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真没想到,一上来竟然就跟自个儿有关。
黑暗中,雷科长瞧着轻寒,心思微动。
那边两人还在畅想,陶云可不傻,云子的那番话憋的紧紧的,才不会告诉王处长。
就王处长这人精,但凡知道耿轻寒对日本人有那么大用处,指定不会为自个儿出头。
王处长用手指挑起陶云的下巴:“我这个人呢有个习惯,喜欢有能耐的对手,把能耐人踩在脚底下,让他永远的闭嘴,那才是赢。”
陶云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弄死她?爷,真有您的。”
王处长醉眼迷离,瞧着眼前矫揉造作的女人,嗲声嗲气的捧着自个儿,虽然有些陶醉,尚有理智。
闻言立马警惕的四下瞅瞅,还好没有敏感之人。
王处长食指放在唇前,迷离着醉眼,轻轻摇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两人继续腻歪,轻寒和雷科长却不想再听,两人对看一眼,自觉的依次悄悄离开。
雷科长远远瞧着王处长,眼底闪过幽光。
抬眼看去,耿大翻译俊逸的面孔淡定温润,笑容满面,进退有度,谈吐优雅,高贵从容。
雷科长仰头一口闷掉杯中酒,招手叫服务生,又拿一杯。慢慢摇着,心思百转。
王处长,你想悄悄弄死谁?
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端着酒杯换上公式化的笑容,朝轻寒走去。
“耿大翻译。”
轻寒优雅点头示意:“雷科长。”
雷科长靠近轻寒,低声说:“耿大翻译如此淡定,是胸有成竹?”
轻寒优雅的笑笑,一边与问候自己的熟人举杯示意,一边双唇微动。
“嗯,王处长的那番话,让某深有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的感觉啊,王处长是个能成大事的。”
雷科长皮笑肉不笑抬抬嘴角:“我听说耿大翻译对亲妹子好着呢。”
轻寒笑了:“这话不假,那可是亲妹子。”
“听王处长那意思对耿大小姐可不利啊,王处长的手段你我都领教过,耿大小姐这是被王处长盯上了。毕竟王处长说了,只有踩死对手才有快感。”
“这话没错,符合王处长的性子,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听话的,不会忤逆。”
说了半天也没说道到主题,雷科长眼珠子转转说道:“我劝耿大翻译还是把亲妹子看紧点,特务处死个把人不是什么事儿。”
轻寒扬扬眉:“红楼的地下室,有多少冤魂,怕是你们自己都数不清,某还得说一句佩服,也不怕午夜梦回时,那些冤魂找他。”
轻寒说完就忙着跟人打招呼,热络的聊天去了。
独留雷科长心思几变,老李的那番话又响在耳边。
原本还犹豫的雷科长,这会儿目光狠厉起来,防守的最高境界是攻击。
雷科长找到外围负责安保的老李,附耳低语一番,老李频频点头。
酒会后第三天下晌,老李派人通知雷科长,耿大翻译进了倚翠楼。
雷科长得到消息马不停蹄赶到,倚翠楼外的胡同口与老李碰头,老李说:“一直没出来。”
雷科长点点头,抖抖袍子抬脚往里走。
二楼包厢里,李仕温弟兄五个都在,轻寒一见笑了:“呦,今儿都闲了?”
李仕温哈哈一笑:“兄弟们时间长了聚聚,不能外道了,再说,今儿有人特意请咱们兄弟热闹热闹。”
轻寒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人,此时已经有些拘谨的起身鞠躬。
“耿爷吉祥!”
轻寒乐了,这人还真是熟人,见过一面,粪霸王麻子。
轻寒抱拳:“都是朋友,不必客气。”
李仕温哈哈笑着说:“今儿哥几个占六弟的光,老王请客。”
轻寒就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如今这世道,王兄弟也不容易。”
这话一出,李仕温兄弟几个没感觉,毕竟知道轻寒的为人,可王麻子感动的都要哭了。
“耿爷仗义,多亏耿爷,这几个月日子好过多了,小的是真心感谢耿爷,耿爷千万别客气。”
李仕温紧着说:“六弟,来之前我就劝过,可这小子好说歹说都不答应,死犟死犟的,一根筋呐。哥哥也是拧不过,就替弟弟答应了,不过也说了,就这么一回。”
老二王长贵场面上混的人,此刻也出言圆场,轻寒也就从善如流。
几人刚落座,说说笑笑,阴魂不散的雷科长就掀帘子进了包厢。
“呦,真是巧了,听着声了,这一瞧,还真是耿大翻译。”
轻寒目光一闪,随即起身客气道:“雷科长好!可不是巧了,雷科长这是才来?”
“才刚儿进来,楞说没包厢,我不信,要亲自瞧瞧,就听见耿大翻译的声了。”
“雷科长几位?要不,请过来一起将就将就?”
“嗨,就我自个儿,闲的没事儿,正好路过,想着解解闷。耿大翻译这儿要方便的话,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那感情好,正好给雷科长介绍几位朋友认识认识。”
又是一番客套,然后吆喝伙计上茶,落座,听曲。
帘子再次被掀起,进来一身穿粗布的男人,面有急色,直接走到王麻子跟前,附耳低语。
王麻子脸色一变,似难以张口,又不得不开口。
得,今儿这曲指定听不成了。
王麻子起身先鞠躬再抱拳:“实在对不住!家里出了急事,小的告罪,先去瞧瞧。诸位请便,账算我的。”
吴水脸色一沉:“我说王麻子,多大点事儿,非得这会子?爷几个是吃不起饭听不起曲的主儿,给你面子才来的,别不识好歹!”
王麻子脸色一白,今儿坐在这儿的,都是自个儿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王麻子一脸哭丧,九十度弯腰请罪:“实在对不住!本不想说,怕扫了爷几个的兴,可话不说不明白。小的真有事儿,小的那大舅子刚刚没了,事出突然,好好一个人,是真没想到,要不……”
李仕温瞪一眼吴水,关心道:“这是大事儿,到底咋回事儿?”
王麻子瞧一眼身边的男人:“到底咋回事儿?”
男人刚才是急了,这会儿瞧着这些非富即贵的主儿,才后怕。瑟缩着说:“下晌吃饭的时候都好好儿的,吃过饭没过一会儿就说肚子疼,疼的满炕打滚,等大夫来,又说胸口疼,大夫还没瞧出个好歹来,人就腿一蹬,没了。”
王麻子抹一把脸说:“才四十,平时瞧着麻利的很,没想到……”
轻寒灵光一闪,起身说:“事儿都出了,咱一起过去瞧瞧,搭把手,先办事儿。”
李仕温弟兄几个本就是马匪出身,讲就的就是一个义气。
轻寒话一落地,立马都起身嚷嚷:“一起去,搭把手。”
王麻子哪敢让这几位去啊,立马拦着。
“留步,请留步几位爷。几位爷的心意小的领了,只是穷人家,地儿小不说,也真没见识过有身份的,怕慢待了几位爷。”
李仕温大手一挥:“既然都是朋友,就别说那些没用的,前头带路,麻利儿走。”
雷科长是真不想去,但自个儿追着耿大翻译来,正经话还没说,只能跟着去。
几人跟过去,又一次被穷苦人家的艰难震惊了,是真的搭把手帮着把事儿给办了。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人再提。关键是雷科长从头到尾跟着大家一起,就像真的只是碰巧进倚翠楼听曲的。
两天后,警察局接到报案,仁川饭店出了命案。
神探洛克奉命前往,因仁川饭店是日本人开的,大使馆通知了宪兵队,武田太郎命特高课派人前去协查。
事关日本人,云子不放心中国人,没让王处长去,而是亲自出马,并让轻寒一同前往。
仁川饭店三楼408号客房,轻寒一行人到的时候,警察局的洛克已经戴着手套开始检查。
轻寒和云子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洛克工作。
死者男性,年龄40左右,身高1.74米,体型微瘦。
死者身穿白色里衣,趴在床边,两条腿拖在地上,赤着双脚。
头的右前方有一黑色公文包,公文包半开着,离床不远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袍。
从轻寒的方向看过去,死者左臂弯曲置于头侧,头压着右臂。
房间里没有异味,仔细一瞧,窗户竟然开着一条缝。
洛克一脸严肃,先检查了尸体的周围物品,盥洗室,家具,长袍。
最后洛克才开始检查床,上下左右,然后拿起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份信。
信未封口,信封上毛笔书写:金弟亲启。
洛克没有取出信,而是把信又放回公文包。
洛克围着死者转了三圈,这才轻轻抬起死者的头。
这时,轻寒和云子可以看清楚死者的脸。
轻寒瞧了一眼死者,目光一闪,面上未显。
所有人这才看到,死者右手捂着嘴。
洛克试着动一动死者右手,露出嘴巴,嘴巴没有完全闭紧,清楚的看到嘴里似乎有东西。
洛克伸手,助手递上一把镊子,洛克小心翼翼从死者嘴里夹出一团纸。洛克仔细展开,虽然已经不清晰,但仔细辨认,还是能够看的出来,是两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