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饭店的工作人员在颁奖典礼前两个小时已经就位。
因此推算,下毒者是提前进入饭店藏匿,藏匿地点最有可能是一楼,一楼除了大厅,还有两间休息室,公用盥洗室,厨房。
厨房里所有大厨和助理没有离开过,公用盥洗室和休息室提前检查过,是王处长亲自带人检查的,没有异常。
最后,王处长分析,唯一能藏身的就是厨房后面狭小的过道,那里放着四个垃圾桶。
下毒者应该是藏身于垃圾桶,从厨房后的狭小过道到第一间休息室,只需要经过厨房。
酒会进行到一半,也是厨房最为忙碌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到下毒者经过。
王处长的嘴没停,一直吧啦吧啦,轻寒站在一边直译。
等王处长终于停了嘴,武田太郎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武田太郎对过程一点也不感兴趣,他要的是结果。
云子倒是对过程有兴趣,认真听了王处长的分析,觉得有道理。照这样的思路查下去,很快就能锁定凶手。
轻寒嘴一张一合的同时,时刻注意着武田太郎,轻寒知道,此刻的武田太郎怒火中烧,怕是要发飙。
果然,王处长话一停,武田太郎抬起狭长的眼睛看向警察局长,目光阴冷寒凉。
“你的,调查结果?”
警察局长心里暗自嘀咕:“当天警察都在外围,连六国饭店的门口都没去,隔着一百多米,光瞧热闹了。围着六国饭店的可都是宪兵,荷枪实弹的,这会儿想起警察来了?挨得着吗?”
心里骂娘,脸上却带着谄媚的笑,斟酌着慢慢道来:“当天警察局接到的任务是颁奖典礼外围的治安,警察都在距离六国饭店一百多米以外,经过详细调查,当天没有可疑之人进入安保范围,协助皇军巡逻并排查可疑人员,均为发现异常。”
警察局长话音一落,武田太郎抬手“啪啪啪”扇了他几个大嘴巴子,回手也赏了王处长一顿耳光。
清脆响亮的嘴巴子让人听着都脸疼,两人的脸顷刻肿了。
房间里气氛沉闷压抑,山下尽量降低存在感,连呼吸都放的愈发清浅。
轻寒退后一步与云子并肩,云子站的笔直,微微低头。
武田太郎张嘴骂到:“混蛋,我命令你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凶手,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可恶,太可恶,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当警察局长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回到警察局,已经是怒火中烧,暴躁的摔了一盏茶碗,踢了椅子一脚,疼的直接蹦起来。
妈的,人倒霉喝凉水塞牙,放屁砸脚后跟。
那粘上毛比猴都精的日本人,谁他妈知道他得罪谁了?搁北平这好些年,缺德事儿没少干。这是作到头了,让人给直接弄死了。说句不好听的,那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啊。挨警察局屁事,哎呦,疼死爷了。
警察局长受了气,怎么着也得把这口气给出喽。
问题是这口气怎么出?
警察局人倒是不少,街面上巡逻遛弯的;挣的是辛苦钱,办公室里喝茶聊天的;不是上头有人,就是自己人。骂上头有人的,不出半天,自个儿得再让骂回来;骂自己人,舍不得。得,数了来数了去,还真有那么一位,权高钱多位置重,骂了他既出了气,又让他找不上茬。
等张言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蔫头耷脑回到办公室,回想起局长那张脸,忍不住咧嘴偷笑。
心里直感慨,还是耿大翻译看的明白,看的透彻。
当初这副局长的位置,多少让张言心里不舒坦,毕竟干啥都矮人一头,今儿看来,得亏是副的,嘛心不操,有功劳能捞好处,没功劳挨打正的上。
那张脸得抽多少嘴巴子,才能肿的他亲爹都认不出来啊。
想想那是生疼啊。
就冲这,得,赶紧给耿大翻译打个电话约个饭。
三天后,武田一郎的葬礼在武田一郎的住处举行。
武田太郎亲手为武田一郎盖上日本国旗。
武田一郎葬礼后,武田太郎给特高课下了死命令。
轻寒亲耳听到武田太郎声嘶力竭的嘶吼:“立刻,马上,我要让北平的潜伏者全部消失,他们通通的该死。”
轻寒眉头紧蹙,沉思片刻有了计划。
晚上,轻寒携夫人雅子一同赴约。
张言订了老字号的馆子,六国饭店那是不敢去,怕悄没声儿的被人干掉。
张家如今的当家人张言的大哥也在,兄弟两都是会说话的,这顿饭吃的就是个舒坦,酒足饭饱,该谈点正事儿了。
张家的当家人笑着跟轻寒说:“耿先生,有些生意上的事儿想跟您聊聊,您瞧……”
轻寒微微一笑:“不如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那感情好。”
轻寒侧目看看雅子,柔声低语:“这是老字号了,还合口味吗?”
雅子贤淑的点点头,微笑着回答:“是的,非常的可口。”
“喜欢咱们改日再来。”
“嗯。”
“一会儿石头送你先回,为夫随后就回。”
石头送雅子走后,张言嘻嘻一笑说:“耿爷,今儿咱去灯市口乐呵乐呵。”
轻寒抬抬眉瞅一眼张家大哥,张家当家人摸摸鼻子。
“那个……您那日本夫人……”
轻寒低笑一声:“怕我耿府河东狮吼?”
兄弟俩略显尴尬。
轻寒轻笑,优雅起身:“走吧。”
三人坐张家的车直接到了灯市口。
进了熟悉的歌舞厅,眼前是灯红酒绿,耳边是低迷诱惑。
张家的当家人自然是早就约了人谈生意,张言自是陪同轻寒消遣。
两人坐在沙发上,惬意的浅尝美酒。
张言靠近轻寒低声说:“这儿的当红舞女以前是情报站老大的秘书兼情人,如今落魄了,成了灯市口红舞女,有名的交际花。”
轻寒淡淡的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没反对。
张言立马起身去交涉,没一会儿,媗娘和另一名舞女跟着张言过来了。
媗娘一瞧见轻寒,立马扬起明媚的笑容。
“呦,又见面了。”
轻寒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竟然露出些许微笑,让张言不禁暗地里啧啧咋舌。
媗娘熟稔的直接坐在轻寒身边,爽朗笑道:“耿大翻译,谢您赏脸。”
张言身边的舞女也顺势坐在张言身边。
张言瞧着俩人道:“二位也是熟人啊?”
轻寒淡淡的回应:“媗小姐跟王处长是朋友,耿某借王处长的光,有幸与媗小姐聊过几次。”
轻寒轻松的将武田太郎的决定传达给媗娘。
接下来的日子,北平果然又一次掀起抓捕狂潮。
让武田太郎恼火是特高课如今的办事效率。云子信誓旦旦的保证,却每一次都是以晚了一步破防。
原本经过特务处近半年的摸底跟踪,基本掌握的暗线,已经完全可以收网了。
没想到,真到了收网的时候,却是空欢喜一场。
那些联络点已是人去楼空,那些联络员,更是凭空消失。
王处长折腾了十几天,只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酷刑上了一轮又一轮,也没审出个子午卯丑来。
武田太郎的心情可想而知,每天都在暴怒疯狂的边缘,稍一触动,便是滔天的怒火。
令武田太郎没想到的是,更为糟糕的事儿还在后面等着他。
八月,北平的盛夏,火炉般的酷热令人心情无端的烦躁。
轻寒下班接了雅子一同回家,路上特意绕道去了冰糕店,吃了冰糕,给家人买了冰棍。
开着车,很快到了耿府大门口。
大管家福伯又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
但凡大管家福伯这动静,准保没好事儿。
果然,车一停,大管家福伯一个箭步就窜出来了。
“大少爷哎,您可算回来了。”
石头拿着一盒子的冰棍:“福伯,吃冰棍。”
“吃冰棍?这会子我想吃铁棍。”
话虽这么说,福伯还是拿一根冰棍:“唉,我还是先败败火。”
石头憨憨的笑着说:“福伯,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了?”
“去,混小子,麻利儿的把这败火的好东西给主子们送过去。哦,对了,柳姨娘那院就别去了。”
石头倒是没多想,捧着盒子一路小跑去送冰棍。
福伯咬一口冰棍,败败火,跟着轻寒和雅子一路往里走。
“大少爷,今儿下晌来了一帮子警察,把三少爷抓走了。”
轻寒脚步一顿,以为自个儿耳朵有毛病没听清。
“警察把不散抓走了?”
“是啊,大少爷哎,您是没瞧见,那些个警察一进门就没好脸,要见老爷,我说我们家老爷病着,不方便见客,人就问三少爷跟哪院住,我就问嘛事儿,人压根不搭理我,那个横哦,直跟我说,废话少说,耽误了正事,治你个妨碍公务罪。奔着柳姨娘的院子就去了,三少爷那会儿才刚儿进屋,正跟柳姨娘说话呢,一窝子警察上去就给摁地上了。哎呦喂,大少爷哎,您可得想法子啊,说啥也得把三少爷给捞出来啊,大少爷哎,我这心啊,针扎似的哦……”
福伯说的那叫个声情并茂,轻寒楞是没瞧出福伯有那么丁点儿的伤心,瞧着貌似还有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