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蟾城,玄天馆内。
李末走进官舍的时候,顾长安却是在伏案查阅着一卷古籍,眉头微沉,似有所思。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末凑到前进,开口询问。
自从顾长安彻底掌握大梦万古功噩梦一脉的修炼之法后,他便戒了日夜不睡的习惯,就连六龙拉肝丹都戒了,每日都是日上三竿才会起床。
像今天这般勤勉倒是头一回。
“黑剑密道有眉目了……”顾长安抬眼轻轻一瞥,淡淡道。
“当真!?”李末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
若是真的寻到黑剑密道,他便能直接绕过北煞玄僵的道场,直入青萍山,将其炼化,打造成属于自己的道场,作为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据地。
“你以为我在青蟾城经营了这么多年是吃干饭的?”顾长安漫不经心道。
自从李末打通了古非凡这层关系之后,顾长安出入北邙荒丘更加便利,最关键得是他从九江府那边得到了不少资源和情报,以前猜想的许多关节都能够一一印证。
对于顾长安而言,这一趟九江府之行,也算是收获极大。
“在哪儿?”李末追问道。
“这些日子,我翻阅了不少古籍和密档……猜想可能应该是在哀牢山附近的山脉之中。”顾长安的语气依旧有些不确定。
“猜想?应该?哀牢山!?”
李末狐疑地看着顾长安,眼中刚刚泛起的光彩渐渐熄灭。
“大佬……都说是密道了……这么容易找到,就不会三百年不见天日了……”顾长安白了一眼,显然对于李末的质疑颇为不满。
“再说了,黑剑是什么人?他是北邙荒丘总瓢把子,能找到这么点线索,就算你是祖坟烧着了。”
“我踏马就说了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
李末撇了撇嘴,转身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顾长安的身边。
“李少,咱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顾少,我知道你辛苦。”
李末轻语,顺手将顾长安面前的那卷密档拿了过来。
“哀牢山,这地方在哪儿?”
“北邙十万荒丘,山头无算,这地方在图上看着离青蟾城不近,其实挺远的。”
“你总结得可真到位。”
李末扫了一眼手中密档,不由愣了一下。
“妖猿!?”
“哀牢山这地方,有些来头,不是无名之地……九百多年前,这座山中曾经出过一头妖猿,神通广大,能断六识……”顾长安沉声道。
“小陈提及的那头!?”李末眸光低垂,若有所思。
“这猴子的生死都有天大的缘分……”
顾长安盯着那卷密档,提醒道。
李末看着,不由露出异样的神色。
“这……夏商周……这猴子还跟夏商周有关!?”
“九百多年前,有位少年从京城远游而至北邙荒丘,他如游历山水的捉妖师,实际上却是来自夏商周……”
“那个少年名叫周隐!”
“周隐!?”李末眉头一挑,露出异样的神色。
“那少年孤身入北邙,不知探了多少大墓,最终在哀牢山遇见了那头妖猿……”顾长安继续道。
“那妖猿修为惊世骇俗,少年虽然来自夏商周,可彼时却是神通未成,但在性命凶险之时,一位路过的道人将其救下,并以大手段将那妖猴斩杀,大墓葬凶于山。”
话到此处,顾长安稍稍一顿,看向李末。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那少年的身份……”
“周隐……周乃国姓,神明不显而隐其踪……”李末喃喃轻语,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精芒。
“他便是日后灭法天下的神宗,周踏天!”
“那道人倒是了得,竟然救了年少的神宗一命,这可是天大的造化……”李末忍不住道。
这是祖坟冒青烟都修不来的功德,生生世世,不得受享福荫。
“那道人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一切随缘而聚,一切随缘而散,不求因果……”顾长安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事实上,关于那位道人,凉州传来的密档之中也是一笔带过,并未提及。
不过,顾长安却察觉出了一丝猫腻,里面有些记载经过删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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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人说,此猿身死为假身,心魔根种未来生……”
“什么意思?”李末不解问道。
“这……”顾长安略一迟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实在是那道人所言太过惊世骇俗。
“快说……我都能接受。”
“那道人的意思是这妖猿的生死因果不在现在,而在未来……”顾长安想了想,不由道。
“嗯!?难不成还可以诈尸?”
“那道人说,这妖猿的来历本就不可思议……须知修行一道,魔劫重重……”
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
诸念心起,源于六根未断,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
六根不净,便如六贼,盗天机,望仙缘,便生魔魅。
因此,古老修行之法中,欲成大能,必要断灭六根入净。
故而有言,神归心舍禅方定,六识祛除丹自成。
六根之中,耳根最利,若不至“耳根圆通”,必生心魔。
“那猴子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于冥冥之中,窥见未来天机,神形照见,六耳听识,却成心魔,成就了盖世神通。”
“你是说……那妖猴乃是未来一存在的心魔投影,冥冥照见,方才成魔化妖!?”
李末捋了捋自己的脑子,依旧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理解。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顾长安有些不确定道。
纵然身为修士,未来决定过去,这样的说法听起来依旧有些难以理解。
“这样也可以吗?”
“天地广阔,无奇不有……或许哀牢山中存在着一丝天机,独立光阴之外,不在虚空之中,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更没有未来……”顾长安猜测道。
在那样的天机之中,根本没有时空的概念。
或许,那只妖猴便是见到了这样的天机,冥冥之中,踏上了自己另类的命运。
“六耳听识,心魔化猿……也就是说当未来,它照见的本尊真正诞生之时,便会触发那头妖猴的生死因果!?”
“不会真的诈尸了吧!”
李末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北邙荒丘之中地方,妖鬼化尸似乎也并非什么稀罕事。
毕竟,这可是连北煞玄僵都能养出来的太阴真龙之地。
“别乱说……就算诈尸也不一定是我们这个时代,再过一两千年也说不定……”
顾长安摇了摇头,无比笃定道:“我们都是身负大运之人,哪里会这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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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也对。”李末想了想,他信了。
自从进入凉州,一路走来,皆是顺风顺水,哪里会这么倒霉,遇见那妖猴诈尸。
“你确定黑剑密道就在哀牢山吗?”李末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我如果确定就直接杀过去了……大佬,都说了这是密道……哪有这么容易找到……”
说着话,顾长安凑到了李末跟前,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找人先去探探路!?”
“找人……找谁!?”李末眸光微凝。
“那位美人蝎啊。”
“解琵琶!?”
“她本就是北邙荒丘的妖鬼,算起来还是北煞玄僵嫡系……她进出荒丘可比我们方便多了……”
“再者说,你如今已是虚空境的高手,真息不可妄动,你这样的高手如果在北邙荒丘随意出手,很可能引起北煞玄僵的注意,被视为挑衅……”
“这……”
李末心头一动,顾长安的话可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当日,在望玄城,他可是差点就死在了这位妖仙的手中。
“你说得很有道理,回头我先让小蝎子去探探路。”
李末点了点头,认可了顾长安的提议。
……
傍晚,碧游居。
幽静的小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雷池化生出的油脂,足以为青蟾城提供百年光照不灭。
“哀牢山!?”
解琵琶听完李末的话,露出深思之色。
“怎么?有难度?”
“倒也没有……那地方我听过,荒废依旧,似乎除了一座猿神庙之外,聚集着几只小妖,并没有什么高手。”
解琵琶先前毕竟是无底洞主,对于北邙荒丘的势力分布了如指掌。
哀牢山那种地方,有些不祥,稍微厉害一些的妖鬼自然不屑于占据此山,开辟洞府。
“那你就走一趟吧。”李末嘱咐道:“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立马退回来。”
北邙十万荒丘,毕竟是妖仙的地盘,李末可不想因为探路就损了解琵琶这员大将。
“蝎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就在此时,夏蝉鸣从屋内走了出来,自从她跟着解琵琶回到青蟾城之后,便一直住在碧游居内。
李末虽然对她怀着提防,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在碧游居内,他能够掌控一切,更何况,李末也极为看重夏蝉鸣在归墟内的身份。
说不定,将来回到京城,还能利用这重身份做做文章。
“你跟我一起!?“
解琵琶略一犹豫,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离开,独留夏蝉鸣孤身在此难眠尴尬。
要知道,这座院子里除了李末之外,各个都不是善茬,尤其是猪刚鬣,整天扛着耙子,想要挑出她的毛病来。
念及于此,解琵琶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你确定要带着她?”李末忍不住问道。
他对解琵琶的实力倒是颇为认可,尤其是在后者觉醒了瘟部大魔神通之后,本就是大妖的修为,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夏蝉鸣就……
“你少看不起人,你离开京城之后,我可没有闲着。”
夏蝉鸣看出李末异样的眼神,顿时感受到了歧视。
“好了,我们走吧。”
解琵琶拉上夏蝉鸣,不由分说,直接化为一道妖风冲天而起,消失在了漫漫夜空之中。
“我会回来的……”
回声渐落,王九走到了院子,看着天空中留下的淡淡痕迹。
“主人,她们是去哀牢山吗?”
“你也听说过?”李末忍不住问道。
“嗯,早些年游历到凉州的时候,我在一处古洞内发现了几枚龟壳,上面零星有些记载……”王九的眼中涌起追忆之色。
他离开罗浮山最早,游历天下,收获颇多。
当初在凉州,不仅仅遇见了那背钟追日的小妖,还在一处古洞之中见到了关于哀牢山的记载……
准确来说是见到了关于那道人的记载。
“哀牢山的那头妖猿神通惊世,那道人将其四肢斩裂,五极错开,用一件至宝封于大墓之中。”王九想起当日见到了记载。
“什么宝贝!?”李末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像叫做掌天轮……据说此宝毕集五行,轮转化虚空……所以也叫做……”
“五行天!”
“五行……天!?听名字倒是个好宝贝……”
李末咂摸着嘴,若有所思,改天若是真的寻到黑剑密道,倒是可以回头去挖一挖,看看能否将这件宝贝给挖出来。
李末对于顾长安死了么的业务还是很有信心的。
“嗯!?”
正说着话,李末突然心头一动,起身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清冷的街道上,人影稀疏,斜对面的院子却是亮起了黄昏的烛光。
“马大爷回来了!?”
李末先是一愣,旋即露出喜色。
马大爷失踪可是有半个多月了,先前他甚至还派红莲童子出去寻过,却没有任何线索。
这让李末担忧了好一阵子。
“凉州荒僻,马大爷这是去了哪儿?”
李末嘟囔着,径直走到了马大爷的院子前,“咚咚咚”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
“小李啊……进来吧……”
马大爷低垂的眼皮轻轻抬了抬,旋即招呼着李末进来。
“嗯!?”
半个多月不见,李末只觉得马大爷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身上的气息不再似从前那般暮气沉疴,反而显得有些躁动难平。
走进院子,李末眸光凝起,却没有想到,马大爷竟然还有客人在此。
那是位中年男人,头束高髻,两鬓苍白,一双眸子如藏寒星,刚巧也抬头看向了李末,猎猎夜风吹起那人的衣袍,衣角处却绣着一枚九层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