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燕大寒前脚刚走出客店,白凤马上遣荆棘去往追踪,直至看见其的确远去才能止步折返,然后,他开始与慕容嫣一起收拾行李,像是要再次踏上长途旅行般备齐行李马匹,驻守在客店前等待荆棘。
不过一会儿,荆棘应约而归,只报告说那守卒当真在分派人手去寻人,并没有诓骗白凤几人。可那位少年剑客却回道:“我可不指望他能替我们找到独孤祈。”
“告诉燕大寒我们要找到独孤祈,不过是借故支开他的注意,使其分身乏术,再不能轻易掌握我们的行踪。而且我们提前知会过他,之后沿街走访时再不会轻易引起官差的怀疑。”
话毕,白凤把御马缰绳丢给荆棘,自己则是拍拍另一匹马的额头,继续驾轻就熟地讲道:“竟有为官者所不熟知的位高权重之人,那这位‘独孤祈’必定有着另外一个更为世人所熟知的称谓。我们这便上街四处问问,切忌不要节外生枝。”
“嗯!”荆棘与慕容嫣异口同声说罢,便即跟随那位少年剑客穿街走巷,开始寻访之旅。
每当他们遇见那些对自己青睐有加的路人过客,就会立刻上前搭讪询问要事,仅过半日,便已走过大大小小二十多条横街,在寻访的上百人当中,居然皆无一人识得独孤祈。
俄顷,他们来到一片茶摊前驻足良久。这三人三马,皆是风尘旅客打扮,本该非常惹人注目才是,可在茶摊前聚集的人群却无一人曾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恰恰相反,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道路中间正自徐徐经过的巡游花车上面了。
说起这辆布置精美、别具匠心的花车,人们站在远处第一个可以着眼的地方,必然是正在熟练驾驭两匹马前进的马车夫。只见其用木簪束起发髻,双鬓如雪,脸戴着一个赤色鬼面具,面具上雕刻着犀利而尖锐的五官,用白色、黑色的颜料勾勒出骇人恶鬼的形象。
再而人们可以大致看清楚花车的整体构造——从辕轭到外壳,花车的每个部分都由朱砂色上过漆,并且认真抛过光,在明晃晃的朱漆间,有四扇用金漆描边的窗户,窗户内坐着四位曼妙的金发女子。
她们戴着透明的耳坠,身着正式的束腰长裙,在看见路旁百姓时,她们会从四扇窗户见分别伸出手来腼腆地问好,她们目光深邃而灵动,有时与同伴谈笑风生,有时又害羞地躲起来偷看外边的状况。总而言之,都是一副稚气未脱、朝气蓬勃的样子。
须臾,有一位不知名的黑发女郎从车内沿着楼梯走上马车篷顶的顶层小阁。小阁四周插满了花卉,可谓姹紫嫣红、五彩缤纷。这位黑发女郎打扮得端庄贵气,腰带上缝制着好几颗绿松石,脖颈间装饰有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红色宝石,这些宝石同样被抛光打磨得很精致。
围观者见状,连同马车内的四位金发女子一同顿时噤声。众人静静地看着黑发女郎在小阁内四处走动,听她向周遭百姓一一问好:“愿天神保佑你们,善良忠诚的子民。”
在马车轮毂声、马铃声的交织下,黑发女郎的声音全然没被掩盖,反而极具穿透力地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声音有一种与她年轻相貌不符的沉稳,足够让任何一个仅见过她一面的人感到惊奇。
肩扛杂货架子的货郎一边摇起拨浪鼓,一边正襟注视着花车,他认真对待的神情,好似真心觉得能够被马车里面的贵人相中保佑一般,虔诚非常。然而与此同时他却完全没发现,正有一名少年模样的小贼趁机偷走了他货架上的志怪传奇话本。
正当贼子将要穿过人群脱身之际,白凤三人正巧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荆棘二话不说,马上从小贼手中拿过话本,正欲大声教训一番,却马上被白凤所制止。那位少年剑客把话本送回到小贼手中,同时胁迫着他亲自走到货郎面前,自掏腰包把话本的钱交给货郎,只道:“记得下次买东西,要先递银钱,再拿东西。”
货郎拿着钱一时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便即问道:“这位公子,是相中什么了?”
白凤一语不发,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名小贼,大家也不知所谓地跟着他一起盯着那小贼,直至最后,贼子终究没抵过被抓现形的羞耻感,无奈把话本还给货郎,“等我赚到钱了,我再回来买……”留下这句话后,他转身逃之夭夭。
货郎看着远去的花车,心有不甘地抱怨道:“奇奇怪怪,你们,耽误我看花车了!”
“这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不知方才远去的花车上究竟是何人?”白凤拱手相敬,续道:“若是小弟冒犯了天神,还请原谅小弟的无礼。”
“仁慈的天神怎会怪罪你们这些迷途羔羊?”货郎把话本放回货架,再数数方才白凤所给的银钱,一并还了回去,又道:“方才那是我们的圣女大人,你们在圣女大人的眼下做了这等好事,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圣女大人?”白凤与荆棘几乎同时发出感叹,并一同看向慕容嫣。
慕容嫣听罢,登时恍了神,再过须臾,适才故弄玄虚般问道:“大哥,听你话中的意思,你知道方才的少年偷了你的书?”
“那小子平时就常常来我的书摊看书,那本书他都快看完了,我见没几个人想要买,又恰好碰见他小子贼心不死,那书,便算是我赠他的了。”货郎话到半晌,连连叹气:“唉,谁知道碰上你们这些热心肠的了!”
“看来,我们是好心办‘坏事’了?凤哥哥?”慕容嫣向白凤如此打趣罢,因花车而临时聚集起的人群也渐渐随之散讫。
花车巡游、货郎赠书事毕,白凤、荆棘二人在路上一直旁敲侧击地问慕容嫣为何对“圣女”之事避而不谈,然而慕容嫣却始终不肯当众解释清楚,言辞举止支支吾吾、躲躲闪闪。直至他们三人傍晚时入住另一家客店后,她才肯开始讲述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