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孕了。”

    安塞尔打个饱嗝，裹紧了毯子叹口气。希林听得一愣，完全没搞清情况。“你说谁怀孕了？”

    “她啊，奥罗拉，我妈。”

    “额，你……”希林一阵汗颜。安塞尔居然真的能喊出“妈”这个词，他脸皮是有多厚？虽然照道理说，是他妈没错……

    “你、你居然连都……”希林已经无语了。

    “又不一定是我咯。兴许是克莱蒙德呢！”

    “啥玩意？”希林一听，更是吃惊到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么几句话包含了多少信息量！

    “嘿嘿，你也想不到吧！”

    一见希林鄙夷的神情，安塞尔立即笑呵呵地解释：“真的，我没骗你。我自己也没想到呢！”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城堡中对立的情绪越发严重，安塞尔连吃饭都不敢单独行动，生怕被哪位看不惯自己的骑士大爷宰了。奥罗拉夫人却把安塞尔和骑士长叫来会议室密谈。密谈的内容就是，她怀孕了。

    “我当时也愣了。心想，不会吧，我有那么高的命中率吗？”安塞尔讲话的样子从来都不正经。“可是她非要逼我认账，一点都不讲理。我当时很生气嘛，就随口一说——你怎么确定是我的，万一是克莱蒙德的呢！然后你猜怎么着？”

    安塞尔拍着大腿开怀大笑：“那个秃子，他竟然沉默了！哈哈哈——”

    希林听了完全没法相信：“你什么意思，骑士长默认了你的说法？”

    “对呀。他竟然没有反驳。他承认了！”再说下去，安塞尔就要当场跳舞庆祝了。

    希林摇着头：“怎么可能，他那么正直的一个人，而且他有自己的爱人啊，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有爱人又怎么样，哪个男人还没有动歪脑筋的时候？你敢说自己没有？”

    说得希林脸都红了。他的歪脑筋动得多了去了。“可是骑士长大人，他不一样。他是个特别有道德感的人。”

    “是男人就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兴许哪天他的大光头一搭住，什么送上门的菜都要，就嘿嘿嘿——”安塞尔笑够了，脸色又沉下去，“真的，你要是看到他当时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那是一种特别复杂、饱含着惭愧和疑惑，还带点小欣喜的样子。他那副样子，够我笑话他一辈子。”

    克莱蒙德这种过分正直的人，笑话他的道德污点造成的伤害，可远远超过暴揍他一顿的程度。希林确信他宁可被自己打残了也不想被当众笑话这种糊涂事。

    “等哪天我们回到埃塞斯，我也要好好嘲笑他一番，看看他窘迫的样子。”

    “就是，杀一杀大光头的傲慢劲！”安塞尔还带了一小瓶酒，他喝了一口。“不过无论孩子是谁的，只要老家伙还活着，名义上就是他的。这样城堡就有合法的继承人，我也能脱身了。”

    “那么杂兵队，你都不管了？”

    “有什么好管的！就是一群倒霉蛋嘛。”安塞尔哼了一声，“城堡怎么样，始终都是他们的事，与我没有关系。骑士长本来就发誓要守护城堡的，现在多了他自己的崽崽，更要加倍努力守护了呗。”

    “那……你们这样互相推诿，万一，万一其实是你的孩子，该怎么办啊？”希林的话令气氛突然降温。

    安塞尔又叹口气，他脸上也有难得的忧愁：“是我的又怎么样？管他呢！我自己的父母，不也是这样的……”

    希林听了一阵难过。如果能帮他找到母亲就好了，他一定思念母亲很多年了。凡人做不到，恶魔肯定有办法做到，希林坚信这一点。下次撒耶坦出现，一定要向他讨教。想到这，希林甚至觉得恶魔没那么可恨了。

    命运才可恨。如果有什么办法对抗命运，把一个人从悲伤的境地解救出来，那是多么慈悲的举动。

    夜晚就快要结束，天色发白，两个人都累了，相互依偎着小憩。等天色大亮又重新上路。本来沿路没什么话可讲，因为有安塞尔这个活宝在，才热闹了许多。

    本来说希林徒步走了这么久，马让给他骑一会。安塞尔非要爬上来跟他挤一匹马。

    “混蛋啊，好恶心，滚下去！”希林骂他也没用。不过马儿无声的抗议比较有效，驮得重了就不肯挪步了。安塞尔不得不下来。可恨的是，仅仅驮一个人，马也不肯走了。干脆希林也下来，不让它驮人，总可以走了吧？马就是不肯走，低头吃起草来。

    “你的马什么毛病？”

    “我怎么知道。它不想回去了呗。”安塞尔都不着急，“欸，我们不要去找他们了，自己去首都不就得了！”

    “你认识路？”

    “找路有什么难的，一直往西边走，逢人就问路不就得了。”

    这家伙讲话，向来不靠谱。可能昨天他都在寻找自己的缘故，马也累坏了。二人又休息了好久才勉强上路。安塞尔居然还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喝点血？

    “你到底什么毛病？你关心得也太宽了点吧！”

    “我嘛，就是一看到你这副吃亏受气的样子，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才忍不住想拉你一把。你都不感谢我吗？”

    “有你这份父爱，多往自己的孩子身上用吧。”希林说完也觉得自己太刻薄了一点，他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一起过来。我是由衷地感谢上苍，后面的路上能有你陪着。不然我也不晓得会多么寂寞。”

    这话未免太肉麻了一点，安塞尔竟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啥。

    “切，傻x。”希林收回前面的话，就知道这种人不解风情。

    也没走多远，距离庄园还有小半天的路程呢，路上又看到一个畏首畏尾的影子。这个身影未免太过熟悉了一点，希林眉头一皱。果然，还是甩不掉这个丑八怪。

    对方也看见他们了，手舞足蹈地迎上来。他抓着缰绳，凑到希林跟前：“小主人啊，我终于又见着你啦！”

    希林勉强地点头。

    “你都……不记得我了嘛！”

    谁会不记得他啊。希林翻了个白眼。

    “你看到我，怎么不高兴啊！果然你不是把我弄丢了，你就是存心遗弃我的……”

    丑八怪说着说着就要哭。安塞尔被他这样子恶心坏了，呵斥道：“闭嘴，别挡着路。”

    古温克这才收敛了一点，恭敬地牵着马带路。从路程上说，十里地呢，他恭迎小主人走得有点夸张了。这样的行为朴素地表达着他的内心。

    “小主人啊，我可想你了。”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如此单纯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