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府,轻寒回家后,闭门不出,谢绝来访。对外宣称,身有重孝,不便出门。
武田太郎已经派山下来过,一是慰问轻寒一路辛苦,二是催促轻寒尽快调整好回去工作。
轻寒招待了山下,临走时又送山下两坛珍藏好酒。
轻寒请山下代为转交一封信,信是给武田太郎的。
信中,轻寒先是感谢武田太郎的关心,以及多年来对朋友的照拂,然后说自己多年来忙于奔波,身心俱疲,如今又身处风雨飘摇之时,于夹缝中求生存,举步维艰。于公,中日两国势同水火,自己是国人眼中的汉奸走狗,恐不得善终。于私,作为中国人,不得帝国信任,虽殚精竭力,却终不能获取与付出相等的回报。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却将自己陷入进退维谷之境,进不得,退不的。眼下,身为人子,母亲病逝,当守孝三年,以报母恩。信的结尾,轻寒送上祝福,惟愿友人一路高歌猛进,如愿以偿。
这封文采斐然的信摆在武田太郎面前,武田太郎神色几变,最终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武田太郎叫了云子,阴冷冰凉的目光盯着云子,严厉的告诫云子,无事不要去招惹耿轻寒。
另外,给特高课机关七天的时间,搞清楚耿轻寒的真实身份。
七天,只有七天。
如果不能找出有力的证据,从此以后耿轻寒的身份不许任何人质疑。
云子接到武田太郎的最后通牒后,一边动用自己的暗处势力,一边责令王处长加快对耿轻寒的调查。
特高课的王处长,这两天也不甚痛快。
渡边的工作效率很高,几天的功夫就干掉了重庆方面的两个点,缴获一部电台。
这两天尾巴翘天上了。
王处长握紧拳头,沉默的坐在办公室,最终打起精神低头看文件。
鲁山端着茶进来,王处长尽量放松自己,从文件上抬起头,微笑着说:“谢谢。”
鲁山轻声说:“渡边主任刚刚出去了。”
王处长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鲁山低声说:“渡边主任可能有新线索,届时,他在云子小姐面前得了功劳,处座可就被动了。”
王处长依旧淡淡的说:“仅凭一次功劳,云子小姐就放弃我,那我也没什么遗憾。”
鲁山笑着点点头说:“也是哦。”
王处长微笑着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鲁山挠挠头说:“我只是觉得跟处座亲一些。”
王处长笑了,轻声说:“谢谢,我不会亏待你的,跟着我,就是我的兄弟。”
鲁山高兴的走了,王处长看着鲁山的背影,目光沉沉。
中午,鲁山去了小饭馆吃饭。鲁山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客人少了很多,鲁山走进去,笑着和老板打招呼。
尹老板站在柜台里说:“呦,爷来了,今儿有些晚了。”
“才忙完。”
“今儿吃些什么?”
“老样子。”
“好嘞,您坐着,马上就得。”
鲁山坐下,无聊的看着四周,此时小饭馆只有两桌人,有两口子,一边低声说着悄悄话,一边吃着饭。还有一个男人,看样子是个小职员,慢条斯理的吃饭。
鲁山随意看着,两口子应该刚结婚不久,男人宠溺,女人娇柔,男人柔声说:“多吃一些,嗯。”
女人娇柔的说:“我吃饱了,你吃啊。”
男人低声在女人耳边说了句话,女人始终低着头,鲁山以为新婚的女人害羞。小职员似乎没什么事,慢悠悠的品尝小饭馆的菜,有一种吃大餐的淡然和优雅。
鲁山特别观察了一下小职员,觉得这人有问题。鲁山的面很快上了,鲁山美滋滋的吃饭,样子满足惬意。
尹老板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回回的行人。小职员终于吃完,慢条斯理的擦擦嘴,站起身走了。
鲁山看着小职员的背影,忘记了吃面。
小夫妻俩坐在一边,依旧低声细语的腻歪着。
尹老板站在门口,目光淡淡的看着小职员。没有人注意,那小两口嘴里低声说着情话,眼睛却如利剑般盯着鲁山。
俩人一直腻歪着,直到鲁山吃完饭,准备起身时,俩人赶在鲁山前叫老板:“老板,结账。”
尹老板笑嘻嘻的走进来,笑着说:“吃好了,才结婚吧。”
男人笑着说:“嗯,才一个月。”
“呦,蜜月啊,人生乐事啊,恭喜!恭喜!”
“谢谢!”
“下次来啊。”
“好。”
男人搂着娇妻走了,尹老板走近鲁山。
鲁山低声说:“那个小职员有问题?”
尹老板低声说:“最近天天来,每次都是这样,慢条斯理的样子,坐的时间比较长。今儿你发现了什么?”
“实际情况与身份不符,穿着小职员的寒酸衣服,动作却优雅高贵,跟他那身皮不符。”
“如此低级,什么人?什么意思?”
尹老板看着门外,微微皱着眉头。
鲁山低声说:“他在哪里工作?”
“市政府。”
“我好像没有见过他。”
“有半个月了,我看他走进市政府的,下班才出来。”
“我注意一下。”
“有句话是反其道而行,谨慎是对的。”
“对了,今儿我试探了王处长。”
“他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彻头彻尾的汉奸走狗,帮着日本人祸害中国人呗。”
“哦,继续盯着,上峰考虑的没错,估摸着他想干票大的。”
“是。”
鲁山走出小饭馆,向特高课办公的地儿走去。
身后,一个男人从街边的小胡同里走出,正是刚才那对夫妻中的男人。
男人看着鲁山的背影,又看看小饭馆。抬头看看烈日,慢慢朝反方向走了。
晚上,王处长的一个秘密据点,屋里坐着三人,妖娆妩媚的金小姐,小饭馆里那对夫妻。
王处长进来,看到三人,轻笑,低声说:“有消息了?”
男人低声说:“鲁山与那家小饭馆的老板接头,老板姓尹,大家叫他尹老板。”
“以前见过吗?”
“没有,大众脸。”
“渡边去过吗?”
“没有,不过有个小职员,形迹可疑。”
“小职员?”
“是,穿着小职员寒酸的衣服,吃饭的动作优雅如吃西餐般慢条斯理,一眼就能看穿。”
“尹老板和鲁山也注意到了?”
“是。”
王处长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想事情。
半晌,王处长低声说:“什么意思?”
金小姐轻声说:“会是重庆的人吗?”
王处长低语:“很有可能。”
男人淡淡的说:“该不会是声东击西吧?”
王处长皱眉说:“眼下重庆那边是想干掉咱,共党也不是袖手旁观的主儿,日本人她妈的一点儿都靠不住,也不知是哪方面的?”
女人这时低声说:“有没有可能是南京来的?”
大家眼睛一亮,对哦,还有一个选项。
金小姐说:“如果是南京来的,岂不是暴露了?要不要提醒一下?”
女人轻声说:“要怎么提醒?没得再给自个儿找麻烦。”
王处长低声说:“我去趟西餐厅。”
男人说:“先别动,以免打草惊蛇?不如我们自己试一下?”
金小姐说:“我想法子去吧。”
王处长沉思一下说:“不要轻举妄动,先确定一下小职员的身份。”
“好。”
王处长站起身说:“都回去歇着吧。”
第二日,王处长如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读报。九点钟的时候,鲁山进来说:“处座,机关长让您去警察局了解一下总编被害案的进展。”
王处长放下手中的报纸,抬头看着鲁山说:“怎么,警察局没给云子小姐报告进展?”
“没有,才刚儿云子小姐打电话。最近光顾盯着渡边了,是属下的失误。”
王处长摆摆手说:“不是你的错,这原本也不是我们的事儿,上有特高课机关,下有临时市政府,哪里就轮到我们了?不过警察局倒是有意思,这事儿怎么着也该给特高课言语一声啊,这是都不把我这当回事儿啊。”
鲁山叹口气说:“有什么办法?那帮人一贯狗眼看人低。”
王处长略微烦躁的说:“罢了,去一趟吧。”
鲁山说:“现在就去吗?我去叫车。”
“不必,坐人力车去吧。”
“好。”
王处长和鲁山坐人力车去了警察局,直接进了局长办公室。警察局长笑咪咪的起身欢迎,三人说着客套的话,无关痛痒,然后落座喝茶。
喝口茶,王处长放下茶杯,微笑着说:“局长,今日某是奉机关长之命,询问总编被害案案的进展情况。”
局长笑着说:“云子小姐也很关心总编被害案?”
“当然,事关北平市民的安全,云子小姐自然是十分关心。”
“也是,市长昨儿才问过呢。”
“看来是有些进展了?”
“还是请具体负责的洛探长来说吧。”
洛克进来后,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坐下。
洛克的说:“总编是被受过特殊训练的人谋杀的。”
王处长不动声色的说:“哦,何以见得?”
洛克的淡淡的笑了,看着王处长说:“王处长是个中高手,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