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重创的军队并不稳定。
刚刚从生死边缘逃出来的绝望和松懈会让人做出蠢事,如果不加以妥善安排,部分士兵可能会袭击居民。他们的需求是指挥官必须慎重考虑的事。
恢复大家的理智和信念是当务之急,否则人便会在惊恐和疲惫中绷断弦,向着疯狂滑落。
热食、床铺和洗澡水都很有用。军官的鼓励和安慰也能缓解焦虑。对于一部分有需求的士兵,格里菲斯让镇上安排了一些娼妓为他们服务。能做到这些,可以说已经很是周到了。
让克丽丝塔给大家祈祷和祝福当然也能迅速稳定军队,但是这样会削弱克里斯塔的存在,强化圣女的神秘,格里菲斯绝对不同意这么做,一路上有人提过类似的建议,都被他用各种理由驳回了。
话说回来,被比蒙的惊骇,在惨败中逃亡,很可能还要被氏族联盟主力追击的王子和他的部队怎么办?他们得不到休整那可糟糕了。战败的消息和惨重的伤亡名单传回敖德萨,那里之前还发生过恐怖的不死生物袭击事件,当地人的理智想必低落到了可悲的程度。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无论是王子、拜耶兰军队还是敖德萨方面都需要一场胜利恢复信心,或者依靠克丽丝塔的象征集中信仰。然后呢……克里斯塔要是因此失去了人格,我绝对不能容许,我要带走她!
万一,只是推测,万一她失去自我成了圣光的偶像,那也是加强了正神的力量,对于虚境的生命织缕有什么用呢?
不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或者不理解的……
格里菲斯轻叩着桌面思考。局势的发展相对清晰,外神的阴谋应该就隐藏在看似合乎逻辑的事件中。可是,他对于外神的了解太少,还是不知道祂能做到什么程度。
拼图缺失了重要的一块。
格里菲斯百思不得其解。他写了几封信,分别给海因茨教授、罗兰,征询他们的意见,寻求帮助。然后,他开始换个角度思考。
根据零零散散收集到的情报和俘虏的交代,莽古鲁斯督军统帅的提尔涅方面军部队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惊人的轨迹。
他们先是用了某种方法通过了迈耶公爵领地迂回到拜耶兰大军的东南方发动攻击,得手以后向着西南穿插,正扑向拜耶兰军队的左翼,准备切断从维罗纳大区赶来的援军。
他们像蛇一样在山谷和平原中穿插,从左翼转为右翼,一路上不断留下自己的部队占据要点,不顾一切地前进,再前进。这位督军的打法可真是激进。
现在已经是午夜了,但是格里菲斯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正思考着,突然门外吹进来一阵清香的微风。嘉拉迪雅轻轻地走了进来。她的脸色不太好,还有一些淤青和擦伤没有消去。
格里菲斯大吃一惊,急忙走上前托起她的脸颊:“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精灵小姐扭过头,揉着自己的发梢轻声说道,“只是,只是和克丽丝塔打了一架。”
她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要从不大的房间里找出人来一样。沉默了一会,嘉拉迪雅缓缓说道:“她说她才是第一个,真的吗?”
格里菲斯沉默了一会,慢慢说道,“她的在瑞文事件中复生,背后隐藏着邪神的阴谋,我们必须小心。”
精灵望着他,慢慢走上前,把自己送到他的嘴边:“我知道的。”
看到心上人没有反应,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换作平时,格里菲斯自然不会这么放过她。但是,眼前的局势好像有点复杂。
“其实我不介意过去,真的,”嘉拉迪雅有些害羞的说道,“只要现在的你属于我,这就够了。”
“我的族人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异样,现在看来,克丽丝塔就是异常的节点,我们……哎呀,克丽丝塔来了,”嘉拉迪雅突然惊慌起来,“快把我藏起来。”
“为什么你要藏起来?”格里菲斯疑惑地问,“大家一起讨论,哎你给我出来!”
他话没说完,精灵小姐就藏到了行军床的下面。
克丽丝塔来到屋里,看了看一脸莫名的格里菲斯。她的眼角有一块淤青,看来也是挨了打。
“嘉拉迪雅在这里吗?”
“不,没有。”
“我好像听到你在和谁说话。”
“错觉吧。”格里菲斯努力不去看床底。
“我得向她道歉,”女孩重重叹了口气,“我太不成熟了。”
格里菲斯指指地图,“我有一个初步的方案,但是首先要摆脱追兵。有关于你背后的存在,我已经向罗兰爵士和我的教授求助。”
克丽丝塔苦笑着摇摇头。突然,她警惕起来。
“有人来了,不好,快把我藏起来!”
“为什么?”格里菲斯惊奇的问道,“你来我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现在是深夜哎!这么晚单独来你的房间大家会误会的!”克丽丝塔急的连连跺脚,想要往床下钻,格里菲斯急忙拉住她,藏到书架后面。
兰萨达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骑士先生,晚上好,我能进来吗?”
“晚上好,请进,兰萨达。”
见习修女小姐有些局促,不安地走了进来。她看格里菲斯的目光里有一半是崇拜,还有一半是来到异性的房间里的犹豫。
“我来,是想汇报一些情况,”她揉着自己的衣角,“我绝对不是想要背后打小报告!”
“我明白了,那你回去休息吧,可以在明天的会议上提出。”
见习修女小姐被呛住了,她支支吾吾了一会,低着头拉着衣角说道。
“是这样的,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安茹少女的身边,和她一起为了圣光的信仰和事业战斗,直到……
“直到骑士您出现了。我发现克丽丝塔小姐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她一直都是那么高洁、美丽、凛然不可侵犯,但是她看你的眼神,有点,有点……”
有点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哎,不对,还是别说了……格里菲斯抬手抹了一把汗。不等他发表观点,兰萨达又紧张地轻声说道:
“我看到她和精灵小姐在打架,打的很凶,这样是不对的。她是信仰的象征,是跟随我们的民众的指引星,如果让大家知道她也是怀着少女的心思,那就不好办了。”
噢——!兰萨达还是挺有脑子的嘛!虽然我反对克丽丝塔和圣光搅合在一起,不过这话的意思我理解。格里菲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兰萨达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准备告辞往外走。还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顿时脸色一变,身突然跑了回来。
“骑士,快把我藏起来!”
“为什么!?”格里菲斯惊叫一声。
“索尼娅小姐来了,这么晚了我还来打扰您,她会误会的。”
“不,她什么都不会误会,你给我从正门出去!”格里菲斯严词拒绝。
“不行,不行的!”少女用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哀求他,楚楚可怜的让人无法拒绝。
说完,兰萨达就想躲到床下面,格里菲斯拉住她,推到衣橱里躲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让自己躲到更安全的床底,但是紧张的兰萨达没有时间细想,一闪身就躲进衣橱里。
衣橱里挂着格里菲斯的外套。兰萨达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也红了起来。很快,她听到伯爵小姐好听的声音。
“格里菲斯,晚上好”,索尼娅的房间就在隔壁,她没有带侍女和护卫,独自走了进来,“我不想在背后评论别人,但是我听说嘉拉迪雅和克丽丝塔有点小冲突。”
所以整个军营都知道她们打架,只有我还蒙在鼓里吗……
“嗯。”格里菲斯不满地哼了一声。
索尼娅和自己的骑士聊了一会,说完了想法,终于把一件心事放了下来,她正要出门,突然看到阿廖莎偷偷摸摸底朝这边走来……
“快,快把我藏起来!”
“不行,你给我从正门出去!”
“这么晚了,别人会误会的!格里菲斯,求你了!”索尼娅红着脸抓住格里菲斯的胳膊撒起娇来。
话音刚落,伯爵小姐就慌慌张张的要躲床底下去。
“不行!”格里菲斯急忙阻拦。
“那么,衣橱!”
衣橱里的兰萨达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如果让人看到自己深夜躲在年长的男性军官的衣橱里,啊,这……死了算了!
格里菲斯按住乱跑的索尼娅,把她藏到桌子下面,叮嘱她别出声,然后用桌布遮掩起来。
唉?!躲在衣橱里的兰萨达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努力回忆了一番,顿时若有所悟。她小心趴着衣橱的缝隙,往床底和书架后面瞅了瞅。那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格里菲斯,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喵!”阿廖莎进门就小声说道,“喵告诉你一个秘密,喵看到嘉拉迪雅小姐和克丽丝塔在打架!”
“……”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格里菲斯用手捂着脸。到底多少人在围观你们对打啊。
阿廖莎的话刚开了个头,门外就响起了一片吵吵闹闹的声音。
乌鲁克、艾蕾雅和卡莲一边争吵推搡,一边朝屋子冲来。
“快把喵藏起来!大家要误会喵!”阿廖莎像是炸毛了一样,就要往桌子下面钻。
格里菲斯拦住她。阿廖莎又冲向床底、书柜和衣橱……但是都被拉住。迫于无奈之下,德鲁伊小姐变成大猫敏捷地窜上房梁躲了起来。
……
经过一夜的休息,军队的士气和状态都恢复了不少。骑兵中队派出状态最好的人散开进行侦察,把附近的战况报告回来。
“嘿,你听说了吗?”帕休骑在马上,等离开了小镇才敲敲德赛的肩膀悄悄问。
“听说什么?”德赛警惕地摇摇头,双目饱含忠诚,“不,我什么都没有听说!”
“索尼娅小姐伤了胳膊。”帕休关切又担忧的说道。
“什么!?”
“阿廖莎从队长屋顶的房梁上掉了下来。”帕休小声说。
“阿廖莎上队长房梁做什么?”德赛连忙问道,“等等,这和伯爵小姐有什么关系?”
“伯爵小姐在桌子下面,阿廖莎砸坏了桌子,伯爵小姐也因此伤了胳膊。”
“伯爵小姐为什么在桌子下面?”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