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凤带领众人星夜疾行,很快在距离御夷镇西城门不足五里路的地方,前来增援的军队终于赶来接应殿后。进城不久,负责殿后者须臾后便与敌军发生交战,拼杀声、马蹄声接踵而至,未几,时人迅速后撤固守城门,没有留给柔然人半点入侵的机会。
受伤昏厥的慕容嫣被先行送回到御夷书院交由陶勿用及其弟子何忠所照料,书院其余人等见白凤归来,皆欢喜至极,苏青、阿鹃、赵小妹三人纷纷绕着白凤的居舍进进出出,都要尽力施以帮助,都要跟他说几句话。
在荆棘外出时一直为其照料母亲起居的岳青菱见到荆棘回来,立刻便说要跑回他家中将老母接来,好让他们母子相见。
荆棘本欲相拒,唯恐家母疯病碍事,借故继续留在白凤左右做事,殊不知此前数月间,岳青菱再三请求过陶勿用为他老母医治,那位老妪经过陶勿用施术调养,现今已恢复少许常人的意识。
了解之后,荆棘不禁向恩人们顿首致谢,随后也便答应了岳青菱的请求。二人将去意告知白凤,遂一起走出书院回家面见老母。
待日出以后,彻夜未眠的白凤突然从慕容嫣身畔离开,带着另一个不为人所熟知的女子走出屋门,恰逢赵小妹迎面撞见,正要问道:“白公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到赵家,有要事要与你父亲商量。”白凤回道:“难道令尊现在不便接见我们?”
赵小妹对白凤如此坚定的态度感到有些诧异,她疑惑地看向白凤身边的陌生女子,问道:“她是谁?白公子难道不先看看慕容姐姐的伤势如何吗?”
“这位沈琼枝姑娘,你暂且可以把她当作同伴。”白凤为身边的女子如此引荐道:“方才我已问过陶老先生,嫣儿应该没有大碍,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向你父亲禀告。”
“好吧。”小妹微微躬身让开道路,目送那二人离去,双眼迷离,不知所言。
少顷,白凤携沈琼枝进入赵家府邸,此时正值赵苇敬神拜佛之际,二人便来到佛堂前等候。
但见赵苇从佛堂内出来,步履沉重,他的身段还是依旧挺拔威仪,只不过神色像是因为连日操劳所致,变得有些许黯然。
“白凤,听闻你此番得胜而归,我很是高兴啊!这为之后的战事省去了不少麻烦。”赵苇一手捋着胡须,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思量少时,再道:“你归途中必定经过柔玄、怀荒二镇,可道囊之那边战况何如?”
“赵公子运筹帷幄,相信有樊先生的辅佐,很快便会将贺拔氏的军队逼退。”白凤续道:“先生,我此次前来,除了是要禀告前线战况,在下仍有一事相告。”
“可是与身边这位姑娘相关?”赵苇道。
“小女子沈琼枝,来自武川镇,本是‘圣地’中人。”沈琼枝道:“独孤祈,托我有话带到。”
说罢,沈琼枝拿出信物,是一对很不起眼的铜铸手镯。
“是从圣地来的?”赵苇走近一步,捧着手镯仔细再看,续道:“老夫居然让你站在屋门外许久,真是多有怠慢。”
“赵先生,无妨。”沈琼枝道:“婆婆她让我跟赵先生讲,她一直在等你,现在只有御夷镇还在顽抗,无论如何,请赵先生坚持下去吧。”
赵苇恍然失措,连连摇头表示难以置信,问道:“祈,她难道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沈琼枝自讽着嘲笑了自己:“不,她收养了好几个女儿,可惜,没有一个人有出息,总会整天给婆婆惹麻烦。”
“呵呵呵……”赵苇继续盯着那副手镯,明明上面没有半点花纹,制作工艺也没有多复杂,可他还是对它恋恋不舍:“哈哈哈,好,太好了!还以为,她会以前那样劝我放下屠刀,现在她该明白,举着屠刀的到底是谁了吧?哈哈哈……”
白凤看赵苇情绪非常,若要久留唯恐生事,便作揖道:“先生,若无吩咐,白凤这就告退了。”
“慢着。”赵苇将手镯奉还给沈琼枝,说:“沈姑娘,这副手镯请你交还给它的主人,然后,替老夫说一些话。”
赵苇转过身去,高昂着头颅望向青天,道:“我从未后悔过自己曾做过的事情,可是如果再让我选择一遍,我会狠下心来,把祈,带出圣地。”
“赵先生,这……可是曾经发生了什么?”沈琼枝迫切地追问道:“如果你愿意,可否告诉我其中详情?”
“都是些很久远之前的事情,我相信你的婆婆一定有提及过。”赵苇微微颤抖的声线表露了自己的真情实意,这是隐忍多年的情感爆发:“当时我还一无所有,为了胸中的志向经常走南闯北四处行商,我与祈便相识在这行商的路上。”
“那时她因教派内乱,被迫流亡各地,还与家人都走散了,我见她可怜,便容她在商队中一起同行……之后,有一群声称是亲族的人来找她,我见祈没有拒绝的意思,便由她去了……”
赵苇话语间断断续续,似是有所隐瞒,可白凤和沈琼枝又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咄咄逼人,只好沉默不语,继续听道:“后来听说全族人仅剩下她一人存活,还被贺拔胜当成珍禽猛兽般软禁在那个‘圣地’里面,只恨我当时……”
“咳咳……”赵苇借着咳嗽倏地止了回忆,再问沈琼枝道:“沈姑娘,请你,务必要将我的话带到。”
“好,待战事结束,我们一定尽快回到圣地,对吧,凤哥哥?”沈琼枝不怀好意地看向白凤,仿佛要假借赵苇之威权来迫使白凤亲口许下诺言。
“是,我等一定将话带到。”白凤无奈拱手道。
“好,有白公子这番话,我便安心了,咳咳,咳咳咳……”赵苇话音未落,又咳嗽不断,此番更有些血痰咳出,白凤见状,自是要上前帮扶,岂知赵苇挥一挥手,欣然婉拒道:“你们回去歇息吧?这些天大家都太劳累,我也要回屋了。”
话毕,佛堂的三人就此散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