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各自的秘密（上）
    等帕奇耷拉个脑袋找到个商队的椅子上坐着时，眼睛已经死了。
    “被拒了？”无名凑过去。
    “你知道什么叫绝望吗？”帕奇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什么生者的起伏了。
    无名对帕奇的状态好奇了，既没有特别悲伤，但显然也不是成了，搞得无名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帕奇了。
    “讲讲？”无名说。
    帕奇说：“绝望就是，你做好心理准备告白，想着哪怕不被女孩子接受，觉得不够优秀，也可以精进自身，让自己变得更好再赢得芳心——结果人家说喜欢女人。”
    无名惊了：“拉卡德是女人？”
    帕奇捂脸：“比这更厉害，她喜欢的不是人，丫就不喜欢人类。”
    无名闻言，肃然起敬。
    他回想起贝纳尔透露的那些消息，突然就明白了：
    “难怪……怪不得拉卡德成了蛇王以后塔妮丝才喜欢他……”
    帕奇悲愤不已：“这算什么事啊。”
    无名摸着帕奇的卤蛋头：
    “算了算了，咱已经做到最好了，不行那就没办法了。”
    帕奇把无名爪子拍掉，眼睛从指尖露出，闪动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戾。但那眼神只初见了一瞬，像是又想到什么东西，便又消散了。
    帕奇愁苦地缩成一团：
    “其实我也没想真能成，只是发现自己原来从来都没有接近过成功，心情有点微妙。”
    “你这说得就有点虚伪了。”无名说，“伱能不想？你不想能在这哭？”
    帕奇瞥了无名一眼：
    “我想的只有让塔妮丝留在这里。”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无名说，“留在这你好对她下手。”
    帕奇笑笑：“那你错了，她留在这，我得走了。”
    “走？”无名一挑眉，“走哪？”
    “还没想好。”帕奇说，“总之得走。”
    “为什么？”无名皱眉，“火山的危险也没有了，王城跟我们关系尚好，塔妮丝甚至都在商队里。”
    “不是因为交界地的事。”帕奇说，“我动用了我的底牌，为了以防万一，我得远离交界地了。”
    无名看着帕奇，有些严肃：
    “老伙计，你一直在隐藏一些东西啊。”
    “你不也一样。”帕奇说，“把自己的目的藏那么深，让我们去和大蛇厮杀，你这次吃得很饱吧——我是无所谓，但你这样，以后员工会不满。”
    “有吗？我看他们挺满意的啊。”
    帕奇说：“人是会变的，长生者里有一些曾经还是权贵，但成为了长生者，他们的尊严也就消失了。现在你的员工感激你，是因为他们还记得曾经的痛苦。但人是贪婪的，总是追求更好的生活。很快他们会适应现在的生活，转而追求更高的境界。而你，会跟不上他们的贪婪。”
    无名侧目：“你说得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我觉得有你在，我就能跟上。”
    无名知道自己固执迟钝，商队需要帕奇这样圆滑懂变通的人。
    “不行，我得走，这对大家都好。”帕奇坚持着。
    无名说：“显然你隐藏的秘密比我大得多，说出来吧，大家一起想办法。”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事你摆不平。”帕奇说，“不过我这么说你肯定也不会罢休——简单来说，我可能会被人追杀，所以得跑路了。”
    “被人追杀，我摆不平？”无名说，“什么人？那么厉害？”
    “别问，对你没好处。”帕奇说。
    无名说：“我现在可是吃得很饱的，整个火山都让我掏空了，这也不够？”
    “这也不够。”帕奇说。
    无名敲着自己脑壳，想了想：
    “你说‘可能’会被追杀？就是说还不确定？”
    帕奇说：“我当然不确定，我逃得远远的，谁想回头看自己有没有被追杀。”
    “为了一个‘可能’，就要逃走？”无名说，“你不管塔妮丝了？”
    “我怕连累她。”
    无名捂着胸口，他万万没想到，想借塔妮丝捆住帕奇，结果帕奇却因为救了塔妮丝要走。
    “你早说啊。”无名痛心疾首，“早说我早就出手了，大蛇你交给我嘛。”
    帕奇叹了口气：“我承认，我是有点激动了，欠考虑。所以我现在要深思熟虑——我觉得离开最保险。”
    “这是你的商店。”无名说。
    “不，是你的。”帕奇说，“我的店从来没开过这么大。”
    无名说：“我真的解决不了问题？”
    “我反正不觉得你可以解决。”帕奇说，“我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帕奇又看了一眼塔妮丝的方向，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
    “再见，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说不定以后还能见面。”
    帕奇转身要离开，肩膀却被无名摄住。
    无名说：“商队里不能没有你，我一个人根本管不过来。”
    “你可以找瑟濂帮忙。”帕奇说。
    “瑟濂是魔法师，不是商人。”
    “那就咖列。”
    “你才是我的合伙人。”
    无名紧握帕奇肩头，眼神锐利：
    “你不觉得我能解决问题，那么当初你觉得一介平平无奇的凡人能战胜神祇吗？”
    帕奇被抓得有些不自在：
    “这不是一回事。”
    无名盯了一会儿帕奇，松手离开，站到商队的高处，召集所有员工和聚集在商队的褪色者们过来。
    无名高举双手：
    “各位，商队刚刚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份收入人人有份，员工当奖金，客人们权当长久支持的回馈了。”
    大多数人立刻欢呼起来，没多少人注意到无名语气中带着点气的执拗。
    “赚大钱了啊无名老板，要分给我们什么东西啊？”有褪色者给无名捧场。
    无名取出两样东西，高举在手。
    璀璨的光芒夺去了众人的眼光，也夺走了喧嚣。
    褪色者客人中，许多人表情立刻严肃凝重起来，盯着无名手中的东西。
    无名开口：
    “火山官邸的半神，碎片君王拉卡德，想必在座的各位英雄都有所耳闻。这里是拉卡德的大卢恩，还有蕴含他力量的灵魂。亵渎君王杀害了自己领地的臣民和骑士，掠夺他们的力量，现在这些力量应该还给你们，还给这片土地！”
    帕奇以及一众员工目瞪口呆。
    “你疯了？”帕奇冲过去，“把大卢恩拱手送人？”
    无名瞥了一眼台下的帕奇，继续扬声对众人说：
    “不过大卢恩似乎需要神授塔才能承接恩惠，相当于是个钥匙。我还没去过拉卡德的神授塔，麻烦各位帮我开个路，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在各位见证下，把这些恩惠和力量分给各位——见证有份，来者是客，到时候只要在神授塔下排队，都有！”
    商队沸腾了，虽然理论上这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这消息是不可能被封锁的。日蚀商队的老板身怀大卢恩，并且还要分出去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向交界地各大势力。
    “你干了什么？”帕奇把无名从高处撕下来，“你疯啦？”
    “你说把大卢恩分给别人吗？”无名说，“还好吧。”
    “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杀人夺宝吗？”帕奇说，“你是不怕，想过你的员工吗？你让大角塔妮丝他们怎么办？又有多少大势力会开始注意到这个可以得到大卢恩的商队？”
    帕奇眼神可怕：
    “不要告诉我，你就是为了留住我，让塔妮丝和商队陷入险境。”
    “你多虑了。”无名说，“我都要把宝贝分出去了，谁来夺宝？夺什么宝？至于大势力，交界地有头有脸的大势力，还有我们没接触过的吗？要么是我们盟友，要么已经像火山没了，要么已经跟我们不对付了。我还没那么傻，有考虑过的。”
    帕奇严肃地看着无名：
    “你到底要干嘛？”
    “涨工资，分卢恩啊。”无名说，“让他们把卢恩都用了，享受享受嘛。”
    帕奇无法理解。
    无名抛着一块卢恩，掀起头盔塞嘴里：“有卢恩，就有力量，能挥霍，就能实现自己的欲望。黄金之民，缺的就是欲望。黄金王朝的人，都极度禁欲，压抑收敛，有卢恩也不会花。”
    帕奇说：“这也没什么问题，卢恩是力量，节省有好处。”
    “是有好处，这可以延续他们的寿命和统治，让他们以迟暮的姿态维持长久的生命。”无名说，“我要改变的就是这种情况。”
    无名说：“我要怎么做呢？将大多数力量收集起来，按照自己合适的速度分发出去，让人们过着节欲惨淡但长寿的生活？还是像个溺水猪一样，把力量都收归己有，熬过难挨的岁月？这两种办法可都失败了，一潭死水不会永远是死水，只会滋生腐败最终灰灭。再怎么节省使用，火终有熄灭的一天，力量终有用尽的一天。”
    帕奇说：“所以你就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挥霍卢恩？”
    “我们没试过不是吗。”无名说，“试试适当地解开欲望和枷锁。”
    “那样战争会出现，瘟疫会横行。”
    “您猜怎么着，交界地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无名说，“不差我们这点助力吧？”
    帕奇无话可说，低声说：
    “或许是因为恩惠消失了呢……”
    无名说：“总之这次我想任性一下，不以王者的姿态决定苍生的未来。我要多赚卢恩，让交界地人也任性一把，放纵自己的欲望。”
    无名盯着帕奇的眼眸：
    “我们不是神明，没法以智慧成为掌管一切的存在。不如也试着放纵一下自己的欲望如何？”
    “这和我的信条可不符……”帕奇说。
    “出手可能会被追杀，但你还是出手了。你已经为了塔妮丝豁出性命了，再破除些信条有何不可？”无名说，
    “火焰注定会熄灭，但我们可以在熄灭前变得更耀眼。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继续成长，我来帮你解决那些追杀你的人。”
    “都说了你解决不了……”
    “你知道很多。”无名说，“但你知道我是怎么复活的吗？”
    “我怎么知道。”
    “没错，我也不知道。我身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也没法判断我不是吗，我未必不能变得更强不是吗？”无名目光愈发炽烈，仿佛要喷出烈火剑光，“我们要创造一个辉煌的世界，至少在我们这些老不死阖上眼之前，看到的都是一个有希望的世界。为了这样的世界，就算是无上意志，我也杀给你看！”
    帕奇不愿与无名的怒目对视，他瞥过头笑笑：“无上意志你可杀不了。”
    “你又懂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算了算了。”帕奇摆手，“烦死了，不走了。”
    无名笑了：“那就好。老实说，你之前跑火山的时候，我发现商队确实不能没有你。瑟濂的孩子都差点意思。”
    “呵，你现在越做越大，我六只手都忙不过来。”帕奇对无名的恭维不以为然，托着腮寻思，“不走的话，塔妮丝那边……”
    无名立刻表示：“我帮你，虽然扭转她对拉卡德的执念就费了很多功夫，但只要功夫深，我肯定能想办法把她的癖好掰成人。”
    帕奇一翻白眼：“你那些‘好点子’还是算了吧，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想办法。”
    “你有办法？”无名问。
    帕奇垂头含胸，有些纠结。
    片刻后，还是站起来：
    “我出去一趟，过两天回来。”
    “你不会是借口跑路吧？”无名有点不信任帕奇。
    帕奇甩给无名一个中指，丢掉盾牌长矛，骑上一匹战马，消失在商队。
    几天后，塔妮丝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虽然帕奇还没回来，不能当面道别有些遗憾，但塔妮丝还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妈妈，您一定要离开吗？”已经化为人形的菈雅眼中含泪，依依不舍，“帕奇叔叔还没回来呢。”
    “或许不辞而别也好，我注定无法爱上他。”塔妮丝说，“菈雅，我不配当你的妈妈。你也听到了，无论是对夫君的喜爱，还是对你的喜爱，都不是因为我爱你们，只是因为我喜欢蛇。”
    菈雅抿着嘴：
    “妈妈，以前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现在你的世界更广阔了，不要害怕。”塔妮丝说。
    菈雅鼓起腮帮子：“我是说，我一直都在看着您，您对我讲的每句话我都记着呢。人是会变的，您现在哪句话是说谎，我能分辨出来了。”
    菈雅眼中流转着黄金树的光辉：
    “您说谎了，您不是因为喜欢蛇，才爱上我，爱上……拉卡德大人的。”
    塔妮丝笑笑，摸着菈雅脸颊：
    “我确实是因为喜欢蛇，才受到你们吸引，才第一次注意到你们的。”
    塔妮丝将手放下，喃喃道：
    “只是注意到你们以后，大概感情就是会晕染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