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怎么也想不到,为了让耿二一家团圆,放石头一人出府,却给了特高课机会,石头被直接带进了特务处的地下室。
石头被扔进阴暗、低矮、冰冷、潮湿的牢房,血腥味、霉味、臭味、各种难闻的气味充斥在鼻息间。直到这会儿,石头还没明白过来,疯狂挣扎过后整个人处于呆滞状态。
耿府,大年三十一早,大管家福伯就开始张罗,让所有人都精神着点,伺候主子们用了早饭,下人们就开始忙活。
耿府今年必须热热闹闹的过大年。
难得的好天气,天空蔚蓝,无风。干冷干冷的冬天,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没有一丝温度。
轻寒吃过早饭准备出门,随口吩咐玉兰一句:“石头回来就让在家,下晌我自个儿回来。”
轻寒和雅子一起出门,说好了下晌雅子也自己回家。
今儿还有课,日本人不过年,培训班的课得上。
下课后,轻寒特意留下了青木,作为老师,对于勤奋且优秀的学生总是格外关照一些。
轻寒留下青木特意开小灶,青木是培训班里最用功也最聪明的学生,对中国文化非常感兴趣,经常在课后请教轻寒,轻寒也总是耐心指导。
今天轻寒想着明儿开始要停课三天,特别给青木留了作业,顺便邀请青木过年时去老字号的菜馆品尝北平的美食和烈酒。
“谢谢老师!这样的话会不会打扰老师?”
“当然不会,只要青木君有时间,老师随时都可以。”
“那太好了,我听说北平的涮羊肉特别好吃,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喝着烈酒,吃着美味的羊肉,那才是真正的享受。”
“青木君所言极是,那就这样决定了,等我家里忙完,就请青木君去北平最有名的老字号吃涮羊肉。”
“谢谢老师!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一定和老师一醉方休。”
“好。”
轻寒特意模糊了时间,没有指定是哪一天,而青木正热衷于研究中国文化,觉得这就是中国人特有的沟通方式。
轻寒在这边忙着,那头云子也正给武田太郎汇报自己的计划。
“耿石头关押在特务处,这件事让王处长去做非常适合。哥哥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王处长也一定会把握住这次机会。中国人最喜欢这种内讧的相处方式,王处长也一定会从耿石头嘴里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武田太郎满意的点点头说:“看似很好,不过你别忘了,耿轻寒心思深沉缜密,他未必相信。”
云子笑笑:“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原本就是敲山震虎,就是为了警告他。正如哥哥说的,耿轻寒很聪明,他会有许多想法。我们不怕他有想法,只要把他捏在手心,他就是哥哥手里的枪,用他来巩固帝国在北平的地位是哥哥想要的结果。但耿轻寒身上有许多疑点,王处长多次隐晦的提醒我。哥哥也有所察觉,可我们一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耿轻寒的问题。那么,这一次,就由王处长替我们找出答案。”
“也好,你放手去做。”
“哥哥,我唯一担忧的就是因为此事,让耿轻寒对帝国和哥哥生出不满的情绪,影响他以后为哥哥做事的积极性。”
武田太郎冷冷的笑了一下,眼底闪过狠厉。
“耿轻寒还没有能力跟我作对。没有大日本帝国军队进驻北平,就没有现在的耿府。我们是耿府在北平的最大靠山,没有我们,耿轻寒也没有现在的地位。你要知道,能和我们做朋友,能为帝国做贡献,那是他的荣幸。他,只不过是对帝国还有些用的支那人。”
最后一句,武田太郎是盯着云子说的,眼神里的警告和冰冷令云子心底一颤。
云子的心思作为哥哥的武田太郎一直都知道,她的所有掩饰都逃不过武田太郎的眼睛。
武田太郎甚至知道,云子比自己更想知道耿轻寒的真实身份和想法。
在武田太郎心里,牺牲一个雅子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像云子这般优秀的帝国情报人员,绝不能陷入那些不切实际的情感之中。
武田太郎语气严厉,目光冰冷。
云子心神一震,低垂眼眸,恭敬笔直的站在武田太郎面前。
“让哥哥担心,是云子的错。请哥哥相信,效忠天皇陛下,为帝国的圣战在所不惜是云子的天职。”
武田太郎点点头:“你能明白最好。”
“哥哥,恐怕王处长现在已经开始了,我亲自过去督导。”
“去吧,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是。”
正在试图探听消息的耿轻寒不知道,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已经拉开序幕,就在这个传统举家团圆的节日里。
这头忙完,轻寒去了武田太郎的办公室,原本武田太郎对中国传统的春节一点也不感兴趣,自然也不肯大张旗鼓的迎合,是轻寒多番游说,武田太郎才勉强答应,并下令节休三天。
轻寒到的时候,云子刚刚离开,轻寒错过了云子异样的面色。
武田太郎一扫刚才的阴霾,平凡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轻寒是特意来邀请武田太郎的。值此传统佳节,入乡随俗共庆佳节,是武田太郎展现温和一面的绝佳时机。
这是武田太郎到北平的第一个传统大节,北平的经济才刚刚有复苏的迹象,武田太郎要完成军部下达的筹集大量物资任务,压制中国人的反日情绪,这个节就必须同庆,要表现出适当的亲和亲民假象。
对于轻寒的邀请,武田太郎表现的非常高兴,痛快应下。两人约定大年初一,武田太郎去耿府品尝中国的美食。
此时的耿府一片喜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唯独太太身边的翠儿心神不宁,悄悄打发小丫头去了两趟大门上。
一直到午饭后,依然不见儿子和孙子,翠儿心里的不安愈加严重。伺候着太太歇下,翠儿一路着急慌忙的去了前院。
耿二跟自家婆娘站在院门口说话。
“他爹,石头该是一早儿就回来的,咋到现在还不见人?”
“许是有事耽搁了,看日头也该回来了。再等等,我上大门上瞧瞧。”
“他爹,从昨晚儿上我这心里就不踏实,你说石头不会出事了吧?这世道又乱,不安生的。”
“大节气的,胡咧咧啥!老爷这会儿正歇着,我这就去大门上瞧瞧。”
“哎,那你赶紧去,太太那儿离不了人。”
“嗯。”
耿二两口子这一等就到了下晌,太阳西斜也没见儿子石头一家三口的影儿。这下,耿二心里也慌了,翠儿的惶恐那是压都压不住了。
焦急之下,耿二也顾不上许多,忐忑不安的找到大管家悄声说了自己的担忧。
大管家福伯虽然忙的脚不着地,心里也总觉得有事儿。耿二这一说,大管家一拍脑袋才想起这事儿。
对呀,就说这头忙的要死,咋就不见石头。福伯抬头看看日头,心里捉摸着,石头昨儿下晌就去了庄子,咋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老福子心里一嘀咕就知道这是有事儿了。
老福子抬眼瞧了瞧府里的喜庆,压住心头的不安,低声跟耿二商量,这事先别吵吵,别坏了主子们的兴头,再等等,这不天还没黑吗。
老福子行思,等大少爷进门,先悄悄跟大少爷支应一声,看大少爷什么章程。
老福子安抚着耿二:“先回老爷那儿伺候着,大少爷眼瞧着就该回来了,这事儿谁也不顶用,拿不了主意,府里啥事儿不得大少爷拿主意?等大少爷一进门我就跟他说,放心,饶这四九城,还没有大少爷办不了的事儿。”
耿二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没折,只能压下不安回了前院老爷那儿。
耿二一走,老福子这脸就耷拉下来,暗暗行思着,这又是谁给耿府使绊子呢?
老福子阴着脸想心事的点儿,不散坐着日本人的小车到了大门上,对着车弯腰鞠躬,恭恭敬敬的送走日本人,这才一改才刚儿的谄媚,趾高气扬的进了府,眼睛瞧都没瞧忙碌的下人。
没走几步就瞧见了一脸心思的老福子,不散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脸奸笑。
“呦,大管家这是行思啥呢?可是有啥事儿?”
大管家福伯一激灵,紧着行礼。
“三少爷吉祥!”
“别整这有的没的,你这是想啥呢?一脸的倒霉样儿。”
“呦,三少爷这可是屈了老奴了,今儿啥日子?老奴再没眼力劲儿,也不能今儿找不痛快不是?这不才刚儿老婆子采买了进门,一劲儿叨叨东西贵,钱不经花,我这也就瞎琢磨一下。”
“得,我当什么事儿?就这,咱府里缺那三瓜俩枣?”
老福子暗地里翻了翻白眼,说的好像你三少爷往家里拿钱似得,没大少爷,这阖府喝西北风去吧。
面上却紧着附和:“三少爷说的是,咱耿府啥时候缺过?只要是得用,多少钱也不是事儿。”
不散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你是耿府的大管家,可不能让咱耿府跌了面儿。但凡我听到什么,饶不了你。”
放完狠话,不散昂着头走了。
就不散这样儿,搁往常老福子定要暗戳戳的骂几句,但今儿老福子顾不上,连不散那趾高气扬的背影瞧都没瞧,阴着脸往大门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