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人最坏的预想中,并非未曾设想过自己的最大秘密被人揭开的情况,进入高篱堡之前,也用泰兰提尔的行事为人正派来安慰过自己。
但真的事到临头之际,这些预想和安慰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一股颤栗的感觉从自己的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张元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体温了,因为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连同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如同被注射了液氮,凉到了骨子里。
“泰兰提尔阁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就是个普通的初级法师,哪有位面穿梭的能力啊?”某人强自镇定,试图为自己洗脱嫌疑。
“哦,是么?”泰兰提尔难得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相当的玩味,一半是戏谑,另一半又好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我用预言术却只能定位到你不到一年前的痕迹,为什么我的探知法术显示你身上有起码超过十件物品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可是主物质位面从来也都不缺乏这些外来的产物,预言术也不是绝对的啊。您不能就因此来认定我是异世界的外来者吧。”某人继续挣扎。
“或许吧,可是你刚才的那一套理论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飞到你脑子的吧?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想的,或是无意间从什么狗屁古书上看到的。”
刚想狡辩的张元话还没出口就一下子被堵死在了肚子里。
看着张口结舌的张元,泰兰提尔的笑容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冷峻面孔:
“首先,我要告诉你,不要试图在法师塔内部向它的塔主撒谎,其次,你刚才讲述的那些东西,本身互为关联,内容循序渐进,根本就是一个或是数个完整成熟的学科,甚至已经发展到了实用阶段,这种知识不可能是一两个人能够研究出来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文明在支持,而且是迄今未知的文明。”
“我要是说是传说中的伊玛斯卡文明您信么?他们也是以构装魔导文明著称的。”张元小声逼逼。
泰兰提尔有点被气乐了,拿手一指,张元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光球,正迅速的由白变红。
“小子,这是塔内恒定的侦测谎言,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试试看?”
彻底没辙的张元只能把自己干脆的丢在一张椅子上,认命般的开口:“泰兰提尔大师,我要付出什么才能换回我的生命和自由?”
闻言的泰兰提尔却是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你当我是什么?奴隶贩子?邪教头目?还是解刨狂人?还换回你的生命自由?我要是你脑子整天拿来吓唬自己的那些家伙,你以为你还能剩下什么用来交换么?”
说着泰兰提尔重新走到了那台铁木傀儡旁边,开始动手拆除其思维核心,一边训斥道:“你要是这么害怕,早干嘛去了?身上带着一大堆异界物品,就连内裤都TM是外来货,你是生怕别人猜不出你的来历?”
这话听得,饶是张元的这张牛皮脸也红成了猴屁股,暗骂一声老不修,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那大师您揭穿我的身份是为了什么?您对异世界并不惊讶么?”某人赶紧转移话题。
“你觉得你的身份很稀有?实际上,主物质位面的异世界来客多了去了,就连和人类同为主要种族的精灵,兽人都是从另一个宇宙跨越晶壁而来,你说的那个伊玛斯卡帝国,你要是了解的更多一点也该知道,那帮子穆尔霍兰德人最早就是伊玛斯卡的施法者们从异世界掳掠来的奴隶。”
“那大师您的反应?”
“异世界来客本身并不是多么珍奇,但是一个具备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世界观,思想的异界灵魂可是极为宝贵。”
从大法师口中听到灵魂这个词的张元有几分不自在,泰兰提尔却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你还算是有那么点才能,也的确在我的研究方面提供了一些灵感和帮助,那我根本就懒得和你多说什么,你今后为你自己的愚蠢买单那是你活该。”
听到这的张元再傻也明白了对方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也不存在什么臆想中的诸如:解刨,缚魂,拷问灵魂之类的惨烈场景。
于是赶紧向大法师鞠躬道谢,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压根懒得搭理张元这货的满口子马屁和颂扬,泰兰提尔似乎今天要彻底点醒这个小子:
“真不知道你的胆子有多大,任何一座法师塔的内部,都必然有着各式各样的侦测法术,尤其是那些预言系的家伙们,要是不给自己多套几个反侦测法术都不敢去拜访他们,你倒好,浑身上下都是异界物品不说,各种信息也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这么喜欢显摆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就是那种某些毫无底线的法师们眼中的肥肉,他们想必不会介意从你的灵魂里压榨出一切秘密,然后再彻底抹消以防任何复活手段。”
被训斥的脑袋一缩一缩似王八的张元只得保持沉默,过了一阵子,看到大法师说完了,
“那,大师,您还需要我提供的那些理论么?”
“废话,你现在是我的助手,叫我泰兰提尔就够了,你的那些学习计划先暂停一下,以后有的是时间和书籍让你读个够,现在我们要好好探讨一下,你说的那套线路控制和编程语言能不能给设计新的思维核心提供参考。”
就这样,在进入高篱堡仅仅一个多月,某人奇迹般的摇身一变,实现了从临时访客到大法师助手的神奇跨越,虽然主要还是靠出身背景(穿越者),但这份经历如果传回前世的地球上,必定能够激励程序猿们和程序猿预备役们更加发愤图强,当然,也薅掉更多的头发。。。
而成为了助手学徒的张元,固然少了许多自学和阅读的时间,可是这与一个能够和大法师共同谈论探讨,甚至言传身教的机会比起来,那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两者孰轻孰重,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分辨出来,连续自学数月,已经拥有了一定基础的张元能够有幸跟随一位大法师,这就如同一位本科生有幸被院士特招为门下研究生一般,其获益之良多,岂是自学能够比拟的。
在后继的一段时间中,泰兰提尔并没教授张元什么,他没那个闲工夫去玩什么循循善诱的把戏,也不屑于去讲一些既定的知识理论。
大法师做的,仅仅就是将他这个层次看待事物的眼光,思考的逻辑,处理问题的方式,直白的展现给身边的菜鸟观看,就已经是极大的裨益。
知识理论都可以通过阅读和学习获得,经验可以靠着时间来积累,技巧可以藉由反复练习来打磨,然而眼界和思维方式,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多少人,甚至不乏天资横溢者,通过自身努力奋斗,自以为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临着到了再难有所寸进之际,才发现自己从未见识过山顶上真正的风景,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亦不知前路何方。
这种格局和眼光的局限性,就是所谓的见识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