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倩！”
    芒砀山外围，一道金光骤起，迎空猎猎生辉。
    王九目光如剑，死死地盯着李末身后的那道虚影。
    白小倩，这只由李末放生的游魂野鬼，当初于京城之外，占据龙吉上穴，与大地童子聚鬼成教，王九曾经见过一次。
    那时候的白小倩虽有鬼王之名，却是神通未成。
    然而这一刻，她的神形却显于李末身后，天地尽动，幽冥气象，已有惊世之能。
    “祖师诏令，无所不从！！！”
    幽幽玄阴响彻，不从天上来，不似人间有，浩荡生幽冥，山河尽都震荡。
    李末身后，那一袭白衣如梦似幻，非是真身所化，却有万灵奉诏。
    “这是什么！？”
    此时此刻，就连鬼母都变了脸色，冷冷地盯着白小倩的身影，颤动的眸子里透着深深的惊疑。
    就在后者显现的那一刻，她体内的万鬼都不由自主地咆哮起来，似如惶恐，似如畏惧，心生惴惴，鬼哭惊嚎。
    “那是什么神通！？”
    “芒砀山……我感觉芒砀山失了人间生气，不在山河之列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存在！？”
    芒砀山上，众妖惶恐，纷纷抬头，盯着白小倩的身影。
    后者凌空浮世，周身鬼气飘荡，恍若阴都王袍，凶威涛涛，玄法渺渺。
    她脚下都城更是不凡，鬼影重重，气象万千，恍惚中，竟有浮世诸鬼朝奉，凡人间红尘生生之类，由生入死，当归此城，敕为天下鬼神之宗，乾坤万煞之源，诸灵寂灭之所。
    “酆都……酆都……”
    鬼母神情变幻，盯着那古老都城之上的两枚古字，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两个大字恍若龙蛇起陆，游离红尘之外，不似人间文明教化。
    轰隆隆……
    突然，白小倩的虚影一步踏出，她玉手轻扬，酆都鬼城横压而至，漫天黑影随行，虚空震荡，如破如灭。
    万鬼龙棺发出了一声恍若龙吟的嘶吼声，无数的鬼影在那恐怖的威压之下，尽化劫灰，就连那棺身龙首都尽显丧败之气。
    “万鬼龙棺竟然挡不住这道气象……这就是他的底蕴吗！？”
    远处，将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波澜骤起，几乎难以平复。
    须知，鬼母打造的本命玄棺非同小可，乃是参悟北邙龙脉所化，龙棺为脉，万鬼为火，点燃那一缕纯阳化灵珠，成就无量尸身。
    可是，那座诡异都城的虚影却如藏诸世大凶，孕育生死玄妙，纵然万鬼龙棺在其面前，都是弱小如蚍蜉。
    万鬼虽厉，却也挡不住酆都气象。
    轰隆隆……
    白小倩的虚影每踏出一步，整座芒砀山都在颤动，恐怖的气象引得苍穹扭曲。
    万鬼龙棺黯然失色，上面的符文都在一一崩灭，玄阴龙脉遭到压制，鬼母这一道纯阳灵火骤然熄灭。
    她法相破灭，力量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破了……”
    将臣眼睛猛地亮起，看向李末的眼神噙满了敬畏之色。
    他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的李末，竟是恐怖如斯，沉寂至此，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仅仅须臾，便压制住了他这位不可一世的五师姐，手段之强，简直不可想象。
    “鬼母……如何！？”李末高声朗朗，凌空伫立。
    “万煞横北道，此是鬼神家……“
    鬼母喃喃轻语，冷冽的美眸中唯剩酆都鬼城的虚影。
    此时此刻，这位北煞玄僵门下唯一的女子真正动容了。
    “大师兄……这便是你梦中的那座都城吗！？”
    话音刚落，鬼母的掌中竟有一道明媚的光华幽幽升腾，恍若大日初升，照破山河万朵。
    “这是……”
    将臣面皮颤动，不由动容。
    “李末，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光华足以比肩当年的黑剑，临我芒砀山，凶威压万鬼……”
    鬼母的声音变得平静异常，似如一潭寒水，波澜不惊。
    “我还有一门生死关窍，你若能渡过，这芒砀山你大可拿去，生死任凭。”
    鬼母不愧是鬼母，已有大高手的气度，风云看淡，生死度外。
    话音刚落，她掌中那一道光华猛地跳脱出来，光明无量，照见苍天。
    “那是……”
    “蚀日灵棺！？”
    将臣面色骤变，失声叫道，眸子里透着深深的震惊之色。
    北煞玄僵门下六弟子后卿的本命玄棺，蚀日灵棺。
    世人都言，当年后卿孤身入东海，从此萍踪不见，很有可能已经葬身汪洋。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后卿的蚀日灵棺竟然会出现在鬼母手中。
    “他临走前将这尊本命玄棺托付给了我。”鬼母喃喃轻语，美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将臣闻言，不由动容，外界曾有传言，鬼母虽然深居简出，孑然一身，性子也极为孤僻，不过似乎与六师兄后卿极有交情。
    后卿将自己的蚀日灵棺都留给了鬼母。
    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并非师姐与师弟这般简单。
    “李末，苍天无日，你奈我何！？”
    鬼母一声厉喝，蚀日灵棺周身的光芒豁然湮灭，它恍若一团黑暗，天地寂寥，一切光彩尽都化灭其中。
    传言，后卿的蚀日灵棺可吞灭大日光华，诛灭世间纯阳，汇聚玄阴真煞。
    轰隆隆……
    果然，鬼母立身之处尽入黑暗，山河的光彩都化入蚀日灵棺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玄阴真煞之气在其体内勃然生长。
    这一刻，就连寂灭的万鬼都复苏过来，鬼哭之声动彻天地。
    鬼母的身形变得高大无比，顶天立地，就连偌大的芒砀山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此时，她便是最纯粹的黑暗，最可怕的寂灭，诸灵叩首，就连酆都鬼城的虚影在其身前都变得渺小无比。
    “鬼母无敌！”
    “鬼母无敌！”
    “鬼母无敌！”
    芒砀山上，群妖高呼，念诵着那至高的名讳。
    此时此刻的鬼母，在他们眼中便是无敌的存在。
    白小倩的虚影变得模糊不定，衣裙飘摇，渐渐破碎，这道真灵的存在即将化为泡影，随风而逝。纵有诸鬼相随，也敌不过这一刻的鬼母。
    “我以玄经炼此化身！”
    突然，幽幽玄阴响彻，白小倩的身形突然化开，好似墨入水中，朦胧雾气之中，一道道诡异的影子缓缓升腾，足有十道。
    十道阴影，形态各异，匪夷所思，不似人间生灵，他们从白小倩的虚象中诞生，沿着无尽的黑暗，拔地而起，顶天立地。
    恍惚中，十大阴影横贯天地，断灭了生死阴阳，隔绝了人间红尘，高耸如屏障，分立十方，竟是将鬼母围困在了中央。
    “那是什么东西？气象若此，颠覆红尘！？”
    “我感受不到生的气息，十尊立于人世，诸灵唯有寂灭。”
    “那是执宰阴阳的手段！？仅是气象初露，若是真的炼成，那还了得！？”
    芒砀山外围，王九，奎刚，猪刚鬣，夏蝉鸣，姬天啼，红莲童子……看着那拔地擎天的十大阴影，纷纷震惊错愕，心中骤起波澜。
    他们不是寻常妖鬼，自然可以看出其中门道，这是一条跳脱红尘之外的道路，如果真正练成，将来成就简直不可想象，甚至能够颠覆人间，创造出古来未有的格局。
    “这……这是什么！？”
    此时此刻，纵有蚀日灵棺加持，就连芒砀山都匍匐在脚下，可是鬼母依旧生出了无比渺小的感觉。
    上有夜光阙，下列九府官。阴阳生死育，十身镇幽冥
    鬼母仰面直视，恍若面对十尊王者，屹立人间，位尊殿堂，冥司吉凶生死，恐怖的气象似要将其打入无尽深渊，生生世世，不得超脱。
    “人世岂有此间法……“
    鬼母喃喃轻语，眼中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近乎绝望的无力。
    她看着那十道顶天立地的阴影，看着那飘忽如虚的城池。
    这一刻，鬼母方才知晓自己面对的是何等的法门与力量。
    那是六天鬼神之宗。
    那是九幽阴冥之都。
    那是阴司诸鬼之王。
    “黑剑传人……不……”
    “李末……”
    鬼母眸光涣散，喃喃轻语，她目光所及，十道顶天立地的阴影在李末面前却是毕恭毕敬。
    此时，她终于认清了现实，眼前这个男人比起当年的黑剑更加恐怖，他的身上藏着未知与神秘，其底蕴之深，不为世俗所知。
    “我败了……”
    鬼母幽幽轻语，彻底放弃了抗争，漫天的光彩从蚀日灵棺中释放了出来，其体内玄阴真煞渐渐散灭，就连万鬼也彻底蛰伏。
    那一声轻语回荡在芒砀山的上空，却是让一众妖鬼尽都错愕。
    芒砀山的主人，北煞玄僵的弟子，纵横十万荒丘的鬼母，终于在这一刻，在李末的面前低下了头颅，承认了自己的败落。
    “鬼母败了……败给了这个人类……”
    “李末……这个名字生生世世都会被芒砀山的妖鬼记住……”
    “他是黑剑的传人……他是罗浮的弟子……”
    芒砀山中，哀嚎一片，对于这些妖鬼而言，鬼母便是他们的信仰，便是无敌的存在。
    如今，他们心中的信仰轰然倒塌。
    “主人依旧立身无敌啊。”
    “当今世上，同辈之中，还有谁是主人的敌手吗？”
    “或许还有，主人在京城仍有大敌。”
    芒砀山外围，猪刚鬣，奎刚，夏蝉鸣，姬天啼等妖眼中闪烁着炽烈的光彩，在他们眼中，李末仿佛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唯有王九，心中仍有警惕。
    他知道，京城之中，藏有大患，除了神秘的李氏宗祠，还有那号称古今未有的玄天道种。
    “还请留她一命……”
    就在此时，将臣走上前来，开口求情。
    他倒不全是顾及同门之情，鬼母毕竟是北煞玄僵的弟子，如果真的死在李末手中，那北邙山继承者的位子也不用去争了。
    勾结外人，残害同门，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将臣或许连在北邙的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呼……
    李末自然知晓其中关节，一挥手，散去诸般异象。
    十大阴影，白小倩的真灵，就连那酆都鬼城的虚影都如云烟散开，一切恍若梦幻，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苍月横空，露出一轮皓月，皎皎月光泼洒在芒砀山上。
    夜风习习，鬼母踏空而来，面对李末和将臣，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不可一世。
    “师姐，得罪了。”将臣凝声轻语。
    “将臣，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得了贵人相助。”鬼母看向李末，美眸中噙着一丝敬畏，不由感叹道。
    “师姐……”
    “龙遇风云必冲天……这并非凡俗之流，这是你的机缘，别人羡慕不来，我也只能认命。”
    鬼母一摆手，倒是没有再像先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言语倒是亲和了不少。
    一方面是因为她认可了将臣的实力，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在李末的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机会。
    这或许也是她的机缘。
    “师姐，我想……”
    “我知道……你想要借助芒砀山，炼铸本命玄棺。”
    鬼母一语道破，她当然看得出来，将臣……不……或许是李末对于北邙山的大位志在必得。
    “跟我来吧。”
    鬼母一步踏出，落向芒砀山深处，她让诸妖退散，封闭了山门，引着李末与将臣进入到了洞府的最深处。
    九曲如盘肠，洞内另有乾坤。
    “这座洞府好似一座大墓。”李末看着洞内光景，不由奇道。
    最让他在意的是这座大墓的规格非同小可，看礼制似是大干时期，而且还是一座皇族陵冢。
    “不愧是从京城来的，见识就是不凡。”
    鬼母深深看了李末一眼，旋即点了点头。
    “芒砀山原本就是一座大墓，这座大墓的主人便是师尊的前世之身。”
    “师尊的前世之身！？”将臣闻言，不禁动容，下意识开口问道：“师尊是皇族中人！？”
    “师尊的前世之身不仅仅是大干皇族中人，而且……”
    言语至此，鬼母稍稍一顿，晃动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片刻后，她才幽幽续道……
    “她是神宗子嗣，唯一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