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如妻且如母
    在等待黑剑玛利喀斯的过程中，众人能听到地底依然能传来沉闷的隆隆声。那是融泥在地下涌动的声音。
    声声震响，锤在人们心头，提醒着他们融泥还没有放弃，带着求死的心朝任何能杀死他们的人发起冲锋。
    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有些沉默。
    安卓斯开口了，对米凯拉说：
    “黑剑大人一心修复黄金律法，他的荣耀就是狩猎死亡。他绝对不会同意这种摧毁黄金律法的行为。”
    米凯拉却不同意：“如今这种局面，我想玛利喀斯大人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何况法环是母亲敲碎的，母亲的意志已经很明显了，玛利喀斯大人作为母亲的义弟，一定也愿意支持她。”
    “黑剑是神人之影，但也是双指指派的影子。”安卓斯说，“双指大人也不会同意这种倒反天罡的事情。”
    “双指也预言了种子和落叶的存在，黄金并非不朽，黄金树的衰落，也是双指所预见到的。”米凯拉说。
    梅琳娜在一旁搭话：“母亲将点燃火焰的使命交给了我，她确实希望让死亡平等地降临。”
    米凯拉对安卓斯微笑：“你看，梅琳娜也这么说，遗嘱还是最后一份有效力啊。”
    “玛莉卡大人没有死！”安卓斯激动地反驳，无法接受。
    “确实还没有死，毕竟黄金律法还没有彻底崩溃。”米凯拉看着扭曲的幽影树，“母亲会不会也在渴望着自己的死亡呢，像那些融泥一样……”
    安卓斯看着玛莉卡的孩子一个个都在反驳自己，愈发无力反驳。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凉，那是无力感带来的。
    门外人头攒动，一阵骚动响起，大家便知道，玛利喀斯过来了。
    “那就看玛利喀斯大人的意见吧。”安卓斯只能这么说道，“玛利喀斯大人一定不会同意。”
    “我相信玛利喀斯大人一定会认同我们的理念。”米凯拉则自信微笑。
    肥硕褴褛的黑剑也站在了圆桌前，发表了重要讲话：
    “我饿了，我要吃死根。”
    随后黑剑便打起滚来，躺在地上胡乱拍打着地面：
    “我要吃死根！我要吃死根！”
    安卓斯还真拿出了一块死根——像是一颗被侵蚀的黄金树种子，他连忙给黑剑递过去：“死根在这里。”
    黑剑瞬间不闹了，看着死根，兜帽下的兽嘴张开，吐出舌头，嘶哈嘶哈地流出口水。
    他一把抢过那侵蚀成黑色的种子，塞进嘴里一阵猛嚼。
    “你哪来的死根？”无名好奇，“我还真没见过这东西，好吃吗？”
    “是d给我的。”安卓斯说，“他来幽影地，就是听从黑剑大人的命令，来此地继续狩猎死亡。将我们救出来时，他正潜入地下墓地，将死王子的分身尸骸清剿，清理死根，解决死王子那些大逆不道的拥趸。”
    安卓斯看着玛利喀斯：“按他的说法，黑剑大人吃完死根，应该会冷静一些。”
    看着黑剑这样子，众人都有些感慨，大家默默等待黑剑吃完。
    黑剑果然变得冷静了一些，不再苦恼，端坐在那里，沉默中，曾经那股强横的压迫感又渐渐回来了。
    米凯拉上前，对黑剑行礼：“舅舅，许久不见。”
    “啊，你是玛莉卡的孩子。”黑剑辨认着米凯拉，看来已经恢复了神智。
    米凯拉点头：“舅舅，如今这件事，只有您能解决——融泥爆发了，黄金律法不允许它们死去，导致它们的发狂。再不解决，恐怕会覆盖整个幽影地，进而威胁到交界地和黄金树。”
    “要我去斩杀它们吗？”玛利喀斯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
    安卓斯说：“玛利喀斯大人，他想让你释放死亡卢恩。”
    玛利喀斯身体一震，低声嘶吼道：“不可能。”
    安卓斯欣慰一笑，看向米凯拉。
    米凯拉说：“这也是母亲的意思，是她最后的愿望了，希望您能遵从。”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最后的愿望。”玛利喀斯说，“她对我说过，要让我封印死亡的。她如果要改变主意，为什么不和我说？”
    玛利喀斯的情绪再次变得不稳定：“玛莉卡，为何……欺瞒我……为何动手击碎……”
    斗篷下的兽鼻再次湿润起来：
    “抱歉，抱歉玛莉卡……黄金律法难以复原……无法回到当初了吗……”
    黑剑仰天长啸，带着悲怆与愤慨，随后垂下头，蔫蔫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安卓斯连忙又送过去一块死根。
    黑剑嚼着死根，委屈地说：“有其他东西混进去了……”
    正要继续大哭，有人走到他身下。
    梅琳娜缓步走到了黑剑身前，她体型娇小，仰头看着趴地垂头的黑剑，伸出双手，抱住黑剑的两颊，摸了摸黑剑湿润的鼻头。
    黑剑鼻子一颤，似乎感到这手法有些熟悉，它低垂着头：“玛莉卡？”
    梅琳娜开口说道：“母亲没有怪你，你不必自责。她来不及怨恨任何人。世界已经剧变，母亲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改变。你也清楚，在死亡已然扩散的当下，黄金律法难以修复。而破碎的律法，只会带来更大的灾祸。”
    梅琳娜抚摸着黑剑毛茸茸的脸颊，手法熟练地顺着他下巴的胡须：
    “母亲半生都在与双指的预言抗争，与那些诅咒抗争。可她早就明白，预言是一定会实现的。落叶和种子，早就预示着黄金树的没落。母亲现在，只想结束这种痛苦——当生活已经不再幸福，唯一的慰藉唯有死亡。”
    “但是……但是玛莉卡说过……”黑剑支支吾吾。
    梅琳娜一拳锤到黑剑的鼻头：
    “就当是为了母亲，释放死亡卢恩吧。让死亡平等地回归。”
    黑剑头一缩，皱了皱鼻头。
    他微微张开嘴，参差的犬牙间，涎液垂下，死亡的气息从嘴里吐出。
    地震打断了一人一兽的交谈，大地再次震动起来。
    “又来了？”无名朝天上大喊。
    兰斯桑克斯盘旋在天空，脖子上还扛着一块水晶和一套设备，将天空的影像投射到地面。
    大地范围，融泥再次撕裂了大地，直接向上方涌出来。。
    这次主要从墓地平原钻出来，大约是因为这里距离青蓝海岸最近，顺着之前撕出来的大地裂缝，攀升出一波融泥，喷泉一样冲天而起。
    即使在塔内，也能看到那摊黑泥。
    黑剑的肚子咕噜一声，他吐出一蓬黑气，低沉地嘶吼：“死亡……还不够，我吞噬得还不够……”
    那胖成球的身体蓦然弹起，以飞快的速度攥出塔之镇，奔着那摊黑泥，就冲了过去。
    如同一条到了饭点的恶犬。
    ========================玛利喀斯之后，其他人也跟出去。
    战士们再次出动，准备击退融泥。
    拉塔恩再次将双肩的银色黑色两只小猫拎下来，交给米凯拉看管。面对无孔不入的融泥，拉塔恩也没信心能护住两只小动物的周全。
    米凯拉接过小猫，又被黑猫咬了一口，在他的手臂上疯狂抓挠。
    米凯拉看黑猫怎么也不愿意顺服，无奈地把两只猫又转给角人们：
    “算了，你们看管吧，我去帮忙。”
    黑剑玛利喀斯冲在最前面，速度飞快，一溜烟已经跑过墓地平原，冲到融泥面前。
    虽然身体胖成球，身上披着披风，但玛利喀斯的身法招式却极为灵活。融泥的身上突出尖刺，想要穿刺玛利喀斯，被他一个轻巧侧身闪过，顺手挥出，抛出碎石，将融泥打碎。
    融泥潜伏在地下，从下方将他整个身体包围，玛利喀斯四肢抓地发力，高高跃起后跳。手中抓着一块巨石，丢向下方的融泥，将融泥砸散。
    玛利喀斯落地，双手的爪子深深插进地里，随后用力一拔，十道气刃顺着爪子撕裂大地，也将地下的融泥一并撕裂扯碎。
    融泥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被他闪开并回击，逐渐消磨。
    融泥愈发狂躁，从裂缝涌出的融泥，速度变得更快，终于追上了玛利喀斯，将他抽飞出去。融泥附着在他的破衣服上，不断往里啃噬。
    此时其他人也终于赶到。
    黄金剑阵从半空浮现，悬在裂缝上空，降下无数神圣的光剑。
    兰斯桑克斯飞过，沿着裂缝喷吐龙焰，将融泥烧了一个遍。
    有了上次的对敌经验，这次来的人，不是用火的高手，就是用神圣力量的高手。
    除此之外，还有葛孚雷碎星这种，完全的力量型选手，他们纷纷掀起大地，震出气浪，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将融泥拍回悬崖和裂缝。
    无名最后赶到，帮被打飞的玛利喀斯烧尽了身上的融泥，叮嘱他好好休息，也赶到前线，开始纵火。
    但这次的融泥喷泉相当迅猛，不断有融泥从裂缝中喷出，从天空形成巨浪，不断冲击着众人的防线。
    双方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一团融泥带着高压喷出，奔着天空中的兰斯桑克斯就飞了过去。兰斯桑克斯如今只剩双翼，身形有些不稳，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黑泥临近。
    黄金光轮从远方甩出，悬浮在兰斯桑克斯面前，磨盘一样的光轮将融泥消磨殆尽，那神圣的光芒将融泥完全融化，再无复活的可能。
    米凯拉也从远方赶过来，周身散发黄金圣光。
    “厉害啊，正需要你这种玩黄金的高手。”无名夸赞着，手中火焰不停。
    米凯拉临近裂缝，身上强烈的圣光将融泥都逼退三分。
    米凯拉踏空而行，悬于裂缝之上，手指伸出，对准下方的融泥，显得神圣而高贵。
    在无名的视角中，米凯拉那副与蒙葛特相似的高大丑陋身躯背后，一双半透明的巨大膜翼扬起来，振翅带动他飞了起来。
    看着脚下的融泥，米凯拉没有再发出圣光攻击，他的手上开始滴出深紫色的液体。
    米凯拉的一头金发也在黯淡，转化为一种深紫色的色泽，面庞更加柔和，更为女性化。
    随着这种转变，从米凯拉指尖滴落的深紫色液体，愈发浓郁，飘散出一阵摄人心魄的香气。
    那滴深色液体渗入融泥，融泥当即溶出一个深坑，仿佛这团融泥被什么威力惊人的巨炮轰击了一般。
    随着米凯拉指尖的液体一滴滴垂下，下方的融泥像是被融化，不断散开，随后又慢慢聚拢，但不再具有活性，就这么填满进裂缝中，堵住了后续融泥前进的道路。
    紫色还在扩散，与融泥交汇，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融泥陷入静止。
    米凯拉此时的发色已经近乎全紫，脸部变得有些圆，带着娃娃般的可爱。本就小巧的嘴唇愈发红润与俊俏，胸前甚至出现了隆起。
    米凯拉松了口气，擦擦脸上紫色的汗渍，对看着他的其他人微笑。
    已经染成紫色的裂谷中，一道黑箭刺出，瞬间刺穿米凯拉的身体，融泥化为倒钩，将米凯拉拉进黑泥。
    片刻后，一阵惊人的爆炸，金发的米凯拉再次升空，身周圣光不断爆发，将四周的融泥融化炸飞。身上的女性化特征也逐渐变回去。巨大的光轮踩在脚下，将攻击他的融泥磨碎。
    米凯拉有些狼狈地捋捋金发，对他人摇摇头，示意需要帮助。
    看到米凯拉大显神威，其他高手自然也不甘示弱。
    葛孚雷挥动蒲扇一般的大手，刮起暴风，将融泥拢回裂缝，随后高高挑起到裂缝上空，四肢随意向下轰击。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浮在空中，透明的空气炮将融泥不断往下压。
    碎星则以重力魔法搬起更多泥土和岩石，填埋缝隙。
    几个高手一人负责一段裂缝，硬是把这融泥喷泉给堵住了。
    可不等众人放松，后方，又一个洞口被拱开，压力更强，喷射地更高。
    喷出的融泥如一道利剑，朝玛利喀斯的方向刺过去。
    在后方歇息片刻的玛利喀斯，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融泥，举起了左手。
    在他的手背上，一块红宝石装饰的饰品贴在手背上，正对着那滩融泥。
    融泥箭击碎了红宝石，略微偏转，刚好射向玛利喀斯的脑袋。
    融泥四散溅射，将玛利喀斯身影笼罩，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状态。
    “还活着嘛？活着吱一声！”无名朝着玛利喀斯大喊，“要是死了，死之前记得释放死亡卢恩哦。”
    玛利喀斯确实吱声了，沉闷的声音回响在天空中：
    “……‘死亡’啊……”
    融泥钻出来的那一处泉眼，突然径直了，沿途所有的融泥在半空中静止变色，化为一团灰白烂泥，跌落在地面，失去活性。
    玛利喀斯的位置，一团深红光芒燃起，接触到红光的融泥，纷纷失色，跌落在四周，露出玛利喀斯的真容。
    他身上的繁杂破布，逐渐烧熔，露出里面的修身铠甲。
    一头修长的巨狼，出现在那里。
    被融泥击中的头部，是黑铁缀以黄金的野兽头盔，身上是同样设计的修身铠甲，层层叠叠的黑金交织的铠甲挂着一弯月牙状披风。
    头盔之下，是飘逸的灰发，与黑骑士团头盔上的灰发色泽十分相似。
    巨狼三爪站立，右爪握住一把粗粝的黑曜石大剑，剑身上飘散黑红交织的光焰，那是死亡的气息。
    巨狼张开血盆大口，散发血气：“……再一次化为我的剑吧。”
    巨狼甩动手中的黑色巨剑，黑红光刃沿着融泥刺来的方向收割而去。
    沿途的融泥竭尽死去，直到光刃没入洞口。
    黑剑的攻击似乎惊醒了融泥，从那洞口不断射出融泥箭，又活性的融泥在空中变性改变轨迹，四散射向玛利喀斯。
    玛利喀斯挑起，在半空甩动巨剑，十几道光刃撕裂一切融泥。
    融泥涌出的速度跟不上巨狼的挥剑速度，玛利喀斯挥舞着黑剑，冲向泉眼，他高高跃起，将大剑插进泉眼。
    巨量的红色气刃爆发而出，气刃形成密不透风的墙，将融泥彻底压回。
    死亡似乎沿着那处泉眼蔓延，裂谷中的其他融泥也在变色失活。
    没有神智的融泥仿佛懂得了惧怕，涌出的速度终于减缓，逐渐褪去。
    黑剑站在失去活性的肉泥血水中，环视四周，仰天咆哮。
    “这才是真正的黑剑啊。”拉塔恩看着那仰天咆哮的巨狼，浑身因死亡的恐惧而颤抖着，眼神止不住的兴奋，“半神的死亡，传奇的英雄。”
    “真正的黑剑？”无名则思索着，“莫非，可以说通了？”
    无名看着远处涌动的融泥，死亡的力量似乎没有被完全释放。那些死亡的融泥正在被逐渐取代。
    估计过段时间，这些融泥又会冲击这段裂谷。
    无名问米凯拉说：“你去说服黑剑，让他释放死亡卢恩吧，确实好用。我去拖一阵，一段时间的话，我还好。”
    说着无名身上燃起狂猛的火焰，飞到悬崖下方，燃起滔天火海。
    米凯拉走到黑剑身前，语气诚恳：
    “舅舅，您也看到了，封印死亡，结果带来了如此恶劣的影响。时代已经变了，您还是释放死亡卢恩吧。这样，黄金树那边的封印也能解开，我们能再见到母亲。”
    “再见玛莉卡……”玛利喀斯呢喃。
    “对啊，可以再见到母亲。”米凯拉说，“您可以当面问问她，她一定没有怪你怨你——”
    红光一闪，米凯拉半边身子切断。
    “你骗人！”玛利喀斯狂躁地咆哮，身上散发着血气，“玛莉卡对我说过，她希望我成为命定之死的封印！”
    突然的攻击让人始料未及，拉塔恩连忙施展重力魔法，将米凯拉拉回。
    玛利喀斯气喘吁吁，野兽头盔面向远处的众人。
    面对手握死亡卢恩的玛利喀斯，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但玛利喀斯没有与他们交战，转身跑走，速度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片刻后，无名回来，还有些疑惑：
    “你们说服他了吗？没感觉呢，我还以为会更有仪式感，更抽象一点呢。”
    无名注意到米凯拉躺在地上，只剩半截身体，大吃一惊：“怎么了这是？”
    “对不起，没有说服它。”米凯拉脸色惨白，化为那个丑陋的巨人，对无名苦笑，“玛利喀斯似乎还是不愿意释放死亡。”
    “先少说话。”无名说，问其他人，“他这还有救吗？”
    “被死亡卢恩伤到，伤口会不太容易愈合。”拉塔恩说，“不过毕竟不是在身上刻百足环，不至于致命。”
    “先回去吧？”兰斯桑克斯看着米凯拉的惨状，提议道。
    “不，我们原地扎营。”无名说，“融泥的进攻太频繁了，直接在这观察。”
    无名不再回贝瑞特，而是用卡利亚的投影通讯技术跟帕奇等人远程通讯，商量办法。
    “黑剑不肯释放死亡卢恩，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帕奇说，“偷吧。”
    “很难。”米凯拉说，“他被偷过一次，警惕到发疯。”
    “那就多想想办法了。”无名说。
    “我的催眠反正无效。”米凯拉说，“玛利喀斯根本就不睡觉。”
    “伪装怎么样？”葛瑞克提议，“我有拟态面纱，可以伪装成别人的样子。”
    “伪装成什么才能在黑剑手里拿到死亡卢恩？”帕奇侧目。
    “祖母？”葛瑞克猜。
    “嗯，之后再考虑可行性。”帕奇说，“总之先找到黑剑再说。”
    无名说：“找黑剑你们派士兵去就行了，找到再通知我们，我准备拉着高手们，先去阻击黑泥。”
    “主动出击吗？”帕奇问。
    无名点头：“目前来看，大洞那边的主体不解决，各地都随时可能有融泥蹦出来。”
    无名说：“我打算跟几个半神直接去南方海岸，打击融泥的主体，这样窜到上面的融泥会少很多。上面的零散融泥就让黑骑士和角人解决。其他人尽快找到黑剑，搞到死亡卢恩。”
    米凯拉有些担忧：“士兵找到的瞬间，恐怕就会被黑剑秒杀吧。”
    “总之你们商量，你们这么多聪明人，商量就好了。”无名说，“我们这些老粗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无名说着，带着葛孚雷拉塔恩等人，直接跑到悬崖下面去拦截融泥。
    超级高手身处在融泥之中，确实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力量，完全也不担心浪费力气。
    米凯拉则带着别人继续商议：
    “如果偷窃行不通，就只能硬打。要跟黑剑战斗，我们需要王者的力量。玛利喀斯擅长缠斗迂回，消耗的时间不会少，不能让葛孚雷无名他们同时承担阻击融泥和击败黑剑的任务。”
    帕奇说：“而且能切实消灭融泥的，只有无名的火焰，加上些神圣力量。葛孚雷满月这些人，虽然能阻挡融泥，但随着融泥继续涌出，一定会逐渐吃力，直到崩溃。”
    米凯拉和帕奇得出共识——搜寻任务交给擅长此道的梅瑟莫士兵和熟悉幽影地的角人。而融泥需要一个可以不用无名等人，也能阻挡片刻的手段，以防需要无名他们对付黑剑时，其他人对融泥束手无策。
    “目前来看，融泥的弱点就是火焰和死亡。”帕奇说，“死亡卢恩我们没有，那就只能从火焰身上想办法。”
    帕奇叫来蕾菈娜，请她计算一下燃炉魔像的效率。
    但得出的结论很遗憾，哪怕把幽影地的所有燃炉魔像都搬过去，也难以处理如此巨量的融泥。
    昔日对付角人无往不利的超级堡垒，面对海啸一般的融泥，娇小得像个娃娃。
    众人想了几个方案，都很难保证火焰可以大到阻隔融泥的地步，或者是工期不够，无法实现。
    无论是盖立德的熏烧火墙，还是引导幽影树用拒绝的刺围栏再焚烧，实际操作都充满困难。
    当敌人的规模大到一定程度以后，寻常的手段，都很难再管用了。
    “这是神祇一般的规模和危机。”帕奇说，“得有个同级别的手段才行。”
    角人那边传来一阵私语，片刻后，角人老妪走了出来：
    “我们或许有个办法。”
    “请说。”帕奇这下也收起了平日戏谑的态度，想听听角人的高见。
    米凯拉猜测：“莫非是用神之门？”
    角人老妪摇头：“我们一时是不可能再有那种规模的献祭了，也召唤不出合适的神祇来附体。我们一族忌讳火焰，而融泥却需要火焰才能杀死。”
    “神圣力量其实也可以，神圣的生命力量，也可以杀死融泥。”米凯拉说。
    “可惜我们的祭司所剩无几了。”角人老妪说，“我们的办法是，牺牲一部分区域，引导融泥去那个地方，以此抢出时间来。”
    “确实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才能想出的办法。”米凯拉说，“有人统计过融泥的蔓延速度如何吗？我们需要计算出这片区域能拖住它们多久，还得留出让那个区域的人撤离的时间。”
    “可以拖住很久，也不需要撤离。”角人老妪说，“那片区域，不是普通的地方。”
    “哦？”众人洗耳恭听。
    “那里，有着火焰，是我族一个禁忌之地。”角人老妪说，“那里有癫火。”
    这话一场，米凯拉帕奇等人都严肃了起来。
    他们之前经历过的最大的危机，就是癫火引起来的。面对癫火——一位外在神祇，还是应该有应有的尊重。
    米凯拉说：“癫火？那那个地方应该有人才对。”
    “不多了。”角人老妪说，“但那个地方，无论是动物还是花草，甚至是我们的拷问官，都被癫火感染了。最重要的是，就连崖壁上，都有癫火。”
    帕奇听明白了：“这种地方，确实很适合拖住融泥啊。”
    角人老妪将地图展示给众人：
    “这地方在谷底，位置也很合适，可以容纳很多的融泥，而深谷崖壁上的癫火，可以烧灼融泥，拖住他们。”
    “确定没有人需要撤离吗？”米凯拉问。
    “有一些感染了癫火的人。”角人老妪说，“你想救那些人吗？”
    “一般的癫火病人，危害性不大，还有治愈的希望。”米凯拉说。
    “那直接与叁指接触的那些人呢？”角人老妪问。
    米凯拉皱眉：“那些？”
    “那些。”角人老妪确定，“至少七个。有些人应该已经无法忍受痛苦了。送他们结束痛苦，也是好事。”
    米凯拉轻吸一口凉气：“叁指在这边居然有这么多活动痕迹。”
    帕奇看着那谷底的地图，拍板道：
    “我觉得不错，就这样吧。”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引导融泥。”角人老妪说，“这个我们就不懂了。”
    “不用很麻烦。”米凯拉说，“只要能让融泥意识到那里有火焰，它们会自动前往的。”
    米凯拉想着癫火的性质，感慨：“绝望疯狂的心灵，总是会自发追求那种火焰。”
    “嗯，那就暂且用这个方案。”帕奇说，看着米凯拉：“最好多几手准备，你之前放出来的那种紫色的毒药，是什么？似乎可以控制住融泥？”
    “本应该可以控制，可以让它们陷入酣眠，与死亡无异。”米凯拉说，“但不知道为何，又失效了……”
    “这就是突发状况了。”帕奇说，“其他人也多想点备用方案，为可能的突发状况做准备。”
    帕奇看着那投影：“还有没有意见？没有就切断通讯，行动起来了。”
    “我有意见。”一个人举手。
    居然是蕾菈娜。
    “哦？你觉得我们的方案还有什么隐患吗？”帕奇问。
    蕾菈娜说：“你们要解放死亡卢恩，那原本被死亡卢恩封锁的那些死亡？”
    “会失去支撑他们不死的力量。”米凯拉回答道，“这就是我们的目的，这样才能让融泥老实下来。”
    蕾菈娜说：“那梅瑟莫呢？”
    “这……”米凯拉沉吟起来。
    “我想梅瑟莫如果还活着，一定愿意这么牺牲自己吧。”帕奇抹泪。
    “怎么就已经默认要给他默哀起来了？”蕾菈娜瞪着帕奇。
    米凯拉说：“梅瑟莫哥哥的不死性，源自他的蛇的特性、以及黄金律法，还有黄金树对他的追忆。
    “解开死亡卢恩后，黄金律法会崩碎，蛇的不死性应该不会受到影响。黄金树的话，没有去主动烧伤的话，树没事，不过黄金树承载的那些追忆，有可能会造成一些未知的影响。”
    米凯拉总结：“还是有希望复活的。”
    还是有希望复活的，这话说得蕾菈娜就没有希望了。
    帕奇摊手：“没办法，谁能想到突然出来个融泥呢，我们也没办法。我们不能为了等梅瑟莫复活，就一直等着，不去解决融泥吧。”
    “没别的事，就挂了。”帕奇说着，切断了通讯。
    水晶上倒映出一张美丽柔和的面庞，蕾菈娜看着通讯魔法阵，心里一阵绝望。
    她攥紧拳头，直接找到了满月。
    “现在就举行复活仪式吧。”蕾菈娜说。
    满月为蕾菈娜的心急感到吃惊：“现在的准备还不充分，我们还没找到，能填充梅瑟莫身体，并保证不排异的的材料。”
    “不是有幽影树树枝吗。”蕾菈娜说。
    “我们还是想尽量以血肉来塑型。”满月说，“比较好控制。”
    “但是等不了了。”蕾菈娜眼中含泪，“他们要释放死亡卢恩。”
    满月一下就听懂了：“那复活会更加困难。”
    毕竟这个复活仪式很多内容就是建立在黄金律法之上的。如果黄金律法破碎，仪式还好使不好使，谁都说不准。
    “可是现在这样的话，成功不成功且不说，就算成功了，恐怕也诞生得不完全。”满月说，“你要想好了。”
    “那也好过，再也见不到他吧。”蕾菈娜有些哽咽。
    满月明白了妹妹的意志，点点头，安抚她坐下，自己开始准备仪式。
    叫来负责操控仪式的温戈、葛瑞克和卡尔曼，满月说明了问题，并启动了仪式。
    复活的仪式诡异而恐怖。
    融合了温戈的无魂活尸、葛瑞克的接肢、卡尔曼堕落调香师的草药和火山咒术，以及那不容于世的再诞秘法。
    梅瑟莫的血肉如蛇形在地板上，一圈圈环绕，形成一个又一个古奥的秘文，组成一个邪恶不祥的魔法阵。
    血骨与树枝的碎裂，以及黄金卢恩一同沸滚粘合，鼓起一个个粘稠的泡泡，拉出血腥的筋骨。
    一个人形，逐渐出现在魔法阵上。
    蕾菈娜远远看着，眼中含泪，心中的恐惧和悲伤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很害怕，害怕因为自己，梅瑟莫变成更加忌讳的怪物。害怕梅瑟莫不会接受那样的自己，甚至憎恨她。
    最害怕的是，梅瑟莫会央求她，让她杀了那样的自己。
    各种忧虑和可怕的念头不断从脑海中浮现，始终无法压制。
    蕾菈娜被那想像中的恐惧压倒，几乎无法呼吸，靠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眼，紧紧抓住手中的火焰直剑。
    卡利亚人的信仰往往单薄，但这一刻，蕾菈娜开始向黄金树祈祷。
    她闭目祈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
    听声音，就知道是她的姐姐。
    说明仪式已经结束了。
    蕾菈娜一时有些不敢睁开眼睛，面对那未知的结果。
    “蕾菈娜。”满月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仪式结束了。”
    蕾菈娜睁开眼睛，看着姐姐高大的身体和宽阔的胸膛，眼中泪光闪烁。
    “跟我们预想得差不多。”满月说，“过程符合预期，自然，血肉不足造成的问题，也符合预期。”
    蕾菈娜心里一凉：“只复活了一部分身体吗？是大脑吗？”
    满月神情有些复杂：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往旁边一挪，宽大的魔法师长袍遮挡住的瘦小身影出现。
    一个男孩裹着松垮的红色披风，出现在蕾菈娜面前。
    他有着一头梅瑟莫的红发，与梅瑟莫眉宇神似的小脸，只是没那么消瘦，带着婴儿肥，面色红润。
    甚至身上也有带翼的红色小蛇。
    只是这男孩有点过于小了，大概只够到蕾菈娜的大腿，身上的带翼蛇，都格外稚嫩，蛇鳞圆润，飞翼小巧。
    男孩看着蕾菈娜，眼神有些茫然，下意识抓紧自己的斗篷。
    “他的神智还不太清醒。”满月说，“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应该会恢复。”
    满月有些忧虑地看着妹妹：
    “现在这个状态，可能确实不太理想，但至少是个完整的人，可以长大。反正你们有的是时间，你也等了很久了，应该不差这点时间，你可以再等一等——”
    满月本想劝慰一下妹妹，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
    她看到妹妹眼睛死死勾住梅瑟莫，脸颊有些绯红，鼻子下面，一溜鼻血缓缓淌下来。
    满月顺着蕾菈娜视线看过去。
    身上裹着鲜红斗篷的梅瑟莫，因为身形太小而显得十分松垮，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稚嫩白皙的肌肤，以及白皙之上的一点绯红。
    卡利亚的女人，向来对红色是没有抵抗力的。
    满月双唇扣住，眼神眯起，看向妹妹的眼神诡异了起来。
    她又想起之前和妹妹谈心时，蕾菈娜说的那番话——
    “男人或许总需要一个女人，去代替母亲的位置——可惜我做不到。”
    “蕾菈娜，你——”满月有些迟疑。
    “姐姐，谢谢你。”蕾菈娜猛然看向满月，对满月比了个拇指。
    因为头甩得太快，鼻血差点甩满月身上。
    满月扶额：“算了，结果好就好。”
    满月带着其他几个仪式执行人离开，背对蕾菈娜，说道：“我们去支援融泥那边的事情了。”
    说着，也不管身后的嘶哈嘶哈声，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