他吃糠咽草的官员,楚欢实在不欢迎。
能够两袖清风,却又能够办实事,能力极强,这当然是楚欢喜欢的官员,例如公孙楚之流,但是这样的官员总不会多见,相较而下,现在西关,不需要以名为重的官员,而是需要能够贯彻施行自己意图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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