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华观大门口搜到后院,再到丹房,把晁玄同的怡然斋也搜过了,连地缝儿都不放过,还是什么也没搜到。赵小锅是以使臣身份来换回鹿皮袋和敛生石,带的随从不少,除了留下两个人在驿馆看管东西外,都带到山上来搜查。他们人多,搜查得也快,搜一遍没搜到,又搜第二遍。还是没搜到,又把人分散到各峰,各自再搜第三遍。赵小锅在山上搜查,消息早已随灵符传得很远,平州城里的百姓都私下谈论此事。大营中,龙啸风唤来几个平州当地士兵,让他们去找父母亲人相聚,送些礼品并传些话。十月十五的下午,平州城中不少人交头接耳,对信得过的人说:“新王的人咋搜来搜去还搜不到鹿皮袋呢?是不是天意已定,他没有争夺天下的机会啦?”“少说这些,小心被新王那边的探子听到。我看啊,还是秦家的人私藏了鹿皮袋。”“不,不是秦家藏了!据新王那边的人说,发现鹿皮袋是假的,立刻去秦家搜,也没搜着。上报新王,他和鹿皮袋有感应,断定是在羲明山方向。”他们争论着,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最后都有一个一致看法,不管真鹿皮袋落在谁手里,总之是脱离赵遗策掌控了,看来他已无气运,将要落败。搜不到,赵小锅还是赖在仙客厅不走,要他们交出鹿皮袋和敛生石。秦逸去撵他:“真当羲明山的人好欺负?再敢耍赖,信不信让你走不了?你搞清楚,是我们抓了你,那些东西才扣下,不是我们去偷的!”赵小锅喝着茶,慢悠悠吃了糕点,才接话:“不管以前怎么扣下,我们如今是在商谈怎么换回东西,你说你们抓了我,你们胜了,可我们不是在比试,没有把鹿皮袋和敛生石当奖赏对不对,是不是不能乱扣呢?最关键的一点,你们秦家收了礼品,是几大箱的金银财宝啊,当然得守信用还回东西!”秦逸说已经还了,他说是假的,还有一样连假的也没有,吵来吵去没吵出结果。傍晚之时,赵小锅的人还在搜查,惹得跟班儿、杂役、丫鬟们都讨厌他们。招儿、多儿奉黄璧书之令去给黄费送吃食,一个仙客厅的杂役与她们打招呼,又诉苦:“你们还好些,能走动一下,我们都等在这廊下一天了,还不让走呢。搜来搜去搜个没完,身上的油泥都让他们搓干净啦。”招儿平静答话:“你们这里来往的人多,当然要重点搜查。”“诶,问你们句话,嗯……”那个杂役往四周看看,见无多余的人,才说,“你们大小姐嚷着要秦家把鹿皮袋送给黄爷,送没有?真的鹿皮袋该不会是在黄爷那里吧?”招儿摇摇头,没有说话。多儿快人快语:“有个啥呢?刚得到鹿皮袋的时候,我们亲眼看到秦大公子把鹿皮袋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放进一个铁盒子,再放进一个木匣里,让人带回了秦家,临走还再三嘱咐。可这最近几天,哪见过秦家的人上山来送东西?”略一思索,那个杂役说:“鹿皮袋真送去秦家库房,秦大公子没带在身边?那他说要送给黄爷,也是句不靠谱的空话,就算秦大公子真要送呢,秦家的大爷、二爷、三爷不一定答应。唉,怪了,从秦家送还的鹿皮袋,怎么会变成假的?”多儿翻了个白眼:“鬼知道怎么变成假的了?秦大公子说什么送给我们黄家,可不就是一句不靠谱的空话?害我们被赵小锅怀疑上,把我们大小姐的闺房给翻成了乱鸡窝!”招儿轻拍她的手,低声说:“别多话,快回去,晚了又要问东问西。反正秦家还了他们的东西,至于真的假的,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是,是,也许是他们自己换成了假的,故意挑事呢。两位姑娘慢走啊。”她们走远,赵小锅由人搀扶着走过来。那个杂役鞠躬说道:“赵爷,帮你套话了,没问出什么,也许真和黄家无关。”赵小锅递了个眼色给随从,随从拿出块碎银给那个杂役,又搀扶着赵小锅走了。望望羲明山高耸入云的顶峰,赵小锅心中问:四哥和鹿皮袋的感应不会出错,到底被他们藏哪儿去了呢?夜幕降临,赵小锅终于让人暂时别搜了,都撤回仙客厅去。安排好工匠继续做连胜弩,程浩风悄悄去往独角峰方向。他没有淌水过去,只是遥看藏物之地,心中想了很多。原本,他想说敛生石被扆彤焰捡了去,再加上鹿皮袋的事,引得几方混战。等斗得差不多了,再抛出秦家,指出他们替换真的鹿皮袋是送了黄费,让赵遗策不肯再和秦家合作,让赵小锅对付秦逸,他再趁乱把黄费引去镇龙囚玄阵除掉。到时候,黄家会怀疑秦家、会怀疑赵遗策他们,却不会怀疑云华观的人。不会怀疑,却会责怪云华观的人,毕竟是程浩风他们把黄费拉进事情里。这样一来,云华观可能要和秦家、黄家彻底闹翻,依目前形势看,这么做风险太大了,会难以控制局面。更何况,说扆彤焰拿了敛生石,她要是不配合,别人起了疑心,更容易把整个事情搞砸。程浩风想除去黄费他们,但不想云华观名誉受损,万一失败,也不能让云华观众人受牵连。他要把计划稍微做些改变,却想不出怎么做,要让一个计谋完美,很不容易。正忧虑时,又看到柳欢儿掩藏形踪朝独角峰而去。柳欢儿掩藏行踪只是让巡山的人不发现,对于功力比她高的人,很容易根据气息发现她。程浩风藏在树后,没有跟上去,今天山上来去的人太多了,万一跟踪被发现,又要再生事端。过了半个时辰,柳欢儿返回了,比之来时,她的神情轻松很多,脚步也显得更轻快些。程浩风以前认为自己很熟悉羲明山上的一切,熟悉到不需要刻意去了解,近来发生许多事,他又觉得根本不知道羲明山的实际状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决定把这些事跟臧玄蛟说说。来到镇龙囚玄阵旁,一边行礼一边说:“有些事想请师叔分析一下。”“是想问那个什么袋子在哪儿?听那些巡山的人说了一天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再聪明也不可能算出没接触过的人把东西藏在哪里。”“不是,请你分析林芷君、扆彤焰的事,那鹿皮袋的事我已清楚。”臧玄蛟让他说说,他讲了发现柳欢儿见扆彤焰的事,又提出疑问:林芷君和段梦柔明显早在联络,段梦柔的目的是救臧玄蛟,林芷君的目的是什么?要说林芷君是要练魔功,既然已经逃出去,便抢了绕指柔红线快去练,怎么无声无息什么也没做?柳欢儿能见扆彤焰,也就能跟段梦柔里应外合救扆彤焰出去,怎么快二十天了还不来救?臧玄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认为林芷君、段梦柔的人,包括赵小锅能闯进羲明山只是巧合吗?”“当然不是巧合,比如段梦柔是谋划几百年,多次失败多次总结经验,才略有进展。林芷君是得了段梦柔相助,赵小锅不知是得了谁相助,或许是那段时间乱,他趁乱上山,又凑巧被我发现。”臧玄蛟笑了一声:“嚯,你发现他是巧合,他上山来绑架马鸣风绝不是巧合!”“不是巧合,羲明山上有内奸?”秦家和赵遗策有生意来往,已经算是资敌行为,这直接放人上山,就是潜藏的奸细啊!羲明山上的人,都这么不可靠了?臧玄蛟说:“不谈赵小锅,就算林芷君,除了馨柔苑的人在明着帮她,定然还有人在暗着帮忙,而且必定是属于羲明山的人帮,她才混得上山,又顺利逃得出去。”“帮林芷君的人,明显是柳欢儿啊,只是不明白他们怎么不救扆彤焰出去。”臧玄蛟笑着否认:“不,不是柳欢儿。她是和这些事有相关,但不是主要出谋划策的人。她的地位和能力不足以帮得上大忙,只是跑腿儿传信。”事情比所预料复杂,程浩风想不出还有谁有可能是,皱紧眉头。“你把林芷君上山各种情形,你所见所听全细细讲来。”臧玄蛟这么要求,程浩风又再仔细讲述。“你说林芷君抢了洗心琉璃盏,又要抢绕指柔红线,为了要练魔情独艳曲?据我所知,练魔情独艳曲用不着绕指柔红线。”“用不着么?也许我记错了,她是为了别的原因去抢?萧家的人还联合各方保护绕指柔红线。”“萧家的那个人,有古怪。听你说来,他很多言行不合常理,只是我没有亲眼看到,没有亲耳听到,难以说具体细节的古怪,你自己好好回想。”细想当时,程浩风也觉出萧年的古怪来,先是阴阳怪气挑拨各方,后来围攻却没有出现。只不过当时场面又乱,心情又烦,没有注意到萧年。“萧年……萧年为什么帮她们?”臧玄蛟声音里带着疑虑:“也许不是帮助,是故意要促使林芷君彻底激发魔性?”“那么做,难道对萧家有好处?”今夜月已圆,明月让夜色更美,却始终照不透黑夜,程浩风心中疑云重重。臧玄蛟长叹一声,无尽惆怅在其中,话语也低沉了些:“你对于白回风的来历还没有全信,你始终对我有戒心,那想不想听我讲讲林芷君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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