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峰有的是时候回来探索,这次收了北辰剑宗掌门信物泥土豆,李凡也不再拖沓,直接飞回娄观道分院拜见。
观主,姚玄洲和薛真人三个品字形坐在正殿。小姚看起来神色如常,他本来也没什么道体损伤,大战后入定一个月修养, 炁力已经回复,还过了杀劫,大概修为又有精进了。
李凡进来见了礼,也分得他一个蒲团,坐到姚玄洲下手,看来娄观道的内部会议已经开过大半,现在就等着他了。
封观主直接说道,“清月, 你已有一番真人境的修为, 这次你和玄洲协助救回朔方军,守城护关有功,还诛杀了大单于血神子分身。太傅府有意加封你彻侯,勋三转飞骑尉,另有赏钱千万,以表功勋。这次没什么算计在,可以安心受了。”
姚玄洲也点头道,“争战沙场,封侯拜将也是男儿本愿,我也晋封了都亭侯,虽然是些虚名,这次太傅也帮了不少忙,清月你就不要推辞了。就当是三垣送两套新衣服给你穿好了。”
只要不倒贴个南宫家的老婆,李凡倒也无所谓,不过……
“能不能和太傅商量一下, 换成关内侯?”
薛真人在旁听得莫名其妙, 忍不住解释道, “彻侯是二十等爵之首, 虽然还要上表紫薇垣决断,但至少也得是个一亭之长,领千户之民,封万亩之疆。而关内侯是十九等,为封君之末,只得采邑食禄,百顷田地的供奉,并无领地国人,干嘛要换?”
李凡,“……因为关内侯好听?”
薛真人,“???”
观主倒是不在意,便写了一封符信发出去,“可以,那就这么办吧,有关内侯的名爵,我就可以表你作墨山镇守,这段时间就把五子峰交给你看护了。”
李凡感激拜谢, “多谢观主栽培, 还请您出手救我师尊。”
观主点头说道,“此劫已过,墨山一脉的道传不会断的,等会儿你便跟着玄洲去拜谢了太傅,等把东西带回墨竹山,详细的我们见了面再说。平阳,云台峰这里就由你照看了。”
李凡一时没懂观主这话什么意思,跟着一齐称是。
但见观主点点头,白光一闪,化作一张符箓纸人,燃着明火化为了灰烬。
李凡不由一愣,“符箓化身?这符居然能生效一個多月?”
“这是我娄观道的辉星云篆,只要有星力接引,道息供应,也不叫人打散了,就可以一直使用。
观主现在墨竹山洞天坐镇,也可以随时用此符接引,元神出窍过来相助,所以我才说没啥必要炼甚么分神的法门。你考到符道宗师就可以学了。”
薛真人一边说着一边掐诀,取来礼服法衣递给李凡和姚玄洲更换。
而姚玄洲谢过薛真人,便同李凡说道,“清月,你跟我一道去拜见太傅,说不定还要去太微垣受封,所以先教你宫中的规矩。
三垣是天下枢机,中原核心,可不比其他的藩国王府,谨言慎行,切勿失了礼数。”
“是,清月记住了。”
正儿八经的京畿首府,仙宫,李凡当然知道轻重,何况系统之前也说过,这里是公司系统的老巢,那更得小心谨慎,扮猪吃虎了。
于是姚玄洲一边和李凡教导入朝见拜的礼节,具体到先迈哪只脚,手要举多高都有说法。不过李凡学得还挺快,而且他也不是真的上大朝会,顶多去礼部之类的地方走个流程罢了。
于是李凡便换上一身紫绶仙衣,跟着姚玄洲,坐上机关飞舟前往三垣。
顺带一提,前头在朔方大战时被炸飞的黑白煞气葫芦,原来给观主捡回来了,但现在也不能拿着葫芦去三垣朝拜,便先放在飞舟里头。而飞出云台峰之后,李凡的储物玉也能用了,于是本着以防万一,有个万一就大招开杀的方针,李凡口吞了月魄,又拿出一堆丹药防身。
只是系统依然还没上线,说不定这地方到处都是公司系统的秘密基地也不一定呢。
姚玄洲看李凡这么戒备,大概还以为他这山里小子第一次进京,心里紧张,于是大致介绍了一下三垣。
当然十二仙宫的制度背景,就不用再反复赘述了,只具体到三垣这地方,分别是指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三个区域。
简单的说,紫薇垣是仙帝宗室居住的寝宫,太微垣是星官宰甫执掌天下的皇城,而天市垣就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市井。
不过这个‘平民百姓’,是指的仙尊时代的平民百姓,现在这群人被称为三垣的仙阀,同四方的宿卫,八藩的边军长期对立,粗略可以看作仙宫体系内,不同派系群体衍生出来的利益集团。当然这其中各种派系门阀世家的恩怨情仇,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完的,只能点到即止。
因此如今的仙宫三垣,通常都是避讳指代仙帝宗室,仙宫朝廷,和仙家门阀。
而前头也曾说过,离国首都长思城就是按照三垣帝都,原样复刻,但这么说也不全对。严格得说,长思城复刻的是离国建国时期的三垣古城,是平面版的。
但今天的京畿帝都,在三大派以及系统掺和的混乱历史调教下,早已是正儿八经的立体式飞天仙宫了。毕竟云台峰落在仙宫手里这么多年,那些累世公卿的门阀世族看着仙帝飞来飞去那么拉风,当然也想体会一把云中豪宅的滋味。
所以先是出于仙宫的威严,皇城的安保,以及方便公卿文武出行通勤等各种原因,仙宫开发建造了一座新的太微垣飞天仙宫,算是专门把朝廷办公大楼给独立了出来,飞到天上。
于是很快的啊,那些三公王侯就开始灵活运用仙宫开发的技术,把自家的宅坊别墅坞堡,也改造成飞空仙宫。
这样的飞天行宫既方便自保,又彰显财力,所以现在各家仙阀纷纷相仿,已经发展到不斗飞剑飞车那种低级法宝,改斗仙宫的地步了。诶,伱离家出门,要是连个代步的飞行别墅,天空堡垒都没有,那真是自动开除仙籍,都没脸出去自吹是三垣的仙家门阀的。
所以你瞧某家土包子不就是,到哪里都搞个仙宫代步,出去杀劫斗剑也是飞宫,去雷泽采草也是飞宫……
所以这种潮流下,三垣的天空中,上下左右前后,到处都停满了飞天的宫阙,如众星拱卫般环绕着正中央,权力的中枢太微垣。而原本在三垣旧城东北角,对应离秋宫王城的旧紫薇垣,已经成了祭祖祭天的场所,只留些年老体弱的宫人值守。
但这不代表仙尊的后裔,已经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恰恰相反,他们一直存在。
真正的紫薇垣新城,还是一众仙宫中,飞得最高,规模最大的一座,当然也没哪个找死的敢飞得比紫薇垣还高就是了。
这座紫薇仙宫,高居天穹,仿佛永悬不落的太阳一般,坐落于彩云之端,白日就如同紫日,夜晚就仿佛极星,只有黄昏时候举目高望,才能勉勉强强如望海市蜃楼一般,看到云层中禁垣宫阙的一角。
仙尊帝裔的直系,都在那座处于层层结界阵法,和数不尽御林禁军保卫的仙宫里头居住。据说自从仙帝遇刺之后,嫡系宗室就深居于紫薇垣不出了,那里也自有一套规矩,只有当直系的帝嗣成年了,才会大开宫门,从仙阀世家中选择适龄男女婚配,维持联姻,当然你要说这是在收人质,也未尝不可。
而平日里紫薇垣更是宫门紧闭,哪怕北宫无忌那种四方国出身的宗亲,一等的郡公,无诏都不能靠近。日常也只有太微垣的三公,四国八藩的王主,负责紫薇垣防务的卫将军,和勋功十二转,守卫仙帝近侧的上柱国,这种位极人臣的王公才能入宫谒见。
虽然理论上,紫薇垣中只要有帝裔能修到化神境界,就可以临朝听政,修到悟道境界,就是天下正统的仙帝了。
但是迄今为止,仙帝的宝座都是空悬的。
从大司马,大将军,到如今太傅,这些年来仙军仙阀派系轮流坐庄,执掌太微垣仙宫,但紫薇垣中始终没有人悟道,好吧,道确实也不容易悟,但连能打的化神都没有就有点扣脚了。如今宫中当然也有一位‘仙帝’,不过那似乎只是个无情的盖章机器,仙宫外头的大小事务,都是太傅说了算。
说到太傅,如今这位太傅首阳公,是实实在在执掌天下之人,不止在三垣仙宫手握实权,连在云台峰九大玄门也颇有声望。
而且连姚玄洲也对此人颇为推崇,对李凡解说道,
“那司马阀并不算天市垣的名门望族,算起来他们家原是北宿卫的,首阳公也是父辈举官,才跟着迁入京畿,家里并无什么根基,当年他也是凭着才学,受大将军幕府征辟,从主簿做起,又经历了罗教之乱,替仙宫掌兵镇压四方,不仅稳住了天下的局势,这些年还能同三大派纵横捭阖,于是因功起用,一步步走到今日三公之首,坐宰辅相位。
无论仙阀还是仙军,世族还是寒门,都佩服敬惧他的手段和本事,其威势声望比当年大司马大将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观主也同我说过,他当年听说太傅政变,执掌了三垣权柄,就知道天命难违,换这个对手,南宫家终难成事,同仙宫再斗下去只会枉造杀孽。
这些年看来,太傅府果然招揽天下贤才,有收拾河山的大志,但凡有建功立业之心的贤能,皆尽归太傅府中使唤,仙宫已是他掌中之物,玄门那边,也只有显化道君有能力同他对弈,现在只看神教那边的棋手还有多少本事,能妨碍首阳公统一天下了。”
光听姚玄洲这么客套吹捧,其实李凡感触也不深,听起来也就是个显化流的老阴逼嘛。
但当李凡亲眼见到三垣,又亲眼看到太傅府,就意识到此人不似一般世家阀主了。
太傅府居然没飞上天,虽然也是公侯门阀的规模,但依旧还在地面上,拥挤在贫民窟似密集的府邸街巷之中。
是的,虽然那什么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都高高得飞到了天上,飞到了云彩里,但地上还算有人住的,那些草民百姓们,都脚踏实地,住在三垣的旧地。
好吧,居住在地面三垣旧城里的这些,严格算起来也不尽是‘平民百姓’。
这虽然是仙魔纵横的世界,有许多人渴望成仙得道,长生久事,千里迢迢跑去峨嵋金顶朝拜,但依旧有无数渴望出人头地,求仕途觅封侯的青年才俊,从天南地北汇聚,汇聚到这中原的核心,聚集到这天下的‘中心’,三垣京畿来。
因为仙家门阀固然可以居庙堂之高,霸占了所有的高官勋爵,但他们又不可能亲自动手做事的喽。
偌大的仙宫,偌大的天下,虽然是他们祖宗打下来的江山,但这些仙阀子弟却更愿意喝着金液酒,磕着五石散,搂着玉女仙姬在飞宫豪宅中逍遥。
但田地得有人耕作,粮税得有人收缴,百姓得有人畜牧,享乐玩用的新鲜玩意,装饰家宅奇珍异宝,也得有人万里迢迢,从四海十二国给他们运送过来享受。只因这天下都是他们的。
所以虽然来三垣的人们,不能真的住在三垣里,还是源源不断得,有人涌入三垣来。
这些人怀揣着一步登天的梦想,但要登天又岂止一步?你以为仙阀处心积虑得把仙宫升到青天上,会这么简单让你一步飞天,直接登上来吗?
不可能的,紫薇垣有卫将军的羽林,太微垣有中护军的禁卫,天市垣也有车骑将军的南北军,如果没有勋爵一类的封敕,真人一般的道行,敢在三垣闯天门,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你如果在天上的仙宫当差讨生活怎么办?
那也简单,凡人想上仙宫,就得出窍,或者说,修神道。
把肉身留在地上的府衙城隍庙,修成的元神神官神将,直飞出窍去,寄托在官印,腰牌,玉佩,金蝉,这样那样的道具上,三步一躬,五步一跪得,这样才有可能,仅仅是有可能,见到仙家的公侯,世家的阀主,当然大部分时候,能接触到的都是些婢女管家罢了。
而且伺候得一个不得意,就是斩了肉身,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这就是仙宫的神道了。
仙阀搞得这么小心,确实有些过了,但也没法子,因为除了仙宫,世上还有个玄门呢。
这些高门贵子,实在是给玄门那些身怀利剑的匹夫杀得怕了。
为什么北辰剑宗至今没有人忘掉,因为北辰剑宗做过的事情,今天也依然还有人在做。
自从玄女刺了仙帝以来,玄门和仙宫,就是这种纯粹的关系,刺杀和被刺杀,几乎无法调和的矛盾。
因为玄门就是很容易看人不顺眼,一剑砍了。
因为仙宫就是这么让人看不顺眼,他也改不了。
直到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太傅。
太傅府还在地上。
周围也就些亲兵部曲值守,执金吾的巡逻罢了。
而太傅还真的就在府中办事。
试想你是朝中的侍郎署吏,侍奉门阀的参谋幕僚,南北商行的掌柜当家。你们这些人如果投书上奏,出条的策论大概要几百年才能上达天听,想献一封案陈建议,得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才能拜见给世家看门的管事。
但如果你出门左转到太傅府,只要递个条陈,守卫也确认你没有胸怀利刃,就可以过府中,和许多志同道合之人论事,甚至可以直接面见太傅本尊。
是的,堂堂一个悟道道君,当朝的太傅,他真的有可能见你,仅仅因为你有才!
怎么能不感激涕零,全心投效?
这就是器量的差距了。
李凡就这样走了一遭,跟着姚玄洲,从飞舟落到太傅府门口,到递送拜帖,再到穿过前后三个,聚满了策论政,军,法的学子谋士官吏的院落,花了不过四分之三柱香的时间,就见到了三垣的太傅,首阳公本人。
大概亲身从罗教那种屠场中爬出来的人,都有这种近乎于‘我还有什么世面没见过,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胆气吧……
“墨山李清月,”这个眼神看起来有点凶的中年人,负手冲李凡笑道,“我很久没见过纯粹的墨者了。离国那种小天地,可不适合潜龙卧虎,要不要过来给我做事?”
李凡礼还没行一半被他突然来这么一句,顺口问道,“除了关内侯,太傅还能给我开什么价?”
太傅笑道,“呵!你们墨者还能求什么,无外乎一个朗朗乾坤,天下太平罢了,你敢要,我便许了何妨!”
李凡看看这中年人直皱眉,忍不住指指天上,“天上那么多东西,哪里来的乾坤,如何才能太平,还请太傅教我?”
太傅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把那些个遮天蔽日的都杀光,干干净净,可不是还我日月,即见乾坤了么!哈哈哈哈!”
李凡就扭头看小姚。
姚玄洲咳嗽了一声,“太傅和你说笑呢。”
……你家当朝的太傅,都是这么开玩笑的?
天挺之姿,应期佐命,文以缵治,武以棱威。用人如在己,求贤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测,性宽绰而能容,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