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猩红腐败从体内溢出时,米莉森是绝望的。
前所未有的强烈感触,甚至已经脱离了蠕动与痛楚,更像一种强烈的节奏,在自己体内奏响一曲宏大的乐曲,左右自己的心神。
无名的声音令她放松下来,为了指明了方向。
她本想一死了之,但有无名在,她莫名地相信局势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使自己失败,腐败也不会逸散出去。
米莉森独自在屋中,开始了对腐败的抗争。
方法无名已经教得很清楚了,先依靠剧烈流汗,提高身体的免疫力,对火焰的抵抗力。再通过火焰祷告,将火焰纳入体内。
流水与火焰,在体内交织,互相敌对,但又同时对腐败起到遏制作用。
三股力量在体内进行一场角逐,最先受不了的就是米莉森的身体。
她在严重脱水,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加干瘪。
需要水分。
米莉森在房间四下寻觅。
房间的大多数角落都已经被菌丝覆盖,她甚至找不到水罐的位置。
但腐败怕火,房间中的篝火并无被腐败侵染的痕迹。
而在篝火之上,一大锅红汤还在沸腾翻涌。
猩红腐败的蘑孤汤,与腐败相关的一切米莉森都厌恶至极。
但如今,为了成功,为了压制腐败,她需要补充水分。
米莉森艰难地走向锅,舀起一碗汤就往嘴里灌。
灼热滚汤的汤沿着喉咙滚入体内,米莉森觉得喉咙针扎一般的刺痛。
米莉森靠在锅边,盘坐腐败的菌毯之上,看着锅下的火焰与锅中的流水,感受着体内的交锋。
火焰微弱,她便将更多火焰纳入体内,流水消亡,就再舀一碗蘑孤汤。
腐败真菌那旺盛的生机补充米莉森流失的营养,支撑她继续下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米莉森从意识模湖的浑噩中惊醒,她断臂处的橘红色光辉已经褪去,缩进身体深处。
唯一遗憾的是,米莉森清晰地感觉到,腐败依然没有被根除。
它只是蛰伏在自己体内,被火焰与流水的力量死死压制。
再看铁锅,篝火已经熄灭变冷,那满满一锅蘑孤汤见底,米莉森身下的菌毯湿润一片,满是洁白的盐粒结晶。
她颤巍巍地起身,长时间盘坐供血不足,她几欲晕厥。
篝火的熄灭加上身体虚弱让她有些寒冷,体内无名传承给她的火焰也有些微弱。
这份寒冷令已然摆脱腐败困扰的米莉森升起一丝忧虑。
米莉森撑着身子,艰难走向木门。
火焰与菌汤带给她温暖与依靠,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开门的时候,见不到那个带给她温暖和依靠的身影。
她的担忧是多余的,还没走出门,她便听到了那温暖的声音。
放松下来的米莉森一下没了力气,打开房门,最后看了一眼那身影,便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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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米莉森发现自己躺在铁锅里,红色的水覆盖到脖颈,正在微微冒泡,咕噜咕噜地炖着。
那么长时间的相依为伴,米莉森一眼就认出这是菌汤,下意识有些厌恶。
但转念一想菌汤在自己体内已经转了不知道几轮,她又释然了。
米莉森转着小脑袋,寻找自己的老师。
她相信,能把自己放锅里炖的,也就只有那个不着调的老师了。
无名果然就坐在一旁,一手捏着折断的金针,一手点火仔细观察着。
“老师。”米莉森叫了一声。
“哦,醒啦。”无名随口回应,依然紧盯金针,“你身上太脏,盐粒都快盖一身了,还有焦土灰尽啥的,给你清洗清洗,收拾干净了,好去见客户呢。”
听无名这么说,米莉森又往锅里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嘴埋进红汤之下,在铁锅里吐着泡泡。
无名捏着金针:“你说摘个金针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嘶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
“欧尼尔也没这样啊,怎么你就不一样,难道这金针还分公母?遇到女人就不灵了?”
米莉森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说出自己当时的感受:
“我戴上金针感觉很好,身子也都在恢复,但是摘下以后,腐败好像一下子就爆发了,全部涌现出来。”
无名捏着下巴:“你现在用火焰压制腐败,有根除吗?还是和金针一样?”
米莉森想了想:
“我感觉还是没有根除,而是被压制在深处。但和金针还是不太一样——我即使没有维持火焰的力量,腐败也没有再度爆发。”
无名将金针沿着手甲缝隙插进去,感受了一会儿,又拔出来。
“或许,不是金针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无名说。
“诶?”米莉森愣住。
无名说:“杰廉也说了,你释放的猩红腐败不是一般的猩红,而是女武神马莲妮雅那样的猩红腐败。”
米莉森不说话了。
她能隐约察觉到自己与女武神的关系,虽然很模湖,不得要领,但那也足以指明她的使命。
所以她才想去北方,前往女武神所在的雪山的北方。
如果这次腐败爆发真是因为自己与女武神那模湖莫名的联系,那自己没有坚持去履行使命,而是答应无名治愈腐败,结果在城中爆发,这难道是一种报应吗……
难道自己命中注定就是要成为腐败的温床?那是无法逃离的命运?
米莉森联想到这里,有些惊恐。
成功压制腐败的安心与满足一时荡然无存。
无名继续说:
“金针可以压制你体内的腐败,并且培育你的生机。而当你的身体茁壮成长之后,又失去了金针的压制,腐败似乎就会用你更加健壮的身体作为苗床,生长地更加疯狂。”
他捻着金针笑:“这我熟,过于充盈,就会引发质变。过于贵乏,也会带来异变——你咋了?”
无名注意到铁锅里的米莉森脸色苍白,即使身处热汤中,她的身体还是在发抖。
无名身处铁手,摸了摸米莉森的额头:“没烧啊,腐败还有后遗症?”
“老师。”米莉森眼睛微红,“命运是无法逃离的吗?我无法摆脱这个诅咒吗?”
“命运?诅咒?你在说什么?”无名对米莉森跳跃的思维感到费解,“脑子真烧坏了?你能不能像我一样富有逻辑与智慧一点。”
米莉森抱住肩膀:
“腐败,这个诅咒还在我体内。”
“哦,你说腐败啊。”无名说,“腐败不是挺厉害的吗。”
这下轮到米莉森无法理解无名的思维了:“厉害?诅咒是很厉害……”
无名笑哈哈:“我是说,这么厉害的力量,怎么能算诅咒呢。”
“可这是被诅咒的力量啊!”米莉森急了,“它再厉害也应该被封印啊。”
“它是被封印了啊,你不是说它现在挺老实的吗,乖乖被封印在你体内。”
无名说:“不用的时候老实呆着,用的时候勐得不行,这不就是好力量。”
米莉森在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眉头紧皱:“反正我不用。”
“年轻人,真羡慕你。”无名说,“还能有的选。”
他瞥了一眼米莉森:
“现在不想用就不用呗,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有时候你会力有未逮,有时候你会被逼着做出选择。到那时你得想清楚,什么更重要,什么是可以牺牲的,并承受随之而来的牺牲。力量就是力量,你要明白你现在的烦恼是幸福的,真正的弱者甚至不会有你这样的烦恼。”
无名像是想起什么,若有所思:
“说起诅咒和命运,难不成我的复活也是因为诅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