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累了,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猛灌几口凉茶。阴毒冰冷的目光蛇信子般盯着老憨。
雅子低声说:“酒井课长这是在浪费时间。”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可疑。”
“直觉?”
雅子抬抬嘴角,瞥一眼老憨,淡淡的说:“当初酒井课长见过佐藤吗?”
酒井脸色一沉,冷声说:“那是意外。”
“由此可见,酒井课长的直觉会出现偏差。佐藤事件提醒我们,所有的可能都存在。”
老憨被拖回了自己的屋子,扔在地上。
两名日本士兵扬长而去。
老憨躺在地上,冰凉的地面瞬间让已经伤痕累累的老憨打了个激灵,老憨挣扎着爬起来,艰难的挪上床,一头倒下。
老憨茫然的看一眼门外,随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门外的两名日本兵对视一眼,鄙夷不屑的笑笑。
老憨在阴暗冰冷的小屋里躺了两天,除了偶尔挣扎着起身喝两口凉水,大多数时候就那么了无生机的躺着,一口食物都未曾进。也无人送一口吃食,宪兵队的大院所有的人似乎都遭受了酷刑和严格的盘查,但依然没有得到酒井想要的结果。
老憨的事是雅子在吃饭时特意说的。
自关老师的事之后,轻寒对自己和雅子的关系有了清晰明确的定位,尽管心中对雅子极为厌恶,但面上却不得不虚与委蛇。
雅子敏感警觉,轻寒的疏离和冷漠,雅子看的清清楚楚。但雅子仿若未觉,一如往常般与轻寒相处。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就这样情侣般相处,外人眼里甚至更加亲密和谐。
中午,轻寒邀请雅子一同去外面吃饭。雅子是从宪兵队监狱赶回来的,一身戎装。
在官署众目睽睽之下,轻寒冷硬的脸略显柔和,体贴的替雅子打开车门。雅子柔情似水的看一眼眉眼冷硬的轻寒,抬脚上车。
车上,雅子侧目看一眼武田太郎办公室的方向。
那里,武田太郎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着两人,神色莫测。
车在武田太郎的注视下开出了官署。
轻寒一眼都没看雅子,目光直视前方,专心致志的开车。
车里,沉闷压抑。
雅子平静淡定的看一眼车窗外,终究忍不住侧目看着轻寒。
“轻寒哥哥想吃什么?”
轻寒表情淡淡的,双目依旧看着前方。
“雅子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有的吃比什么都好。”
轻寒眉头一皱,淡淡的说:“这是怎么了?”
“酒井课长也不知怎么想的,抓着一傻子不放手。”
老憨的身份轻寒不知道,听了雅子的话冷笑着说:“中国人吧?”
“宪兵队监狱倒马桶的老憨。”
轻寒眉头紧蹙,语气嘲讽不屑。
“难道酒井不知道老憨是个脑子不清明的?”
“酒井课长的直觉一向很准。”
“什么时候开始太郎也如此的不严谨了?直觉,可笑至极。也对,现在我倒是明白酒井课长为什么一直喜欢针对我了,怕也是直觉在作祟吧?我想太郎也应该知道,直觉就如海市蜃楼一般,最是玄幻不真实。”
雅子侧目看着轻寒,淡淡的一笑,轻声说:“轻寒哥哥对自己的同胞总是不同的。”
轻寒不可置否,淡淡的回应:“不过是普通百姓,只为了简单的活着。我只是不明白,酒井课长为什么总是针对中国人?难道在酒井课长眼里,奉天的中国人都没必要活着?那军部派太郎来奉天做什么?我倒是有些搞不懂了。”
雅子抿一下唇,犹豫不决的说:“轻寒哥哥,您能搬出官署吗?”
轻寒楞了一下,侧目看雅子。
雅子也正看着轻寒,目光满是恳切和深情。
轻寒无动于衷的移开目光,不解的问:“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轻寒哥哥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轻寒幽深复杂的目光探究着雅子,脑子里极速的运转着。
雅子迎着轻寒的目光,淡定镇静。
出了什么事?她有什么阴谋?不是武田太郎意思?难道是酒井?
轻寒脑子里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句话。
“雅子是想一起搬出来?”
雅子紧张的看着轻寒。
“是。”
“好。有空一起去看看,奉天城里有许多建筑无论外观还是室内,都是不错的。雅子喜欢什么风格?”
雅子清秀的脸上露出羞涩舒心的笑。
“轻寒哥哥会明白我的。”
轻寒抬抬嘴角,轻轻的“嗯”了一声。
吃过饭,轻寒想去宪兵队监狱看一眼老憨。
雅子拦住轻寒说:“轻寒哥哥放心,他死不了。”
轻寒嘲讽的抬抬嘴角:“雅子也怀疑老憨?”
“不。轻寒哥哥不能去,是因为酒井课长很敏感,您不能冲动。”
轻寒看着雅子,这张清秀的皮囊下到底是一颗什么颜色的心?
礼拜天的一大早,轻寒一如既往的去教堂。
雅子正站在武田太郎面前。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
武田太郎抬头问雅子:“耿轻寒什么意思?”
雅子平静淡定的回答:“我觉得耿轻寒对耿太太难以忘怀。”
武田太郎的手指划过星星点点的暗黑色血迹,嗤笑一声:“倒是用情至深啊。”
雅子不屑的抬起嘴角,淡淡的说:“肉体化为灰烬,灵魂也必将化为灰烬。耿轻寒只能属于我,无论肉体还是灵魂。”
武田太郎哈哈大笑:“很好,你做的很好。”
这天,雅子和轻寒看了许多房子。俄式建筑宽敞明亮,日式建筑精致小巧,中式建筑恢宏大气。
别人眼里,这对情侣怕是要修成正果了。
两人也是极尽亲密和谐。男的虽然五官冷硬坚毅,但眉宇间尽显温润。女的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却尽是羞涩娇俏。
期间与熟人相遇,轻寒略显尴尬,雅子则娇羞无比。
不用多言,也就一下午,奉天上层圈子里就传出了猜想。
奉天炙手可热的耿先生,竟然与奉天最高司令官阁下的妹子,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以后,耿先生在奉天怕是一言九鼎了吧。
轻寒送雅子回官署后,附耳低言:“我去赵老板那里。”
雅子乖巧温顺的点点头,柔声细语说:“回来吃饭吗?”
“不了,你自己吃。”
轻寒自己开车走了。
雅子目送车开出官署,转身往武田太郎的办公室走去。那张刚才还含羞带娇的脸瞬间就变得淡漠镇静。
雅子站在武田太郎面前,一脸严肃的说:“哥哥,耿轻寒今日带我去看房子了。”
武田太郎疑惑的问:“看房子?”
“耿轻寒想搬出去住。”
“他向你求婚了?”
“没有,他说住在这里没有家的感觉。”
武田太郎抬抬眉毛,盯着雅子说:“这是耿轻寒提出来的?”
“是,他没有跟我商量,今日直接带我去看房子,只说想要一个家。”
武田太郎沉思一下说:“你怎么想?”
“我提出住他之前的房子,他拒绝了。我想,他忘不了耿太太,但也需要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在身边。”
“我知道了。”
武田太郎挥挥手,雅子行礼告退。
翌日一早,轻寒就向武田太郎提出要搬出官署。理由是想要一个家,不习惯住在军营里,那不是他理想中家的样子。
武田太郎没有理由阻拦,笑着打趣后同意了。
轻寒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交了房租,也没多少可搬的东西,简单的收拾打理,跟雅子一起搬走了。
当天晚上,酒井走进武田太郎的办公室,就宪兵队的内奸提出了新的想法。
武田太郎抬眉问:“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出现第二个佐藤?”
“很有这种可能。所有的中国人经过反复调查,没有发现异常。是雅子小姐提醒了我。”
武田太郎脸色一沉,冷声问:“雅子是如何提醒你的?”
“雅子小姐说佐藤事件告诉我们一切皆有可能。”
“雅子这样提醒你的?”
“是。之后我立即展开调查,果然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
武田太郎眼底亮光一闪。
“发现了什么?”
“宪兵队里有许多反战言论。”
“混蛋,你在说什么?反战言论?怎么会?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质疑天皇陛下?”
面对武田太郎的激动,酒井行礼,语气中也带着深深的忧虑。
“司令官阁下,这不是危言耸听,确有其事。经查,这种反战言论由来已久,低落消极的情绪早已严重影响着帝国军人的士气。”
武田太郎冰冷阴沉的目光盯着酒井,阴沉沉的问:“你查到了什么?”
“近卫队的渡边三郎,他的哥哥们曾是总理大臣府邸的侍卫,死于昭和七年。”
武田太郎紧抿薄唇,目光仿佛淬了冰,盯着酒井。
酒井继续说:“渡边三郎与年幼的妹妹相依为命。昭和十一年春天,渡边三郎应征入伍,他的妹妹也被叔叔的妻子送进了军营。渡边三郎得知这一消息时,携带武器擅自离开部队,枪杀他的叔叔未遂,之后被强行送到中国。”
武田太郎面色沉重起来,沉思片刻后说:“有证据证明他跟中国人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