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欧尼尔和尤拉已经回来。
两人的铠甲都有了些磨损,皮肤上留下了一些伤痕。
但涅斐丽却不在。
“涅斐丽人呢?”无名问。
“出去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说事情让我处理就行了。”海德说。
无名看看欧尼尔尤拉身上脏兮兮的铠甲:
“看来问题挺大?”
“领主联军的兵力确实相当雄厚。”欧尼尔说,“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一只信鸽或者战鹰能飞出来。我们也只是在外围刺探了一下情报。好消息是看起来海德要塞还挺顽强,没有被攻克。”
海德说:“应该是褪色者战士的功劳,我的要塞里应该还聚集着一部分褪色者。”
欧尼尔还找来一张地图,把观察到的敌方兵力排布标注了一遍。
尤拉说:“从旗帜上的纹章看,有秃鹫、白熊、双犬、戴冠骷髅,有些士兵头盔有驴头羽饰。”
海德揉眉心:
“果然是之前不老实的那几位领主——也是宁姆格福最有权有势的几位大人物。”
“不过雾林毕竟地形复杂,有海德提供的地图,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敌军薄弱的地方。”欧尼尔说,“这几条路线,存在着逃生的可能性。从密林的这几处接应,城里的人应该能突围逃走。”
无名乐了:“直接考虑撤退了?”
欧尼尔瞥了一眼海德:“这是要塞领主的意思呢。”
“我们兵力不够。”海德说,“领主们兵力雄厚,而且雾林距离宁姆格福颇远。涅斐丽王如果带兵远征,城里同样不安全,出了事回防都来不及。不如以逸待劳,守城比较合适。”
“雾林是如今宁姆格福数一数二富庶的地方了吧?”无名说,“如今史东薇尔附近寸草不生,这就放弃了?”
“没办法。”海德说,“跨越整个宁姆格福,舍弃主城优势去和领主联军开战,我们兵力不够。”
无名说:“怪不得涅斐丽心情不好——这是你的意见,还是涅斐丽的意见?”
“我的。”海德说,“但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毕竟她如果出城讨伐,城里出事就真的镇不住了——她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无名扫了一眼那地图。
“一个人?”海德诧异,“就算你不想按照涅斐丽王的意思击退敌军,只是救人也不能一个人去啊。帮城中居民撤离,一个人可不行。”
“放心,我心里有数。”无名转身离去,“涅斐丽去哪了?我这给她擦屁股她都不知道送送我?”
史东薇尔东侧的高墙顶端,长风愈发勐烈,即使是随风起舞的战鹰也难以控制身体。暴烈的飓风不断给城墙增添侵蚀的痕迹。
涅斐丽就站立在风中,风刮起沙尘,在她脸上划出道道血痕,洗平华丽铠甲上的血迹和伤痕。
她始终一动不动,凝望着东北方。
“嘿,你看反了,雾林在东南方呢。”无名跳上城墙,“还是说你在看我的工程?大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造完呢,你在这盯着监工也不会有效果的——风沙太大,他们看不到你。”
涅斐丽说:“事情你都听海德说了?”
“说了,我亲自走一趟。”无名说,“我在雾林的工程队、海德要塞的商队都被堵在里面了,我得去解决一下,顺便帮你,不用谢,给个百八十万卢恩就可以了。”
一个钱袋被涅斐丽甩过去。
无名接住,打开一看——百八十万卢恩。
无名咋舌:“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涅斐丽说:“我好歹是个王诶。”
无名竖起拇指:“太有为王者的器量了。”
涅斐丽脸色不太好:“这是史东薇尔连同恸哭沙丘附近,前来刺探的哨兵、小股骚扰部队,还有勐兽们留下的。”
无名看着涅斐丽铠甲上的痕迹:
“你一个人干的?”
“我一个人足够了。”涅斐丽说,“不让我多发泄一下,我怕我会疯掉。”
她苦笑:“明明有力量,却没法去讨伐。明明没有力量,却叫嚣着欺凌更弱小的人,这就是史东薇尔的现状。我不明白,那些黄金之民明明没见过残酷的战场,却向往那样的血腥与残酷呢。”
“没见过,才向往嘛。”无名说。
涅斐丽看着远处的沙尘暴:“我经历过那样的惨剧,竭力阻止弱者们面临它们,可恃强凌弱的家伙还没来,他们却在城中上演了一出同样的戏码。”
周围的飓风愈发暴烈,金色的雷霆蕴含其间,不时照亮昏暗的沙暴。
“你得尊重人家的意愿,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个呢。”无名说,“对这些老不死的家伙来说,饭菜都不是必须的,一切皆是为了满足灵魂——他们可能就是寂寞呢。”
“答应海德成王,就是为了让这片大地安宁。”涅斐丽说,“可战争没有停止,我是不是不适合当这个王?我毕竟只是个战士。”
“你可别这么想,你带得挺好的。”无名连忙劝阻涅斐丽。
下次能遇到这么天真这么傻的王给他忽悠可难了,无名义正严词说:
“你想退位,起码先把税收到九十年以后嘛。”
涅斐丽噗得一声笑了:
“遇到什么事都要先想着钱,你这样能始终坚持自己的追求,倒是莫名让人安心。”
“我这个性格,如果还是当猎王者的那段时间,你就该不安了。”无名说。
“谢谢你。”涅斐丽说,“又要麻烦你了。”
“本来我是挺烦的。”无名说着,摇了摇那袋卢恩,“不过有这个,原谅你了。以后还有什么麻烦尽管说,但凭驱使。”
“还真有个麻烦要委托给你。”涅斐丽说。
“不是吧,真有啊?”无名脸垮下来,“我就客气一下……”
“你要一个人去雾林对吧?”涅斐丽问。
“是啊。”
“一个人太辛苦了,带上海德吧。”涅斐丽说,“顺路而已。”
“带他干嘛?”无名疑惑。
“那是他的城,他要负责。”涅斐丽说,“他总说我是宁姆格福的王,是史东薇尔的城主,要为我的城负责。那他想必不会拒绝这个理由。”
无名有些懂了:“你要支开他?”
涅斐丽伸个懒腰,露出小腹一截肌肉:
“我要处理一下城里的事情,有他在束手束脚的。他是个好人,我总不能把他撕了。”
“你要怎么处理?”无名看着涅斐丽那愈发健硕的手臂肌肉群,“殴打到城里居民听话为止?”
“城里居民以万计数的,我怎么打得过来。”涅斐丽看无名的眼神怪异,“你是不是傻?”
“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无名感慨万千,“那你要怎么做?我都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
“让他们互殴。”涅斐丽拳头一攥,目视前方。
无名顺着涅斐丽的目光方向,看向东北方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是个方法。”
涅斐丽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打开铁盒,取出里面的眼镜戴上,双手叉腰,昂首闭目:
“我书不是白读的。”
“你那眼镜儿,要被沙暴刮花了。”无名提醒她。
涅斐丽连忙睁开眼,把眼镜收回去:
“总之麻烦你带海德走,他肯定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的,我用我们蛮荒地的方法,他大概会觉得不够正统,正好他跟你去,也方便你工作。”
“没问题。”无名说,“你这里不要紧?”
“没问题,义父也说要派人来帮我。”涅斐丽说,“其实让你去雾林一开始也是义父的提议,我本来也不想再麻烦你,但义父很欣赏你,强烈推荐让你去呢。”
“百智?”无名皱眉。
他想到了赛尔维斯的那番话。
“你一个人真没事?”无名确认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城里混有不少间谍。”涅斐丽说,“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不放心的不是你啊。”无名感慨。
“那就是不放心义父?”涅斐丽说。
无名惊讶,他以为就涅斐丽这个天真程度,这个方向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义父是个伟大的人,他说过等他成王,就不会再有强者欺凌弱者的事情发生。”涅斐丽说,
“不过义父毕竟是圆桌的首领,手下聚集的也多是黄金树下长成的战士,他们会伤害白金之子也是没准的事情,所以我没准备让义父的人接触白金之子。白金之子的安全我另有安排。”
“听起来还挺靠谱。”无名点点头,转身离开。
无名回到史东薇尔,敲晕海德,直接带走。
他坐上自己的黄金战车,八匹骏马奔驰而去,仿佛不是去接应别人,而是让别人来迎接他。
恩夏站在城墙墙头,看着无名驾车一路南去的滚滚烟尘,不禁写下一句话:
“太嚣张了,不是让他去偷偷接应城中居民的吗?”
“嚣张不好吗?”一个调香师站在恩夏身边,“行踪明显,一下就能在路上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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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刚醒过来的海德正在怒斥无名:
“你疯了吗?你绑架一朝宰相?”
“我可没绑你,涅斐丽让我带你来的。”无名说,“你要是不想去,可以跳车嘛,又没绑着你。”
海德扒在黄金马车的座驾上往外看了一眼,地面的杂草向后飞驰,几乎看不清地面。
海德把头缩回去,咽着苦水:
“涅斐丽王为何要这样……”
“回去的时候你问她,现在先把眼前事顾好。”无名目视着前方,黄金马车速度很快,需要他好好操控方向,免得一个不小心冲出大路。
“眼前事……”海德清醒过来,脸色大变,“你走大路干什么?”
“我开车呢,不走大路走哪?”无名说,“我轮胎金贵着呢——真的是金子做得哦。”
“大路是被重兵把守的啊。”海德绝望,“你这样怎么潜入过去把城里人救出来?”
“救出来?谁说要把他们救出来了。”无名说,“我去就是要让那帮人退兵。”
“怎么让联军退兵?”海德愣,“你还能一个人打退所有人不成?就算你能,也不能这么做啊,大规模魔法会把雾林连同我们的人一起误伤啊。”
无名舒服地坐在马车上:“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海德四下张望:“没见到别人啊。”
海德正说着,大路尽头,突然看到一支队伍。
披坚执锐,拒马弩车,堵在前方。
每一个士兵看起来都很剽悍,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骑士长矛,身上的纹饰平常不曾见过。
“那是你的人吗?”海德问。
“不是,应该是接近雾林了。”无名说。
“这不是就被拦下了吗?”海德绝望,“早跟你说别走大路了。”
无名没理会海德,他站起身,高速行驶的马车带起狂风,吹动他铠甲上的破布。
他高举一根法杖,法杖上的宝石亮起。
马车的前方,细碎的结晶沿着大路飞速蔓延,铺出一道明亮的结晶车道。
结晶像野蛮生长的杂草,以极快的速度生长,把前方的一切关隘全部冲碎。
战马踩着马蹄铁,踩在细碎的结晶上,冲破关隘。
又有几道绊马索升起,还未绷直,就被无名的火焰长鞭烧断。
冲上来的骑士则都被马车直接撞飞,碾在车轮下,骨头破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不就过去了?”无名说。
流失在身边不断飞过,海德缩在座驾里大吼:
“当初你就是骑着马车把我坑下桥的,就不能有点新意?你这马车怎么这么硬!”
无名看着前面:“可惜,还不够硬。”
海德也看向前方。
前方一个盾枪阵挡在大路中央。
“这……还能冲吗?”海德心惊胆战。
“冲!为什么不能冲!”无名哈哈大笑,催动战马跑得越来越快。
看着那盾枪阵距离越来越近,海德抱死座位,想像着自己被扎成烤串的样子,有点绝望。
无名一手持法杖,紫光流转,扩散到马匹蹄下。一手持火焰长鞭,同时抽打在战马身上。
战马齐齐受惊,脚下发力。
竟然全部跃向半空,一飞冲天,直接跳过了高耸的长枪阵。
战马起飞,车轭后的黄金马车还拖在后面,马车上扬,将座上的无名和海德遮挡的严严实实,锋利的车轮和坚硬的底座就朝盾枪阵压了过去。
战马空游无所依,脚在空气这划拉了几下,终于降落到地上。
此时,前方再无挡路的兵卒。
海德看向后方,战车经过的那条路,整条大路都被染成了血红,一团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物质铺满一片路。
一根弩箭突然从后方射过来,直冲海德面门。
弩箭被无名抓住,箭头停在海德眼前,尾羽还在不断颤抖。
“害看呐?”无名说,“你,到家啦。”
海德要塞的轮廓,已经远远可以见到。
那阻挡了欧尼尔和尤拉的重重关卡,就这么被无名直接硬冲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