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清冷的月光亮斜斜的挂在天边。
两人站在菜馆的拐角,轻寒低声说:“你必须马上离开。”
“有人叛变了?”
“今天下午,被捕的人里有人提到惊弦。”
“具体情况。”
“我不知道,他们这次审讯没有让我参加。这是雅子告诉我的,不确定消息的准确性,但我分析雅子迫切的想要取得我的好感,这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个日本女特务?”
“语言天赋很高。”
“她的话可信程度高吗?”
“我听从你的意见,值此特殊时期,也只能放手一搏。近来刻意与之交好,经过我的观察,目前为止,还未发现她的可疑之处。”
“经过关队长的事,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你的身份,没有必要再次试探。所以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消息可信。”
“叛徒有可能是你的下线。”
关老师思索一下说:“不是,今天我见过他。昨晚许多同志被捕,他很是焦急,今日一早便四处奔走,打听情况。昨晚被捕的同志,他们的身份不会全部暴露。能提到惊弦的人必定是名老同志,但未必见过我。不必担心。”
“不,情况不容乐观。既然能提到惊弦,必是知情之人。酒井已经疯了,以他的手段,很有可能问出你的真实身份。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和那名同志必须撤离。现在,马上。”
“可是我还想留下来,伺机营救被捕的同志们。如果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你必须离开。”
“我向上级汇报后再做决定,如果我真的离开,你还记得联络方式吗?”
“记得。”
“好,记住,一旦我离开,来接头的人一定要完全符合条件。”
“好。”
“监狱里的情况你要多注意一下。”
“我会的。”
两人匆忙说完,轻寒进了菜馆,关老师往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开。
菜馆里,雅子抬眸看着轻寒撩起棉门帘走进来,高大英俊,挺拔俊逸,别说怀春的少女挪不开眼睛,就是馆子里的糙老爷们,也被这般丰神俊朗的身姿吸引了目光。
雅子俏脸一红,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
轻寒坐在对面,淡淡的问:“菜可是合口?”
“轻寒哥哥推荐的当然好吃了。”
轻寒随手夹了菜放在雅子的小碗里。
“那就多吃点。”
回来的路上,轻寒交给雅子一个盒子。
“新年快乐!”
这一夜,雅子留在轻寒的房间。
凌晨五点的时候,雅子突然拉开卧室的门,在会客室睡觉的轻寒瞬间睁开了眼睛,低声问:“怎么了?”
黑暗中雅子快步走到轻寒身边。
“宪兵队那边出动了。”
轻寒已经坐了起来,侧耳细听。摩托车和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轻寒心里一紧,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黑暗中,轻寒呼的一下站起来,往门口方向走去。
回过神来的雅子低喝一声:“别去。”
雅子快步走过来,低声说:“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你出去,只能暴露你自己。”
轻寒戛然止步,冷冷的问:“你早就知道?”
“不,我不知道。但结果是可以预见的,特高课的手段无人逃过。”
轻寒闭了一眼眼睛,咬牙低语:“酒井就是个恶魔。”
“这已经超越了极限,原本我以为午夜时就会有结果,所以一直不敢睡。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已经超越了人的极限承受力。”
轻寒颓然的坐下,沉默不语。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可以清晰的看见雅子晶亮的双目。
房间里的空气陡然压抑。
雅子低声劝慰:“您的朋友应该已经离开了。”
轻寒没有开口,心中暗道:但愿如此。
雅子的安慰没有缓解轻寒的紧张和担忧,关老师没有离开的预感非常强烈,轻寒紧握双拳,与雅子相对而坐,直到天亮。
雅子在天亮后高调从轻寒的房间出去,消息马上就传到了武田太郎的耳朵里。
轻寒刚进办公室,山下就过来说:“耿先生,司令官阁下请你过去。”
武田太郎的办公室里,酒井阴沉丑陋的脸上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毒笑。
轻寒微不可见的皱皱眉头,快的让人抓不住。武田太郎看过来时,轻寒冷硬俊逸的五官平静镇定。
武田太郎语气温和:“无觅,今天看上去很高兴。”
轻寒微微抬抬嘴角。
“不愉快总会过去。”
两人相识一笑,话中深意各自明白。
“无觅,你看看这个。”
武田太郎递给轻寒几张相片,轻寒接过来低头一看,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成了事实。
“这个人无觅认识吗?”
轻寒故意低头仔细看,每一张照片看了又看。
“这好像是那个被通缉的共党,知新书铺的老板,代号是关老师的人?”
“是他。”
武田太郎又从桌上拿起几张照片。
“再看看这个。”
轻寒接过来仔细看看。
照片正是如今的关老师。轻寒摇摇头说:“这人没见过。”
武田太郎一直紧盯着轻寒,轻寒的神情不似作伪。
酒井桀桀怪笑几声,冷冷开口说:“难道耿先生没有看出来吗?他们是同一个人。”
轻寒抬起头,俊逸的帅脸慢慢龟裂,露出一丝尴尬。
淡淡的说:“酒井课长不说,我还真是眼拙,没看出来。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不过是少了副眼镜,胖了一些,耿先生就看不出他们是同一个人了?不会是明知他们是一个人,却故意隐瞒吧?”
轻寒黑了脸,冷冷的说:“既然如此,这关老师怕是根本就没离开过奉天,酒井课长为何直到今天才知道?”
酒井恼火的瞪着轻寒,无法继续质问。
武田太郎笑着摇摇头:“无觅,你这习惯很不好,总是认错人。”
轻寒尴尬的笑笑说:“不熟悉的人难免认错。何况,这两人我似乎从未见过,分辨不出来不奇怪。”
酒井冷笑一声说:“耿先生确定没有见过?”
“没有。”
轻寒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
“有人看见你们在一起。”
酒井的口气陡然严厉。
轻寒淡淡的看一眼酒井,微微一笑说:“哦,我不记得了。能否给个提示,什么时候?”
“耿太太出事的那段时间。”
轻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瞬间冷着脸说:“那段时间去我家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很多人我从未见过,也未曾有过来往。承蒙厚爱,来者是客。虽是以礼相待,但并不说明就与我耿轻寒有密切的联系。酒井课长什么意思?这真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酒井一噎,不满的瞪了轻寒一眼。打嘴仗,十个酒井也不是轻寒的对手。
酒井憋屈郁闷,脸黑的滴水,阴沉沉坐在一边,不再开口说话。
这种明知你有问题却没有证据的憋屈,令酒井异常的恼火。酒井信奉的是刑罚,摧毁身体的同时也摧毁意志,打击肉体的同时让灵魂也惊恐万状。这种仅凭打嘴仗打击心理令其崩溃的心理战术,酒井一向不齿,攻心为上对于酒井来说那就是个笑话。
轻寒恼火的把照片摔在桌上,看着酒井冷笑一声:“我耿轻寒随时配合特高课的调查。”
说完,轻寒转过头看着武田太郎,朗声说:“太郎,我要的是一个肯定,作为太郎的朋友,耿某坦坦荡荡。”
门口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雅子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走进来。
武田太郎看过去,今日的雅子竟然没有了往日怯懦瑟缩的模样。
雅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武田太郎故作温和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
“今日的雅子让人惊艳,帝国的军人果然不一样。”
“谢谢哥哥!”
武田太郎温和对轻寒说:“赵会长亲自带队清剿五里铺,宪兵队会一同前往。烦请无觅替我前去督战。”
这是赶人了。
轻寒马上起身,黑着脸告辞,临走时深若寒潭的目光掠过雅子。
雅子面上一红,微微垂下了头。
两人的互动没有逃过其他人的眼睛,酒井恼恨交加,面色比之前更加难看。山下一脸深思,只有武田太郎了然一笑,老奸巨猾。
轻寒出去后,武田太郎看一眼酒井,淡淡的说:“你过于急躁了。”
酒井起身立正,痛快的说:“司令官阁下,对不起,属下的确过于急躁了。耿轻寒可能会警觉,接下来的行动将会更加困难。”
武田太郎摇摇头说:“耿轻寒是真的没认出来他们是同一个人。当年,耿轻寒用了很长时间才能把云子和雅子分清楚。”
武田太郎说完看一眼山下,山下附和道:“是的,整整一年的时间。云子小姐经常以此捉弄他。”
武田太郎摆摆手止住这个话题,对于酒井盯着耿轻寒这事,武田太郎不反对,但直到现在,酒井仍然没有证据。武田太郎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之前,谁也不能动耿轻寒。因为耿轻寒是武田太郎的人,在武田太郎心里,耿轻寒与山下一样,属于私有财产。高高在上的武田太郎,绝不容许他人觊觎自己的财产。何况,耿轻寒还是一件能拿出手的贵重物品。
武田太郎看着酒井,开口问:“抓到的确定是惊弦?”
酒井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扬起嘴角回答:“十有八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