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轻寒约张言去了灯市口,媗娘作陪。
媗娘拉着轻寒跳舞,轻寒手里的胶卷滑进媗娘的手中。
轻寒附耳低语:“这是一份名单,我直觉它跟日本特务有关,你洗出来我再看。”
“得三天。”
三天后,中午轻寒和石头去外面吃饭,七绕八绕去了徐家胡同。
石头在外面放风,轻寒闪身进了小院。
媗娘拿出洗好的照片,销毁了底片。
轻寒口述,媗娘手写,一份完整的名单跃然纸上。
轻寒很快离开,媗娘把名单卷成小小纸圈,小心翼翼的装进一支凤尾簪子,仔细插在发髻上。
前一段时间王处长有多张狂,最近就有多郁闷。他的主子自新历年前夕,艳日公开发表支持日本首相的对华三原则后,便再无消息。新历年后,国民政府公开宣布开除汪的党籍,撤销汪的一切党内外职务。
这一变故,让王处长一班人有些不知所措,整天提心吊胆,主要怕日本人突然翻脸。
王处长他们也知道,跟日本人那就没有道理可讲,万一日本人觉得他们没用了,杀了正好跟国民政府谈条件,那就是分秒的事儿。
好在,仔细观察几天,日本人那儿似乎没啥动静。
新历年那天,武田太郎号召与民同乐,王处长还给武田太郎和云子小姐敬酒来着,两人对他与以往没有不同。王处长一班人这才把心放肚里。
那几天,王处长心情不大好,就没回家,不乐意回家瞧那黄脸婆,就跟外面的姨太太那儿住着。
王处长有一美丽妖娆的姨太太,读过书,身材玲珑有致,性格温柔贤淑。王处长对她宠爱有加,专门在外面单另置办了院子养着,经常在那儿过夜。
这不明儿就是老历年了,再不乐意,王处长也得回家去。所以今儿王处长打算去瞧瞧自个儿那心肝宝贝儿。
今儿,王处长进门就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清雅的茉莉香味中混杂着浓郁的玫瑰香味。
果然,一道艳丽的身影出现在王处长目光里。
姨太太拉着那位妖娆艳丽的女人给王处长介绍:“老王,我的同学钱丽。”
王处长礼貌的点点头,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同学。
自己那傻啦吧唧的姨太太,还热情的拉着同学和王处长共进晚餐。
晚餐后,同学说有事儿求王处长帮忙办,他那姨太太目光来来回回在两人身上睃视,王处长亲昵拍拍细腻白皙的小脸蛋:“去吧,我有事儿要忙。”
姨太太不大乐意的先去睡了,临出门时瞅了一眼自个儿的同学,有点后悔,这就是引狼入室吧。
王处长看着姨太太出门,这才变了脸,阴沉沉的盯着钱丽。
钱丽大方的坐在王处长身边,妖娆一笑,点燃一支香烟,对着王处长吐出一串烟圈。
王处长嫌弃的抬手挥开烟雾,钱丽“咯咯咯”笑。
“王处长,王乘风,原名王银福,河北平山人,民国十八年经同乡介绍,加入昌平特科,民国二十年,加入国民党,民国二十四年就任昌平情报站行动科科长,民国二十八年……”
“钱小姐是特意前来转述王某履历的?”
“当然不是,我是在提醒王处长,你的一切尽在掌握中。”
王处长冷笑一声:“威胁我?”
钱丽竖起食指在红唇前来回摇几下:“我是千里迢迢给王处长递橄榄枝来了。”
王处长眼底风暴翻涌,脸色黑的滴水。
“千里迢迢?你是从重庆来的?”
钱丽笑得迤逦:“王处长果然聪明。”
王处长义正言辞道:“某即已进入特高课,自当全力以赴,所以钱小姐所求,恕王某不从。”
钱丽“咯咯咯”笑出了声。
“王处长还没听内容,就急着拒绝,心浮气躁,这是大忌。”
王处长紧抿双唇,钱丽不急不缓,缓缓道来。
王处长一开始眉头紧蹙,越听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
钱丽说完,笑眯眯看着王处长:“王处长以为如何?”
原来上月底重庆方面召开党务会,除了商议抗战之事,还有一个重要议题,那就是“融共、防共、限共、反共。”
钱丽此次前来,就是与王处长合作,欲将北平的共党地下情报站一网打尽。
这惊喜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王处长不敢相信,反复确认后,差点仰天大笑。
真是天不灭我。
王处长自然欣然接受,条件那是意想不到的优厚。
王处长觉得自个儿又活过来了。
钱丽走后,王处长搂着姨太太,仔细询问了钱丽的情况。
答案当然是滴水不露。
滴水不露的答案并未令王处长放心,王处长派人监视姨太太。
姨太太与以往没有太大变化,每天除了吃饭,就是捯饬自个儿,最多是跟王处长手下的几位太太打打麻将,逛逛街。
老历年前一天,钱丽邀请姨太太一起吃饭。
姨太太那天光旗袍就换了好几套,大到羊毛大衣,小到耳环,那都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务必做到完美无缺,一定要全方位碾压钱丽才行。
姨太太终于出门了,一进餐厅瞬间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绝对是艳压群芳。
这效果就是姨太太想要的,姨太太得意洋洋的走到钱丽身边,阴阳怪气的开口:“呦,今儿没忙大事儿去?”
钱丽妩媚妖娆的撩撩耳边的碎发,气死人不偿命的回:“有些事儿有的是男人乐意替我去做呢。”
姨太太俏脸一变,不由得拔高了声音:“钱丽你这贱人,你让我家老王替你干啥去了?你这贱人,我就知道,当初你就没按好心,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钱丽竖起食指放在红唇前妩媚摇了几下。
“这话说的真没水平,说谁是狗屎呢?你?老王?哈哈哈……”
钱丽笑得那叫一个妖娆妩媚,气的姨太太脸色青黑,直喘粗气。
钱丽这才笑吟吟的说:“坐下吧,别跟个泼妇似的,有失风度。”
姨太太气呼呼的坐下,这才发现周围的目光,脸色更沉。
“钱丽,你故意的吧,让这么多人看我笑话。”
钱丽不急不火的给自个儿的茶添了热水,又给姨太太倒杯热茶。
“喝吧,这年头能喝上一杯热茶已是奢侈。”
姨太太冷哼一声:“只要你别打扰我,我可以一直过这种生活。”
钱丽鄙夷的看着姨太太,口气也十分不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就说的你这样的女人。依靠男人而活,没有思想,没有工作,除了男人,就是男人。”
这回轮着姨太太冷哼了,嘲讽道:“你一如当年一般皮厚,也只有你钱丽,能把抢人家男人这事儿说的如此清丽。是,我靠男人活命,你呢,口口声声不靠男人,那你干嘛一直勾搭别人的男人,满大街的男人,你不去勾搭,但凡见着一个有本事的,你那是不要脸的往上扑。啧啧啧,这些年你那脸皮倒跟年龄一样,情长了。”
这番话直捅钱丽的心窝子,钱丽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不过很快抬眼瞧瞧四周,压住自己的尴尬,笑笑说:“今儿是我请你吃饭,不说那不高兴的事儿了,点菜吧。”
钱丽把菜单往姨太太手边推了推。
姨太太翻了个白眼,随即挑贵的点了几个菜。
钱丽又“啧啧啧”几声:“到底是花别人的钱花惯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如今这世道,平头老百姓吃个饱饭都费劲儿,姨太太倒好,可着劲儿的点那些不顶饱光费钱的,拿我这当冤大头呢?”
这下姨太太才刚儿压下的怒火又被点燃了,直接把菜单扔钱丽脸上:“请不起就别装,老娘我有本事花男人的钱,不服你也花男人的钱啊。怎么,上杆子倒贴我家老王,让我猜猜,老王没瞧上。”
钱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姨太太瞧着乐了,不顾形象的“哈哈哈”大笑,笑得肆意张扬,直用帕子擦眼角。
钱丽终于忍无可忍,顺手把菜单甩向姨太太。
姨太太笑得正欢,菜单“啪”打在脸上,姨太太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后,拿起茶碗隔着桌子砸向钱丽。
滚烫的茶水泼向钱丽,得亏钱丽反应快,起身跳开。
这下钱丽也不娇柔做作了,一个箭步跨向姨太太,一把扯住姨太太的头发,甩手就几个嘴巴子。
柔弱的姨太太对上强悍的钱丽,只有挨打的份儿。
姨太太的惨叫声响彻餐厅。
隔壁桌的人互相看一眼,最终还是起身过来拉架。
两人被拉开,姨太太哭喊着要杀了钱丽,钱丽甩了甩手,扭着腰走了。
王处长的人只能又赔钱,又安抚着姨太太,一路送回家。
王处长心思沉沉的听着属下的汇报,抬手让人出去。
自己坐在办公室想心事。
自个儿的姨太太真跟钱丽没关系?
王处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半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
己卯年的老历年在炮火声中来了,北平又发生了几次游行示威活动,游行群众与警察及宪兵发生多次摩擦,武田太郎和云子小姐大为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