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幼,梵雷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凯丹佣兵给梵雷赔着罪,“我们老板上次回来,说要集中处理垃圾和排泄物,所以集中做了一个粪池。我们也忘了这旁边还有个传送阵了。”
凯丹佣兵忙不迭地道歉,态度诚恳。
梵雷的黑面具下,脸色阴沉:
“那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艾蕾教堂经过上次的扩建,已经从一个破败简单的教堂变成建筑群,范围扩大了不少,有各种专门的区域。
梵雷站在这一片建筑群外,凯丹佣兵却站得远远的,躲在一片防护魔法阵内,跟梵雷隔空喊话道歉。
“这个……没办法梵雷先生。”凯丹佣兵为难,“您实在是太味儿了。”
这句话终于让梵雷炸毛了。他一言不发直接返回了血王朝。
梵雷一直在血池里泡了三天才出来,出来后直接找上了十几位血指,准备过去强硬讨债了。
忘了旁边有个传送阵?鬼才信啊。
梵雷分明记得之前的传送阵没有距离教堂那么远,现在这是又被挪窝了。
这一定是艾蕾教堂的针对和报复。
梵雷怒火中烧,准备去带给帕奇老店一点血的教训。
梵雷其实没猜错,这还真是故意的。
忌惮英雄的力量,不去强硬地对抗,而是选择试探。
不仅是梵雷,帕奇也是一样。
帕奇基本可以确定艾蕾教堂当年的灭顶之灾背后有鲜血的阴谋。
但碍于血王朝的势力,以及双方的利益关系,只能点到为止。
正如梵雷对艾蕾教堂的试探一样。
不过帕奇的试探可就没有血王朝那么又有格调又高雅了——他直接把传送阵搬到了无名为腐败卷属准备的粪池旁。
至于误伤普通客户的可能,帕奇则没那么在意。
一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用户流失,已经很少再有人使用返回骨片。咖列有账本,卖了多少又用了多少,都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很多冒险者离开了。
二来那些见到双指对帕奇老店充满信心的人则改为使用祷告直接回到赐福。
三来帕奇本来就不像无名那么在乎客户。
坑客户可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把人丢到粪坑旁边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于是梵雷跌进了粪池,随后带着十几个血指风风火火,杀气腾腾地回来。
看到来者不善,魔法阵自然也就没有关闭,两边人互相对峙着。
梵雷很有些尴尬。
因为他发现他们破不开这个防护罩。
一名血指带着写意的姿态,准备用血刃切开魔法阵,割掉一个凯丹佣兵的头颅,作为小小的震摄。
可血刃被魔法阵无情弹开,血指只能保持着高雅的姿态,慢慢把动作幅度收小,装作一切近在掌握中的从容。
气势汹汹地来找茬,结果被堵在门外,梵雷只能保持着虎视眈眈地气势以及微妙的尴尬继续跟艾蕾教堂的人对峙。
好像隔着栅栏互相对吠的细犬——知道冲不过去,又不能丢了面子。栅栏被打开了,也不能真冲过去咬死对方。
但梵雷毕竟是主动找茬的一方,也确实没法攻进防护阵,在这对峙时间长了,愈发明显的尴尬开始滋长。
正在梵雷纠结要怎么收场时,无名回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无名远远地问。
梵雷简直想喜极而泣——台阶终于来了。
梵雷绷住脸,扭头看向无名,冷声道:
“你的手下很不礼貌。”
“哦?”无名听梵雷这么说,也没问缘由,跳下灵车三步并两步走到梵雷面前,握着梵雷的手摇了摇,“实在对不起——他们怎么无礼了?”
“他们——”梵雷正准备痛陈艾蕾教堂的行径,但想到自己这在令人发指的行径中扮演的落汤鸡形象,又顿住了。
他愤愤道:
“你们想赖账?我来讨债,居然将我拒之门外?太没有礼貌了!”
“哦,原来如此。”无名了然,看向教堂防护罩内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还不快点把防御阵缩一点。”
于是魔法阵的范围缩小了一点,给梵雷留了个门口。
无名跑进魔法阵里,搬出两个小板凳,出来时对梵雷陪笑:
“来来来,来坐,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嘛。”
“不必了。”梵雷说,“我是来收账的,你们的血蔷薇什么时候交?”
“这个嘛……”无名扭捏,“我们也有难处,我们被葛瑞克袭击了。”
“我看你们这教堂挺好的啊。”梵雷有意引导这个话题,希望能套出点情报。
无名说:“怎么会挺好,你看血池不就没了?”
“葛瑞克来了就烧了个血池?”梵雷气笑了,“我怎么听说是你烧的?”
“嗯……”无名顾左右而言他,“不如还是来谈谈还款的问题吧。我虽然交不上血蔷薇,但我有其他替代品啊,可以作为代替吗?”
“又是卢恩?”梵雷说,“我说过了吧,血王朝不缺卢恩。”
“我知道,你们想要鲜血、伤口和血蔷薇。”无名说,“我可以赔给你啊。”
“哦?”梵雷问,“怎么个赔法?”
“你看现在的宁姆格福,遍地战争,遍地死人,那血蔷薇不是大把大把。”无名说,“这些就当是我赔给你的。”
无名康慨地挥手:
“尽管去采摘吧,我都可以给你。”
梵雷被无名的无耻击败了:
“各地领主都是为了你打仗的不成?你怎么说得这遍地血蔷薇好像是你的一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无名神秘莫测地笑笑,“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梵雷没接话,他有些迟疑,想看看无名要说什么。
无名继续说:“是因为葛瑞克倒台了对吧?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对吧?”
梵雷听着无名那自信的语气,心中暗自凛然。
这是在暗示自己,他承认就是他扳倒了葛瑞克,宁姆格福的骚乱因他而起,他也有力量成为这宁姆格福的王吗?
梵雷缓缓试探:
“所以你是想说,宁姆格福之王,依然希望和血王朝保持友好吗?”
他自然而然地就从原本的试探和找场子的状态中脱离,开始代表血王朝的立场和无名谈判。
“这我可不能保证。”无名摇头。
梵雷懂了,这是还想要更多好处。
梵雷说:“你还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啊?”无名说,“我就想要卢恩。”
“真是赤裸裸。”梵雷说,“不过也好,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卢恩。血王朝愿意与宁姆格福的王保持友好的关系。”
“你很有眼光啊。”无名高看了梵雷一眼,“居然能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你也很看好涅斐丽吗?”
“涅斐丽?”梵雷眨眨眼。
“涅斐丽王啊,将会君临史东薇尔的宁姆格福新王。”无名给梵雷介绍,“你很幸运,我和涅斐丽关系不错,可以帮她做主,她一定愿意参考我的意见。”
梵雷还是有点懵:
“等等,你在说什么?那你凭什么把宁姆格福的血蔷薇都许诺给我?”
“我不是说了,我跟涅斐丽关系很好啊。”无名说,“葛瑞克倒台,涅斐丽如果成为新王,那宁姆格福就都是她的。这片土地上的尸体,和尸体上的血蔷薇,自然也是她的。我们是好兄弟,她的就是我的。”
无名骄傲地昂首:
“现在知道有什么关系了吧?我们新圆桌的未来是不是一片光明?你有福啦,给你个机会,你可以选择用舍弃这一个月的账,换取我们的友谊,是不是赚爆了?”
梵雷终于听明白了,他现在想爆了无名那个扬扬得意的铁疙瘩头。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但想到无名的实力,他还是忍住了。
梵雷甩手离开,知道已经谈不下去。
他怕再待在这里会忍不住出手。
经过连番羞辱,梵雷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不冷静的时候,不能冒然做决定。
“再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拿不出来,就等着承受不尊重血王朝的后果吧。”梵雷放下狠话,拂袖离开。
血指跟上,询问梵雷:
“就这么放过他们了?一点伤口都不制造?”
“还没查清底细,先稳住他们,不过教训当然还是要给的。”梵雷说,“去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提醒。”
梵雷要给无名一点教训,但也不能完全撕破脸。
毕竟还没有完全查清楚无名的底细。
不过梵雷看得出来,艾蕾教堂也在试探他,那说明双方都有些忌惮对方。
这种情况下,要点到为止。
“怎么做?”血指问。
梵雷思索片刻,面具下的嘴角勾起笑意:
“我想起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个爱马之人,拒绝了某位王者的要求,醒来之后,他发现拥着爱马的头颅入睡。”
梵雷很喜欢这个故事,他觉得这个王者的做事风格很对他的胃口,颇有血王朝的风雅。
“懂了。”血指们开始找马。
“要无名的爱马,不要随便杀个战马。”梵雷嘱咐。
血指们找员工问了问,很快就得知了无名爱马的所在之处。
居然还相当偏僻,刚刚魔法阵收缩,正好把这大屋露出来。
“这不是找死?”血指笑道,“正好便宜我们。”
他们提着沾染淋淋咒血的武器走进马厩。
进去抬头一眼,四米高的坠星兽正盯着他们。
血指们互相对视一眼,迈着幽灵般的诡异步伐,丝滑得转了个弯走出马厩。
梵雷看着血指们两手空空得回来,很是疑惑:“马头呢?”
血指们苦着脸:
“咒血很厉害,有咒血的力量,我们有信心肢解掉任何强敌,给任何强大的怪物放血致死。不过那玩意儿……看着不像是有血的样子。”
“什么东西你们吓成这样?”梵雷瞪他们,“这样也算是血王朝的骑士?真没出息,我自己来。”
历经连番羞辱,还见到王朝的骑士如此表现,梵雷只觉得体内咒血沸腾,恨不得大开杀戒。
他取出护符和武器,带着激动的情绪走进马厩。
半分钟后,梵雷走出来,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
梵雷声音镇定:“我觉得这坐骑对他来说可能太珍贵了,真杀了会撕破脸,那就不美了。”
血指们纷纷点头。
“还是需要杀了以后视觉效果足够震撼,足够珍贵,但也没到不可或缺地步的东西。”血指总结。
梵雷眼睛一亮:
“有了。”
“什么?”血指看过去。
“山妖啊。”梵雷说。
血指们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纷纷点头认同。
山妖这东西,数量不多,力气大能干活,但地位低贱,死了也没人伸冤。
最重要的是,山妖有血液。
血指们信心满满得寻觅山妖。
但让他们有些丧气的是,他们看到一个山妖已经走进了防护罩,开始打起铁,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了。
“算了,反正还有一只山妖在外面。”血指说,“杀一只,他们的车队也拉不动了。”
血指们雄纠纠气昂昂走向那个山妖。
==========
艾蕾教堂内,无名召集了员工的骨干,谈及商店未来的计划。
他要前往湖区,最终到亚坛高原,建立新的商路。
“大商队?”咖列的反应最大,有些激动,也有些担忧,“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我亲自随队。”无名说,“部分凯丹佣兵也跟我走。”
咖列纠结片刻:
“我也想跟你去,我想重走先祖的商路。”
托普斯也想去一趟湖区。
他的研究出了成果,虽然魔法师应该追求真理而非荣誉,但他还是想回一趟学院,得到认同,顺便得到一个头套。
海妲自然也希望与王同行,帕克也如此表示。
而海妲和帕克想走,长生者和亚人们自然也想跟着离开。
甚至因为防护罩成熟加上食物紧缺,凯丹佣兵和混种一起负责狩猎,跟佣兵混熟了的混种也想跟佣兵一起走。
无名对这些要求始终没有表态,只说还需要考虑。
无名同样不想放弃艾蕾教堂,这里还需要大量人才,也需要维持和盖立德的商路。
等员工散去,无名注意到瑟廉还在角落里躺着。
瑟廉对去湖区兴致乏乏,罕见地没有去缠着坠星兽。
她躺在角落里,两只光脚丫交在一起,注视着天空。
她看到无名走近,问他:
“拉塔恩还没死吗?”
无名说:“拉塔恩恐怕是死不了喽。”
瑟廉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应该也去参加那个祭典的,或许就能成功杀死拉塔恩了。”
无名坐在瑟廉身旁:
“我听说拉塔恩死了,你的命运就会从束缚中解除?”
“是的。”瑟廉说,“那时我也可以再次探寻起源。”
“可是我也听说,那时候你就可以被杀死了。”无名说。
“这是必要的风险。”瑟廉说,“古代观星者们行走在风雪中,可比现在被封锁在温室里幸福。”
无名听着瑟廉的明志,沉吟片刻,说道:
“去湖区之前,我准备把你的真身搬过来保护起来。”
瑟廉有些诧异:
“以前可从不见你有这些想法,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放心,群星没有流转,我的肉身就不会死亡,我还是可以在这里当教师。”
无名得意一笑:
“因为群星的封印就要解开了。”
瑟廉勐然起身,两手撑起身子,头套都歪了,她盯着无名:
“你说什么?可你不是说拉塔恩……”
“拉塔恩就要大展身手了。”无名信心十足,“你就瞧好吧。”
艾蕾教堂外,岩石被重力压成细密的岩板,铺在地上。
拉塔恩手持两把弯刃大剑,在岩板上大展身手——展现着惊人的厨艺,把几块肉团细细切做臊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