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第一次,通常情况下恺撒的邀请都很难被拒绝,作为加图索家的唯一指定继承人,他足够优秀,也有骄傲的资本,可以用美金扇对方的耳光直到把他抽晕过去。如果对方愿意对他表现出诚意,那么他可以满足任何的要求,让对方坐下来和他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合作。
但这次他居然被反将一军,这个看起来娇小瘦弱的女孩要求他从高处下来,与她平起平坐,站在同样的位置上说话。
恺撒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小看了路明菲,她虽然是个女孩,但在心高气傲上可能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强,甚至不弱于他自己。
路明菲当然是不知道在恺撒那边已经把她看成了表面柔弱,内心刚强的女汉子,心里就剩下盘算着这会儿该怎么收场,居然说出要恺撒主动滚过来自己身边这种话。
好吧听上去确实牛叉爆表,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侠女,虽然挂了个武功高强的名头其实并没有学过什么正规功夫,上来就要求在江湖混迹多年的武林大侠给自己三拜九叩之礼才肯加入联盟,这怎么听都是接下来要被吊起来抽一顿鞭子的下场。
话已经放出去了,收是收不回来的,现在认输绝对会被抬上新的守夜人头条,被大家当做笑话落井下石。有的人就是这种性格,他可以不赚钱,但是别人赚钱会让他比吃了屎还难受,嫉妒优秀这种事在全世界都跑不了,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牛逼到让这种人没法抬起头来瞻仰。
路明菲决定和恺撒死磕到底,她一步也不动,双手从容地交叠在身前,学着那些公主们的优雅模样,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充满傲气,不单单是恺撒,看谁都得像看自家后院里剪花丛的仆人。
恺撒也没有动,他本就是居高临下的人,这场舞会也是他办的,作为主人,他当然应该秉持着自己的风范。如果因为一个客人的态度就选择离开高座,下去与她站在同一個平面上,那样会让其他人觉得凯撒这个人也不过如此,他被s级打败过一次,那么现在就是第二次,这是面子问题。
空气陡然变的有些凝重,双方就这么对视着僵持住了,客人们觉得此刻的安珀馆里满满都是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儿,美少女s级路明菲和骄傲的学生会雄鹰恺撒,他们谁都不肯让步,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谁先动了,谁就会输。
如果是路明菲先动,那么她将毫无疑问地成为恺撒的下属,s级血统也无法战胜天生的领导者,她会像个瞻前顾后的小厮那样屁颠屁颠的跟在恺撒身边,恺撒说我们往东,s级就只能点头哈腰的说老大说的没错老大牛掰。
如果是恺撒先动,也许这个学生会会长的位置要不了多久就得换人,绯闻中的路明菲可是和狮心会的头头有密切关系,再加上新生的身份,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当下卡塞尔学院里的所有学生势力集中起来,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社团。只是那时候这社团可能得叫狮心会,而不是学生会了。
负责吃瓜的群众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今晚真的是来对了,如此精彩的博弈,不愧是卡塞尔学院里顶尖的血统们,唯一的问题是希望他们别因为这个发展到打起来就好。不过仔细想想那样好像也挺带感的,在没有黑枪的情况下,路明菲还能不能当做恺撒的对手要打一个问号,就算她是s级,她看起来只是个踩着高跟鞋才一米六出头的小女生而已,如果和凯撒面对面硬刚,差不多等于小萝莉公主遇上金发泰坦巨人。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三分钟,这场博弈仍然在继续。路明菲首先有点撑不住了,心说他妈的你就不能下来说话吗站那么高装什么鲁鲁修,老娘踩着高跟鞋腿都要断了,挺胸收腹头抬高假装自己是个模特你以为很容易么?她全然没有意识到古怪的气氛都是因为她那句反客为主的烂话,在她看来只是个合理的要求,可那种发言的杀伤力对恺撒这种自命不凡的家伙来说约等于扔一发核弹在他脑门上爆破。
恺撒也开始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不太好,如果是他和路明菲一对一,他能用眼神和路明菲对视上一天一夜,直到叫这位自以为是的公主小姐乖乖认输。那样恺撒就很乐意让她软绵绵地倒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刮一下她的鼻子说女孩子逞强很可爱但是不要过头,用意大利帅哥的风骚横抱起她送回家去叫她好好休息,隔天再邀请她出来吃饭,送她一份精致的小礼物,说我们依然还会是很好的朋友,一般的女孩这样都会被他给俘虏了。
但现在他正身处自己举办的舞会上,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再拖下去的话无疑会让舞会变成一场真正的东方式鸿门宴。
“让我们先跳支舞吧。”恺撒轻轻拍拍手,打破了这该死的寂静,“一支舞曲结束后,我希望能听到你的答案。”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自负,就像一位君王说我原谅小姑娘的任性,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算是给双方各自都搭了一个台阶下,是缓兵之计,也是先礼后兵,因为刚刚诺诺来的时候跟他说了路明菲并没有带舞伴来,这说明路明菲并不懂得这里的规矩,要参加舞会,你得首先有一个自己的舞伴,这里不是那种可以随意邀请的社交场合,而是一场早有准备的既定典礼。
恺撒用眼神向角落里的学生会干部示意,干部会意的点点头,摇了摇黄铜小铃,旋即优雅的中世纪宫廷风舞曲响起,二楼两侧的深红色幕布拉开,两支小型乐队左右合奏组成了环绕式立体声。
大厅里的学生们相互对视一眼,走向自己的舞伴,器宇轩昂的黑衣男生拉着裙角飘扬的白裙女生旋转着滑进大厅中央,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如无数盛开旋转的白玫瑰,唯有一个女孩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左看右看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好像只有她把自己给弄丢了,并不属于这一刻缤纷的世界。
怎么每个人都有舞伴啊?路明菲心里只有这个难解的疑问,她从未参加过如此正式的古典舞会,根本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隐匿规矩,看起来好像每个人都早就有所准备,唯有她是个傻帽独自一人赴会。
她呆滞地站在人群中心,任凭那些飘扬的发梢悄悄掠过她的后背,虽然刚刚确实看起来牛逼了一把,有点s级的样子,但现在她毫无疑问地输的彻头彻尾。恺撒仍然站在那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上,诺诺出现在他身边,恺撒对诺诺行了一个臭屁到极点的贴面礼,他们手牵着手从旋梯上走下来,也加入了旋转的舞会当中。
暗红色的身影从路明菲身边飘过,路明菲看见诺诺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对她的遭遇有点无奈,又像是忍不住笑一下她的无知与单纯。
一瞬间路明菲有点难过,因为诺诺刚刚在外面见过她的,她知道自己没有带舞伴,她本可以提醒一下,但她没有那么做。
想想也是呀,就算她说了愿意罩你,可她也是恺撒的女朋友,这是恺撒的主场,是他的舞会,女朋友当然要照顾男朋友的面子,不可能抛弃恺撒来带着你说小师妹咱们一起跳支舞吧?
都怪自己是个马大哈,直到舞会将近了才想着去准备衣服,也从来没有问过别人是不是有什么规则需要遵守。
好吧好吧,是你赢了恺撒,已经无法加入师兄那边的当下她路明菲确实只有加入学生会这一条路可走了,恺撒的下马威确实已经把她逼到了绝境上,只要愿意认输,恺撒应该还是会笑着帮忙解围然后让全场欢呼s级的加入的。
路明菲转过身去,打算躲到角落里默默看着这场支舞曲结束,这样就可以不被那么多人注意到。
这时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般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厅里的人都皱眉往二楼看去,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质的卡塞尔学院,这种低级的错误不应该出现。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舞蹈仍然在继续,而所有恩都关心着那个从上而下的脚步声,音乐也仍在继续,训练有素的第二小提琴手接住了首席的位置,乐队指挥紧张地比着嘴形呼喊,首席小提琴手也没有回头。
她解开了自己的深红色坎肩,湖蓝色的一字肩v领收腰长裙,裙摆边际点缀着摇曳的星辰坠饰,一眼就叫人感觉到是有点熟悉的一身装扮。
路明菲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孩缓步向自己走来,她从那么多人中间穿过,却那样从容不迫,每一步都像踏着波光荡漾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哒哒轻响,就像踩在人的心尖上,叫你抬起头来,好好欣赏女王殿下的美。
她站定了,向着路明菲伸出手,尽管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的素净面孔,可是眼瞳深处仿佛已经闪耀着璀璨的群星,完全相同的衣服在路明菲身上如果叫公主,那么在零身上就应该叫女王,哪怕她还没有路明菲高,但气质已经完全碾压了全场,宛如冰雪雕琢的极致艺术品,是个活过来的白玉玩偶。
“你怎么会在这儿?”路明菲嗓子有点哑哑的。
“勤工俭学,来当个小提琴手挣点外快。”零淡淡地说,“他们很慷慨的,报酬很高,顺便再来给你当个舞伴,我猜你应该不知道,参加这种舞会是要自己邀请一个人带上的。”
“我差点就信了。”
入学是直接快递一个集装箱的女孩会需要勤工俭学么?这谎话说的芬格尔大概都不会信,可零的表情那么平静,就像在说一句早已成为既定事实的陈述句。
“真的。”零轻轻牵起路明菲的手指,她们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一点,但手掌大小差不多,零特意穿了和路明菲一样的舞裙,天知道她怎么会有两件相同的衣服,这让她们两个人看上去就像亲密的双胞胎姐妹。
“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一起离开,如果还要留下来就一起跳支舞。”零轻声说。
这并非是该落泪的时候,可是路明菲的心底还是有大片大片的酸楚涌出来,如果说上一次在电影院里还是两个人一起带她离开令人生厌的舞台,那么今晚这场就连诺诺也放弃了她的舞会上,又是零站了出来在最糟糕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路明菲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被零如此青睐,这份好意已经超过了简单的友情,她对零只是请吃过几顿夜宵而已,而零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像生命中最好的朋友才愿意伸出的援手。
“来都来了,开心一下再走吧。”路明菲紧紧握住零,十指相扣,零的体温低的惊人,就像握住了一块冰凉的白玉。
盛大的湖蓝色舞裙旋转开来,便如碧海连天,路明菲比零要高一些,所以她们很默契的在没有交谈的情况下默认路明菲跳了男步,尽管如此路明菲也还是穿着长裙的,在强有力的探戈舞步下她的心情逐渐轻松而明快,彼此的发丝在不经意间交织在一起,又舒滑的分开,这时已经沾染上了彼此的气息。
路明菲从小到大受到过的舞蹈训练只有三个月,那是在仕兰中学,为了春节联欢会表演所进行的准备,当时的老师说她显然属于手脚不协调的类型,手到位了腿就得出毛病,反之亦然。
但这一次她跳的出奇好,所有的动作都像是刻在她的灵魂里,她怀抱着零旋转,飞扬,踏步,每一个动作根本都不必思考,身体自然而然就会跟着到下一步的动作去。零也非常配合路明菲的节奏收放,她们两个人的合作奔放自如,湖蓝色的舞裙飞扬起来,裙角的星辰折射光影缭乱,像是一对配合了很多年的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