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处长带来的是小野医生,现在应该叫小野院长了。
大管家自是认识小野,客套过后,大管家就请小野院长给老爷瞧病。
一番折腾下来,小野院长遗憾的告诉大管家:“目前没有特效药,只能尝试中医的治疗方式。”
王处长一行人来的匆忙去的急促。
轻寒是下晌回来才知道的,幽深复杂的目光看着耿府的大门,缓缓开口:“老三的药福伯亲自盯着。”
“是。”
三月初三春正长,蟠桃宫里看烧香;
沿河一带风微起,十丈红尘匝地飏。
乱世的三月三不甚热闹,但别样的好戏老百姓也乐意瞧。
三月三这天一大早儿,东交胡同一阵忙乱,这可是大户人家,出了事儿不仅自家忙,整个胡同都不闲着,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最后来了队日本宪兵,愣是封了东交胡同。
北平临时政府委员会的一位资深委员,中毒身亡。
彼时,王处长刚进办公室。助理鲁山已经到了。
王处长刚刚坐下,鲁山就拿来今日的报纸,为王处长端来热茶。
王处长淡淡的笑着说:“真是个细心的年轻人,让人很是喜欢。”
鲁山羞涩的笑了,伸手挠挠头。
鲁山是才提拔重用的,之前不过是特高课一小喽啰,这两年才进的特高课。鲁山的爹以前是天津情报站的,后来据说死在共党手里,当时,王处长才刚儿投诚过来,忙着筹备北平特高课,鲁山经人推荐进来的。
如今王处长也算是在特高课站稳了脚跟,是日本人眼里的红人,他的亲信曹奉仪也是越来越忙,王处长这里急需一位助理,曹奉仪推荐了鲁山,王处长点头同意。
年前,鲁山近身成为助理,勤快利索,有眼力劲儿,嘴甜细心,王处长挺满意。
王处长微笑着瞧瞧鲁山,翻翻手中的报纸说:“我这里暂时无事。”
鲁山笑笑走出去了。
王处长随意的瞧瞧鲁山的背影。
这一瞧,王处长才发现,鲁山走路的姿势非常好看,笔挺有力,脚步沉稳。
王处长眼睛闪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的读报。特高课机关的云子小姐最近不断施压,让王处长尽全力,清除国民政府和共产党潜伏在北平的特工,并给临时政府也施压,必须尽快稳定北平的治安。
王处长坐在办公室,静静的读报。
十点钟的时候,鲁山匆匆走进来,声音有些急促的说:“处座,出事了。”
王处长抬起头:“出什么事了?如此失态。”
鲁山说:“盛委员死了。”
王处长脸上闪过惊讶,提高声音问:“怎么回事?”
“刚刚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说今早盛委员被发现死在家里,确切消息还不知道,曹队长已经去了现场,现场已经被封锁了。”
“云子小姐怎么说?”
“云子小姐极为不高兴。”
“市政府那边怎么说?”
“盛委员家人直接报了案,警察局派人过去,封锁了现场后,才通知总长的。所以……”
王处长淡淡的笑笑说:“总长还没做出指示?”
“总长非常生气,要求警察局必须查明真相,尽快抓捕凶手,以安定人心。”
王处长思虑片刻:“云子小姐未做出指示前,稍安勿躁。”
“是。”
鲁山走出去,顺手关上门。王处长抬起手,揉揉太阳穴,心中烦躁不安。
与此同时,轻寒也在武田太郎的办公室得知这一消息。
轻寒心想,这难道是三月三的礼物?
盛委员竟然死了,那个一听日本人进了北平城,立马从千里之外赶回来当汉奸的盛委员死了。
这礼物太让人欢喜了。
轻寒面无表情看着武田太郎发火。抬头看着外面,心情如今日的天气,晴朗万里。
一直到中午,司令部也没有接到新的有关进展,轻寒准备出去吃饭,走出办公室。
王处长也没听到最新消息,特高课机关也没消息,王处长起身出门。
鲁山看见王处长出来,站起身说:“处座要回家?”
“嗯。”
鲁山看着王处长走了,十分钟后,鲁山也出门了。
鲁山是去附近小饭馆吃饭的,慢慢走进小饭馆。
小饭馆的老板此时挺忙的,鲁山叫了一碗炸酱面,安静的坐在桌前等。
饭馆里,尹老板与老顾客随意的聊着八卦。“听说了吗?今儿东交胡同死人了?”
“东交胡同,那可是非富即贵的地儿,谁死了?”
“听说是政府的什么委员,反正是个当官的,今儿一早就发现死了。”
“死在家里了?”
“听说死在床上了。”
几个人猥琐的笑了,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尤其是死在床上,让人浮想联翩。
“死在床上了?”
“让女人干掉了?”
“那女人该不是妖精吧?”
“说不定是狐狸精,先勾人,再喝血吃肉。”
“去,去,去,哪里来的狐狸精,一定是被人整死的。”
“肯定是被人整死的,是谁啊?”
“我要知道,早就去警察局当局长了。”
尹老板嘻嘻哈哈的与大家说笑,鲁山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等着自己的面。
面上来后,鲁山就静静的吃着,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别人说。尹老板随意的瞧瞧鲁山,不动声色的与人聊天。
吃完饭的人很快就走了,尹老板殷勤的把客人送到门口,热情的说:“下次再来啊。”
鲁山吃的很慢,饭馆里剩下两三个人的时候,鲁山也吃完了面,走到门口给老板付钱。低声说:“曹奉仪去了,王乘风这里还没动静。”
尹老板笑着说:“慢走,下次来啊。”
饭点过了,尹老板打包了两份面,然后交待小伙计就出了门,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小胡同。
老马正无聊的躺在床上,尹老板走进去说:“吃饭吧。”
老马如今脱了一身黑袍,也不戴眼镜,目光锐利灵敏:“又是炸酱面?”
“吃吧,明儿曼妮来的时候改善,让她带老字号的招牌菜,”
“明日曼妮来吗?”
“是,这事儿总得给重庆汇报。”
“媗娘来吗?”
尹老板抬眉看着老马,淡淡的说:“媗娘这两天不会来,她的任务是耿轻寒。”
老马装作不在意,大口吃面。尹老板心中暗暗叹息,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配有爱。
媗娘的身份不允许媗娘爱上任何人,但尹老板看的出,老马是喜欢媗娘的。
尹老板说:“如今外面已经传开了。”
老马抬抬眉毛,看着尹老板说:“曼妮有危险?”
“暂时还不知道,东交胡同被封了,曼妮昨晚就回家了。”
两人沉默,拿命工作是他们的宿命。
宪兵司令部,武田太郎、云子、轻寒神色凝重的坐在办公室。
武田太郎说:“中毒身亡,为什么?”
云子皱着眉头说:“现在做出判断为时过早,等尸检结果,还有洛克的调查报告出来,再做判断吧。”
武田太郎冷声说:“如今的北平确实需要清理了,这才多长时间,两次谋杀,这对大日本皇军大大的不利。”
“云子小姐确定是谋杀?有依据吗?”
“没有,直觉,我的专业不是侦探。”
“这是我们的缺点,洛克深谙此道。”
“希望洛克不负众望。”
武田太郎看着云子说:“云子,尽快加大力度清剿北平的反日分子,我们不能再等了,如此下去,会让那些为大日本皇军工作的中国人没有安全感。”
云子说:“是,请哥哥放心,我将重新部署,加大清剿力度。”
徬晚,天空飘着小雨,天阴沉沉的。
雅子站在窗口,看着远方,试图透过雨幕,看向远方。
今日是三月三,据说在中国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节日,中国人的节日总是要团圆的。
雅子突然就想起了母亲,那个卑微一生,倾尽所有爱自己的母亲,清贫苦难的一生,雅子已经许久没有母亲的消息,母亲是否依旧还在苦苦挣扎?
雅子甚至都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哪里人?家里还有谁?爱过谁?恨过谁?
雅子看着窗外,雨如泪,泪入心,心在伤。
轻寒轻轻走近雅子,从身后抱住雅子,低声说:“雅子,在想什么?”
雅子低声说:“那年,母亲病了,无钱医治,我去找父亲,跪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大夫人的院子富丽堂皇,奢华无比。我拼命给大夫人磕头,求她给我点钱。那日,我被大夫人命人拖出去,扔在一座荒芜的院子里,大夫人不让人给我吃的,她想饿死我。可我竟然活了下来,大夫人说命贱之人是不会轻易死的,因为她们还没有受够人间的苦难。轻寒哥哥,我后悔,没有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反抗?要如此卑微的过一生,若是没有我,母亲要如何过这一生?如今,我有了自己的爱人,过着幸福平淡的生活,我更想知道,母亲是否过得好?”
轻寒紧紧的抱住雅子,低语:“雅子,你的母亲知道如今的你过得幸福,一定会欣慰的。”
雅子低声唱起一首日本民谣,那是一首思念母亲的歌。
雅子的声音低迷忧伤,神色凄然。轻寒无语,默默搂着雅子,看着雨。
这样的两人,如同恩爱夫妻一般,怎么也看不出两人各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