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修此时完全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大人,原来您已经准备投靠朱凌岳?”
“投靠?”罗定西握起拳头,青筋暴徒,但是又缓缓松开,轻叹道:“辞修,你说的不错,我是准备投靠朱凌岳,不但要投靠他,还要送他一份大大的厚礼。”
“这份厚礼,就是朔泉城?”
“不错。”罗定西笑道:“就算朱凌岳攻破贺州城,楚欢退守到朔泉,朱凌岳想要拿下朔泉,也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朔泉城号称咱们西北第一坚城,又是西关道的府城,自然是非比寻常。”辞修道:“如果楚欢真的固守朔泉城,朱凌岳和甘侯想要拿下它,伤亡也必然十分惨重。”
罗定西脸上显出阴冷之色,道:“所以如果我们拿下朔泉城,然后将朔泉城献给朱凌岳,你觉得朱凌岳会如何?”
“如果是那样,在朱凌岳看来,大人便是立了天大的功劳。”辞修眼睛亮起来:“朱凌岳在天山,据说是赏罚分明,大人立下如此奇功,他欢喜之下,一定会对大人刮目相看,器重有加。”
“本将倒也不在乎他有多器重。”罗定西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留得青山在而已。只要我依然留在北山,耐心等待下去,或许有朝一日,还能等来机会……就算没有机会,在朱凌岳麾下,谨慎小心,荣华富贵倒是不愁的。”
辞修感叹道:“大人能屈能伸,卑职钦佩有加。就算真的等不到机会,也总好过落得楚欢那般下场。”虽然西关战事还没有分出胜负,但是在辞修看来,楚欢的下场必然是十分凄惨。
罗定西却是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从灵堂那边传来的诵经声,似有若无地断断续续传过来,他双眉忽然微紧,低声问道:“辞修,朔泉那边……!”
“大人放心,卑职快马来回,已经安排好。”辞修轻声道:“卑职已经和那边约定好,绝不会有差错!”
罗定西肃然道:“辞修,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出了差错。”
“大人尽管放心,卑职敢以脑袋担保,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虽然这屋里只有两人,但是辞修却还是凑近到罗定西耳边,低语几句,罗定西眉头舒展开来,含笑道:“原来如此,那本将就放心了。只要那边真的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必然会重重有赏!”
“大人,却不知咱们何时出发?”辞修轻声问道。
罗定西悠然道:“有了那条鹰巢涧,自鹰巢涧出发,只需一天便可以赶到……!”微一沉吟,才压低声音道:“辞修,此次行动,只动用咱们自己的禁卫军,这都是咱们的亲信,而且战斗力最强,人数嘛……也不用太多,城里既然只有两千人马,咱们有个三四千人马就已经足以!”
“卑职明白了!”
北山罗定西密谋要从鹰巢涧出奇兵偷袭朔泉之时,贺州的战事却是惨烈无比。
第一次攻城,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都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仅天山军,一次进攻,就折损了上千人马,而守城的西关军,也是折损好几百将士。
暂作休整之后,朱凌岳知道不宜给西关军太多的喘息时间,很快又发动了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进攻,连续四五日,城下尸积如山,贺州城墙也是残破不堪,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塌陷,守城的官兵也是遭受了极大地重创。
贺州城的西大门,已经是残破不堪,天山军最后一次发起攻击的时候,终是动用了攻城车,而且攻城车也推进到了城门之下。
朱凌岳连续几日没有打下贺州城,饶是他涵养不差,却也是颇有些恼怒,他希望自己的士兵能在血与火之中从猎狗变成群狼可是死伤太重,流血太多,却也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这是争霸天下的第一步,如果在这第一场大战之中便消耗太多,打击了士气,他很难想象将如何挺进天下。
他集中了所有的攻城武器,对贺州城发动了一次最为猛烈的攻击。
几天打下来,守军疲倦不堪,但是在韩英的率领下,却还是以坚强的意志坚挺着。
谁也不知道还能守住贺州城多久。
当铺天盖地的天山军再一次扑过来,守军也抱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拼死抵抗,经过几天战斗,城内的物资已经算不得有多充足,无论是弓箭还是石头的储存都已经不多。
天山军冲到城门之下,利用攻城车拼命冲撞城门,在城门内部,守军却是堆砌了厚厚的一层石堆,投石车虽然对城门的破坏力极强,也将城门装的破烂不堪,可是后面的石堆却还是阻止了天山军顺利入城,一些勇猛的天山军从城门的窟窿中穿入进去,然后要爬上石堆,而石堆上面,早已经是密密麻麻等着一群手持长枪的西关军,当天山军想要越过石堆冲进城内,上面的长枪早已经是连续不断地扎下来,夺去一个又一个生命。
从黄昏打到清晨,贺州城从城墙到城头,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刀光枪影,贺州城眼见得就要被攻下来,可是偏偏在摇摇欲坠之中,生生硬挺住,双方除了死伤众多的将士,贺州城依然握在西关人的手中,天山军没有一兵一卒能够杀进城中。
旭日初升,朱凌岳只能再一次鸣金收兵。
阳光洒射在贺州城内外,横七竖八的尸首在血泊之中可怖异常,甚至有些人还没有死透,在死人堆中挣扎着。
朱凌岳坐在大帐之中,脸色破有些难看,攻城的诸将此时都站在他面前,朱凌岳扫视众人一眼,终是沉声道:“先前你们一个个大言不惭,说什么朝夕之间便能够拿下贺州城,本督问你们,现在多少天了?”
众将都知道朱凌岳现在的心情一定是糟糕透顶,谁都不敢率先说话,一个个都是低着头,倒是统领黑风骑的大将侯金刚并没有参加攻城,他一直率领骑兵等着骑兵攻破城门之后,率骑兵席卷入城,可是等了几天,天山军死伤惨重,始终没有传来城门被破的消息,天山最精锐的黑风骑,也就只能作壁上观。
侯金刚没有作战不利的压力,见众人不说话,气氛僵硬,拱手道:“朱督,已经打了七天了!”
众将有的便禁不住向侯金刚瞥了一眼,心中暗骂,暗想老子在前线冲锋陷阵,你在后面是要坐收功劳,死伤了这么多人,你手底下没有兵卒损伤,这时候出来多嘴,明摆着是要和大家过不去。
“七天?”朱凌岳冷哼一声,问道:“本督问你们,还要死多少人,还要多少天,你们才能拿下贺州城?”
见众人不说话,朱凌岳冷声吼道:“都成死人了?”
一名部将终是上前拱手道:“朱督,末将等作战不利,确实有罪,还请朱督降罪。不过城中的守军也确实不好对付,他们不但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一个个就像吃了豹子胆一样,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和咱们血拼到底。末将等本以为咱们十万大军杀来,西关这帮人必定是双腿发软,可是……可是看来咱们想错了,他们打一开始,就准备和咱们血拼到底。”
“是啊,朱督,这帮人都疯了。”又一名部将恼怒道:“等到城破之后,要将这帮家伙通通杀死,鸡犬不留!”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朱凌岳皱着眉头,“本督问你们,还要多久才能破城?”
“朱督,我们虽然没有攻下贺州城,可是贺州城内的守军,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他们的压力,比咱们要重许多。”见众人不敢随意说话,侯金刚再一次道:“末将以为,贺州城已经是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再攻上两次,定可破城!”
侯金刚这几句话,虽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好歹也算是给其他人解了围,便有人道:“朱督,候将军说的是,咱们稍作歇息,然后一鼓作气,强攻贺州城,定能够拿下来!”
“再打下去,还没打到朔泉,就要折损不少人。”帐外忽然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旋即便听到帐外兵士大声通禀:“甘将军到!”
众将一怔,帐门掀开,甘侯一身甲胄,手臂绑着绷带吊在胸前,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血污。
众将都纷纷向甘侯行礼,朱凌岳也已经起身来,本来有些发青的脸,此时已经变得和缓下来,上前来,有些吃惊道:“甘将军,你这是?”
“朱督,这贺州城看来比咱们想的要难打。”甘侯摇头道:“几天打下来,我那边已经死了好几百人,伤者更是多不胜数,朱督,这城中到底有多少人?”
朱凌岳忙让人拿来椅子,挥手让众将退下,等众人退下,甘侯坐下,朱凌岳才关切道:“亲家,你这手……!”
“无妨!”甘侯抬起另一只手,摆了摆,“这贺州城打了几天都没打下来,我心里恼火,今日亲自带人攻城,手臂挨了两箭,已经做过处理,并无大碍。”
“亲家当真是神勇,难怪当初西梁人看到亲家,闻风丧胆。”朱凌岳在甘侯身边坐下,轻叹道:“看来咱们倒是低估了楚欢,这贺州城咱们也低估了。”
“城中的守军,看来已经是下了死心,要和咱们血战到底。”甘侯皱起眉头:“这贺州城,总是能拿下的,但是找这样一个打法,咱们的损伤,只怕还要很重。”
“将军可有良策?”朱凌岳问道。
甘侯目光灼灼,“兵书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之前的消息,这城中不到两万人,咱们有十万大军在手,正是五则攻之,只是如今打到这个份上,继续打下去,难免伤亡过重……依我看,倒不如围死他们!”
“围城?”
“西关的粮草一直不足,这贺州城储存的粮草恐怕也不躲,里面有近两万兵马,还有众多百姓,城中的粮食,撑不了多久。”甘侯冷笑道:“如果说朱督手中的粮草也不多,自然只能速战速决,便是多些伤亡,也只能强攻下去,但是朱督手中粮草充足,咱们倒不如就围城。这几天打下来,守军的士气没有降低,他们现在是硬挺着一口气和咱们撑下去,如果我们停止攻城,将其围困,不与他们正面对决,那么用不了多久,他们强撑的那口气,便会消失……!”
朱凌岳微微点头。
“只要城中缺粮少食,当兵的不乱,老百姓也会乱。”甘侯目光冷厉:“城中只要一乱,守军士气全无,到时候即使不降,咱们再去攻打,也就容易得多。”
朱凌岳含笑道:“亲家不愧是西北名将,贺州城孤城一座,咱们将其围住,消耗他们的士气,比强攻更有用。”
甘侯笑道:“最为紧要的是,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孤城一座,唯一指望的可能就是楚欢从朔泉带兵来援。如此正好,楚欢不来则罢,如果真的前来增援,朱督的黑风骑正好可以派上大用场,在楚欢还没有靠近贺州城之前,便可将其一网打尽,到时候咱们也用不着再朔泉再苦战一场。”
朱凌岳抚须微笑道:“所言极是,所言极是。”顿了顿,轻声道:“就依将军之言,咱们暂不攻城,将其围住,不过东城之外,不必安排重兵……!”
甘侯也是沙场老将,自然明白朱凌岳意思,笑道:“朱督是想围住他们,让他们陷入绝望之后,发现东城之外可以突围,会从东城突围出去?”
“正是如此。”
“这倒是个好主意。”甘侯微微点头:“只要他们突围,朱督手底下的黑风骑立刻出动,追上他们,到时候他们必然全盘崩溃,不但拿下了贺州城,而且歼灭了西关军主力,整个西关,也便是唾手可得了。”
“趁围城之际,亲家好好养伤。”朱凌岳亲切道:“我这边有大夫相随,现在就让大夫过来为亲家瞧瞧伤势!”
“已经做过处理,不必担心。”甘侯起身来,“朱督,城北就交给我西北军,我保证不会让城中的一只蚊子飞出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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