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北平城鸡飞狗跳。
武田太郎阴森森的坐在办公室,一夜未眠。
轻寒也是神情哀伤,目光晦涩,陪在武田太郎身边。
渡边又是刺激血腥的一夜。
特高课特务处的审讯室,哀嚎了一夜,一声高过一声,凄厉无比。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夜空。
直到天亮,一无所知。
武田太郎在崩溃的边缘,渡边已经崩溃。
北平特高课机关长云子小姐被刺身亡,此事重大,北平司令部严厉训斥武田太郎,并责令武田太郎务必抓住凶手。
这是帝国的耻辱,这是你武田太郎无能的表现,这是战场失败的发泄口。
武田太郎第一次有了身心俱疲的感觉。
云子小姐的死造成了北平的惶恐,这惶恐持续了一月有余。
渡边频繁挨训,甚至在武田太郎暴怒时,抽了渡边十几个嘴巴子。
当时抽的渡边脸都肿了。
渡边把这一切都怪在耿轻寒的身上。
渡边有一种直觉,云子遭遇刺杀跟耿轻寒脱不了干系。
可惜渡边没有证据。
可渡边也不是吃素的,他一定会让耿轻寒付出代价。
十月,北平的天气冷了,枯叶漫天飞舞,一场秋雨后,秋风瑟瑟,行人也都瑟缩着。
渡边与雅子坐在西餐厅。
王处长的西餐厅依旧高雅浪漫。
金发碧眼的小提琴手演奏着浪漫的古典曲子,流水般清澈悠扬。
服务生送来甜的发腻的提拉米苏,热咖啡也加了糖。
雅子平静的看着渡边。
“渡边主任想干什么?”
“雅子小姐别误会,我只想给雅子小姐讲个故事。”
渡边把自己的故事加工一下讲给雅子听。
渡边告诉雅子,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剪出这个男人的一切羁绊,让他孤身一人,只有成为唯一,才能彻底俘获这个男人。
渡边说,中国男人从一出生,承载太多,他们从小被教导,以家族利益为重,女人只是可有可无的生活装饰品。
有了女人,生活可以多一些情趣,没有女人,他们一样生活,女人不是生活必需品。
渡边说,这是中国男人和日本男人一样的地方,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的家人。
耿轻寒也许有一些在意你,但他不爱你。
雅子小姐可能不知道,耿轻寒为了救灯市口的一舞女,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
谁能说那舞女只是耿轻寒心里的玩意儿,分明是至宝。
渡边不断用言语刺激雅子,不断挑衅雅子脆弱敏感的心。
渡边告诉雅子,许多人都说那舞女猛地看上去,很像云子小姐。
她张扬明媚的笑容,艳丽妖娆的长相,妩媚动人的身材,无一例外。
雅子猛地把手中的咖啡泼向渡边。
“够了,闭嘴吧。”
渡边慢慢掏出手帕擦拭脸庞,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
“据说雅子小姐和云子小姐同时受训于帝国军校,为何现在如此平庸?因为,雅子小姐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渡边潇洒离去,留下雅子独自一人临窗而坐。
雅子端起咖啡,加了糖的咖啡依旧有些苦涩,甜中带苦,丝丝滑过雅子的喉咙。
许久,雅子喝完咖啡,慢慢起身走出西餐厅。
夜里,雅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轻寒睡的很香。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雅子找到了给不散绝嗣药的大夫,摔给他一沓子纸币,雅子要一副毒药,见血封喉的那种。
大夫哆嗦着说:“没,没那药。”
雅子掏出枪顶着大夫的脑袋。
“有,还是没有?”
“有,有。”
雅子前脚走,后脚渡边带人进了大夫的家。
几天后,中日友好医院,雅子频繁的出错,令小野院长非常生气。
怒斥雅子:“混蛋,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太累明天就休息一天吧。”
“谢谢院长!”
第二天,雅子罕见的没有按时起床。
轻寒讶然,抬手摸摸雅子的额头。
“可是不舒服?”
“没有,最近有些累,小野院长让我休息一天。”
“哦,也好。”
轻寒起床洗漱后自己开车走了。
雅子又睡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院子里玉兰不在,只有一小丫头。
雅子皱起眉头问:“玉兰呢?”
小丫头说:“玉兰姐陪福嬷嬷去乡下了。”
雅子没在意:“去多久?”
“没说,大管家指定知道,一会儿我去问问。”
“不用。”
洗漱后雅子坐下吃早饭,觉得口感与平常不一样。
小丫头看出雅子的疑问,笑着说:“大少爷特意外面给奶奶买的。”
有一瞬间,雅子犹豫了。
吃过饭,雅子进了轻寒的小书房,坐在窗前,许久。
雅子起身往外走,对小丫头说:“我去看看父亲。”
雅子去了前院书房。
老爷一直在前院书房养病。太太殁了之后,老爷更是不去后院,说一进院子就想太太。
路上,雅子遇到巡府的家兵。
家兵停步给雅子请安问好。
一路往前院去,雅子觉得府里空荡荡的。
前院,耿二守在门口。
“大奶奶安!”
“耿叔好!我来看看父亲。”
耿二抻着脖子喊:“老爷,大奶奶来了。”
大管家麻利儿出来,掀起门帘。
“呦,大奶奶来了,今儿没去医院?”
“福伯好!今天休息。”
老爷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本书,瞧着精神不错。
雅子跟老爷说了一阵子话,就问大管家:“父亲的药可是喝了?”
“还没呢,估摸着快送过来了。”
“我去看看。”
“别啊,大奶奶,我去就行。”
雅子笑笑:“平时也没时间,今天正好没去上班,就让我去吧。”
大管家想想也是。
“辛苦大奶奶了。”
雅子笑笑,温柔贤惠。
雅子去了厨房,吴大厨不在,厨房里就一小丫头正端着药出门。
雅子没多想,问小丫头:“是父亲的药?”
“大奶奶安!是老爷的药。”
“给我吧。”
“这,大管家不许。”
“没事,我刚从父亲那过来。”
“谢谢大奶奶!”
雅子端着药往前院书房走,路过一僻静处,雅子放下托盘,掏出毒药倒进药碗,并仔细的摇均匀。
雅子端着药碗进了书房。
“父亲,温度正好。”
大管家接过药碗,伺候老爷喝药。
雅子亲眼看着老爷喝下药,这才告退。
雅子还没走回自己的院子,老爷就一口血喷出,晕倒了。
一阵兵荒马乱,大夫摇摇头。
大管家和耿二嚎啕大哭。
大管家哭着打电话给轻寒:“大少爷,老爷……老爷……殁了……”
轻寒一惊,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老爷……老爷……殁了……”
轻寒手里的电话“啪嗒”落下。
轻寒颤抖着看向武田太郎,泪眼婆娑。
“太郎,父亲他……”
“怎么了?”
“父亲殁了。”
轻寒发疯般往外跑,一路疾驰。
府里正乱着,轻寒下车发疯般跑进前院。
大管家和耿二的哭声刺耳悲哀。
轻寒甚至不敢进去,两腿一软,跪在院门口。
好一阵子,轻寒才鼓劲站起来,一步一步进了书房。
“大少爷……”
老爷殁了,是吃了毒药。毒药是大奶奶亲手端来的。
轻寒阴沉沉听完,提枪就要去找雅子。
“我杀了她。”
大管家死命拉住轻寒。
“大少爷,你不能去,不能去,她是日本人。”
耿二也帮着拖住轻寒,直到曼妮听到消息赶过来。
曼妮抱住轻寒,哭着说:“大哥,我只剩大哥了。”
轻寒猩红着两眼冷静下来,点点头:“对,你说的对,还有好多事没办,我不能冲动,不能。”
耿府门前又拉起白幡,挂起白灯笼。
耿府的当家人耿老爷病逝。
耿府大丧,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雅子亦披麻戴孝守在灵前。
雅子心里由刚开始的忐忑到现在的平静。
这世上已没有让雅子牵挂之人,若轻寒哥哥要她偿命,她就偿命,能死在轻寒哥哥手里,雅子死而无憾。
轻寒看不出悲伤,冷静的安排着后事。
武田太郎亲自前来吊唁,山下陪同。
武田太郎倒没多想,但山下觉得有些奇怪,耿轻寒表现的过于冷静,这不合常理。
山下多看了雅子一眼,就发现雅子的异常。
雅子眼中毫无生气,死亡般绝望平静。
山下想告诉武田太郎雅子的异常,但没机会。
武田太郎接到北平司令部的通知,急匆匆告辞离开。
耿府大丧期间,少了石头、吴大厨等人,没人发现,就连雅子都没注意到这一细节。
没人知道,石头带着吴大厨,福嬷嬷、翠姨、玉兰已经先一步离开北平。
家人的先后离去,让轻寒惊醒,日本人没有人性,没有人性的日本人加上汉奸走狗的毒辣,根本没给耿府留活路。
轻寒深思熟虑后,与父亲和大管家合计无数次后,才开始行动。
不想离开轻寒的石头被强迫走了,先离开的都是妇孺老人,石头身负重任,轻寒拍着石头的肩膀。
“记住,你姓耿。”
石头等人安全离开后,下一步打算让曼妮和耿二护着父亲、大管家离开。
轻寒和雅子留守北平耿府,等战争结束,一家人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