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阶段的行动之中,御史台的年轻御史们四面出击,给地方官员带去了非常糟糕的回忆和印象,也确实抓住了不少官员造假、为非作歹的实证,狠狠的拉了一些渣滓下马。
既然有了这样的实绩,刘备也不想更多的折腾他们,所以就决定以司隶校尉负责整个司隶地区的官员监察任务,以御史台负责司隶地区之外的大汉十二个州的监察任务。
御史台需要扩张,还需要在地方上设御史台分部,和中书台一样,都要有地方上的工作部门。
不同的是中书台需要直面民政,所以需要在每个郡国设分部,而御史台针对官吏,人数更少,所以在每个州设置分部就可以了。
每个州的御史台分部都要派遣常驻的工作人员,定时巡视各郡国,对官员们的政绩进行考察,对朝廷规定的任务目标的执行情况进行考察。
郭鸿和马日磾成为负责这项工作的两个主要负责人,而很明显的是,相对于郭鸿的游刃有余,马日磾则是压力山大。
他其实更接近一个学者型官员的身份,在具体事务的办理上不甚精通,但是被刘备推到了这个职位上,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以自己阀阅名门之主的身份硬生生扛着很多官员的怨念。
建安四年七月的而这一波改制,对于马日磾来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雒阳近畿地区或者说整个司隶地区的官员的怨念都不会针对着他来了,雒阳城里的家伙们也不会对他怨念满满了。
坏消息是,除了司隶地区之外的全国官员的怨念都会集中起来指着他了。
刘备对御史台给出的具体办事方法是,发现没有完成任务或者假装完成任务的混蛋,搜集证据,上报雒阳,交予司法三司。
虽然不参与最后的审判,不做决断,但是这个过程是他们主要负责的,也必然成为天下官员所忌惮的存在,成为官员们的怨念所针对的对象。
自古以来,和官员作对的家伙,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能寿终正寝都要算祖坟冒青烟,若他不是阀阅名门之主,还有一层学术身份保护他的平安,他是真不敢接下这个职责。
所以整场会议之中,马日磾的表情都不太好。
自然,这也不代表郭鸿的表情就很轻松。
郭鸿也是隐隐感到了新体制下他所要面临的压力,只不过郭鸿所负责的就是司隶校尉原本的任务,硬是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过去是选择性的弹性的执行,而现在,变成硬性执行了。
刘备的要求全都是硬性的。
大家对他的怨念或许会多一些,但是原先也没有少到哪里去,否则“卧虎”这个称谓是怎么来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司隶校尉这个原本就人憎狗嫌的存在的压力还比御史大夫的压力要小一些。
相对于监察官员的巨大压力来说,行政官员的压力只会更加巨大,他们明确的意识到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刘备不会在允许他们有什么好日子过,他们从此以后就要和政绩挂钩了。
或者这样做会有一些弊端,但是刘备很清楚,不这样做,弊端更大。
世上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刘备决定狠狠的折腾官员,让弊端更小一点。
于是他放下了鞭子,举起了环首刀。
而对于这件事情,郭鸿和马日磾都有一些看法,尽管在新的改革之中他们
都具备比较高的地位,但是他们都对这件事情有自己的看法。
简而言之,他们认为刘备这反复的折腾对于他本人还有整个官府来说,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您的设想确实是可以的,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得过且过才是常态,您的要求高,或许一开始还行,但是时间一长,无论是朝廷里还是地方上,一定会出问题的。
肯定会有人采取各种手段从中钻空子,会利用各种政策上的漏洞来达成他们的目的,就和之前所有朝廷颁布下去的政策一样,而您又能如何确保不发生这样的事情呢?”m
郭鸿如此说道。
而马日磾也基本上赞同郭鸿的意见。
“而且更关键的是,反对的人也会很多,他们很可能认为这是一次新的针对某些人的特殊行动,很可能会引发全新的动荡,你要知道,这一政策推行下去之后,受损最严重的,并不是你。”
“我知道,宦官和古文学派一定会有人反对这个政策的,整个大汉的官吏队伍里到底有多少尸位素餐,到底有多少人在坐吃山空,我大概也是清楚的,但是这不是我什么都不做的理由。
有人反对,那就说服他们,说服不了,那就打败他们,这件事情,我是铁了心要办成的,不管旁人用什么样的方式看待我,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势在必行!”
马日磾还是摇头。
“玄德,你的本意是好的,而且我也相信,你最终是可以推动此事的,你希望官员有所作为,并且承担责任,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不符合人之本性的,人性乐于惰,乐于贪淫,你要他们反着来,谈何容易?”
刘备闻言,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从没想过能改变这一切,我也从未认为我能让他们完全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我知道一定会出各种问题。”
郭鸿和马日磾对视了一眼。
“那…………”
“世上没有万全的政策,从来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事,上面的政策也好,下面的对策也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无时无刻不在相互针对,正是所谓上下一日百战。
然而,我难道能因为这样做有弊端,就放弃这样做的正面意义吗?我能因为这样做一定会出问题,就不去解决现有的问题吗?郭公,马公,人吃太饱会撑死,那么人就会因此而不吃饭吗?”
郭鸿和马日磾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无论颁布什么政策,未来都一定会出问题,但是能因为未来的问题,就把眼下的益处给否决掉吗?”
刘备摇头道:“世间万物无不在运动之中,指望一个政策通行永久,本就是愚昧的,出现问题,就要使用方法去解决,等方法成为了问题,再用新的方法去解决。
如此循环往复,不断修改政策,这就是执政的真谛,执政最大的错处,就是不动,农户可以不动,官员不可以不动,我更不可以不动,我必须要采取一切手段动起来。
不管未来有什么问题,针对性地去应对就是了,问题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多,我们解决问题的办法,本身也是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该什么都不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