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太大,处于华州东北的钱显民在晒太阳,西南这边的肃河县正白雪茫茫。
肃河县盛产白瓷,当初华州一乱,肃河县的官窑民窑,皆被钱显民的起义兵控制。
现在白茫茫的霜雪盖在大小窑场上,苏家兄妹二人正拿着纸笔和尺子在量度尺寸。
几个窑场主事陪着他们,因苏恒身手不便,不时搭一把手。
夏兴明和高舟领着一队兵马经过。
街上到处都在举发,许多藏在别人屋里的起义兵被一个个赶出。
抵死顽抗的,当场斩杀。
主动投降的降兵将被收编。
肃河县的军政主事们全被赶到肃河县公堂,有几人脑袋现在还是懵的。
这一仗,败得离谱。
肃河县自古没有高大城池壁垒,地形使然,极不好造。
所以钱显民在这里设了两个关口,投放了三万多守军。
兵家虚实,兵不厌诈,可对方花样太多了,声东击西,偷梁换柱,游走迅速间乍然猛攻。
他们派出去的斥候,没一个活着回来,数万大军想打,也不知道打谁。
从正午到晚上,肃河县的官老爷们站了一整日,无人理会。
待到傍晚才像是被人想起,几个夏家军将他们全部抓去了大牢。
在又阴冷又逼仄的牢中冻了一夜,隔天正午,有人从外面进来,将他们全部带走。
夏昭衣将这些人的处置全权交给张稷,便是在万善关外将那群歹徒全部斩首,被宋倾堂特意挑选而出的士兵。
张稷令人将官老爷们全部押往城外。
军官处死,县官看着他们被处死。
看完之后,回去继续当官。
滚烫的鲜血沿着城郊乡土淌了一地,几个县官腿软得站不直。
夏兴明提着大刀站在一旁,冷着脸道:“回去之后,不好好善待百姓,你们也是这个下场!”
夏俊男在旁也道:“待下次我们再来,休要被我等听到你们的恶事!”
“啪塔”,一名县官当场昏了过去。
大军已集合完毕,在远处一里外相侯。
夏兴明他们归队后,大军出发,没有走华州官道,而是朝华州山林最密集的立丰县走去。
钱显民收缴了整个华州的马匹,有一支轻骑兵。
夏昭衣推算这支轻骑兵应该已到,真正的大军,可能要到今天黄昏赶来。
肃河县一战,比佩封还容易。
从一开始,夏昭衣就以分散偷袭为主。
一日之间,接连偷袭二十次,肃河县守军根本措手不及。
到后边进攻越渐频繁,直接宣战,一日八次进攻。
对方说是数万守军,实际拆开来打,人数不足为惧。
夏昭衣将精锐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边打边收拢残兵,速战速攻,肃河县派出去的第一名报信兵才到聚星城,肃河县就已经被拿下了。
“报!!”
肃河县赶回来的报信兵直接奔入钱显民豪华的议事大厅。
钱显民和一干副将们忙上前。
“如何了!”钱显民焦急问道。
“王上,他们走了!”
众人傻眼:“走?去了哪?”
“刘将军的轻骑兵才到,听说他们撤退了,朝西北方向离开。”
“那,肃河县呢?”
“肃河县三万守军,死伤过万,剩余两万兵马完好无损,被他们留在肃河县,不过守将们……全被斩首。”
“辛同将军也死了?”
“死了……”
钱显民痛心疾首:“本王的辛同将军,就这么死了!!”
封客卿忙问:“可知对方是哪路兵马?派人去武河坡问了否?”
“不是江南兵营的,也不像是焦进虎兵马……”
“废物!”钱显民痛斥,“哪路兵马都不知,你就给我回来报!”
“报!!”外面又传来声音。
才说撤兵,又来相报,钱显民心脏剧烈一颤。
“王上!”报信兵跪倒在地,“立丰县被袭!”
“靠他娘的!”钱显民破口大骂。
立丰县和肃河县极尽,从官道骑快马,只要半日,钱显民调度人手救援肃河县,导致立丰县本就不多的兵马空了一半。
夏昭衣率军抄山林而来,入村不惊扰,过乡不动田,在诚惶诚恐的村民乡民眼中一路奔向立丰县郡城,一气呵成,夺下城来。
官员们同样被关入大牢,立丰县的百姓们闯入县官家中,把他们的家眷全部绑来,近百人被押在衙门门口。
听闻消息,才接过苏玉梅热茶的夏昭衣险些呛到,她将茶盏搁在桌上起身:“我去看看。”
“鱼肉百姓,抄家灭族!”
“将军,我们投降,你把这些人拿去杀了!”
“杀了他们,打倒贪官!”
“青天大老爷,你替我们做主!”
夏昭衣就要出去,迎面走来得张稷叫道:“二小姐,我有话说。”
“何事。”
“二小姐定会像在肃河县一般心软,”张稷皱眉,“但是二小姐,我建议这些家眷,杀了为好。”
“……”
张稷垂首抱拳:“城中百姓将他们押来,待我们走后,那些官员从牢中放出,定不会轻易绕过这些押他们家眷的百姓,以防后患,只能……”
夏昭衣语重心长:“张稷,连坐是不应该的。”
“但鱼肉乡里的官员取之于民,用之于家眷,他们不无辜。”
“是有几分道理,但罪不至死,我先出去看看。”
“二小姐,”张稷叫住她,“那,立丰县的这些俘兵呢。”
夏昭衣头疼:“你想杀掉?”
她忽然后悔,在想是不是拒绝辛顺做朋友的提议拒绝得太早了,不然一定让辛顺跟张稷通通书信,开导开导。
张稷点头:“是不能留,其实肃河县那些俘兵也不该留,留着他们,无异于继续给钱显民增加兵力。”
“他们与佩封那些兵马不同,不该轻易言杀,何况两万多人,与屠杀无异。”夏昭衣认真道。
“我知道二小姐心善心软,但是二小姐,如今为乱世,大争之世,不该以平常目光看待如今呀。”
夏昭衣轻叹,抬手在他肩上一拍:“张稷,该杀则杀,不该杀的,听我,不杀。”
“……是,”张稷轻声道,“稷只听将言,二小姐不杀,便不杀。”
话虽如此,话里面透着一股不甘。
“走吧,随我出去。”夏昭衣道。
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夏昭衣皱眉:“张稷。”
“唉,”张稷叹气,“是,二小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