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时,早晨还是那个早晨,但人已经不是那个人。
这么说倒也不对,但朔月确实有些心烦意乱。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死线来临却发现论文要重写的可怜大学牲一样。
身为穿越者,他不否认自己是出自同情心而招揽卡莲,哪怕她本来就会前往冬木,但有朔月这个魔道元帅指名的人站台,针对卡莲·奥尔黛西亚的恶意也会少上很多。
但他挡在卡莲的前面,却从来没有经过少女自己的同意。
与樱、琥珀、藤乃这些同样凄惨的少女不同,卡莲是清楚自己的异常,决定将自己的人生献给主,并对此抱有强烈信念以及信仰的人——换言之,她是以自由的意志选择了这一条路。
驱逐恶魔的雷达,教会的工具,恶魔般的圣女,最纯洁的圣人。
这便是卡莲的人生,卡莲的一切。
朔月的行为无疑是让人鼓掌叫好的,但对于卡莲而言,这是否是对她人生的一种压迫,一种禁锢呢?
“啧。”有着血色瞳眸的统帅一旦阴沉起来,身上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压力。
尤其是意识到的某种事实,越发让朔月不快。
自己凭什么,要这么在意别人的想法!
干脆就把她绑起来,摁在身边……
“统帅!”营帐外传来熟悉的呼唤,似乎在本能上察觉到了危机,罗萨里奥打死也不往深渊迈出一步,只是自顾自在门口大呼小叫,“罗马的传令兵有消息了,说名叫‘迦勒底’的异国组织来到了罗马,而且皇帝陛下命令你即刻回去!”
“迦勒底?”帐中传出了统帅的低语,沉默许久后,才有新的声音传出,“知道了。”
“是!”罗萨里奥如蒙大赦,当即三步并作两步的逃离了营帐。
片刻后,无视副将的劝说,一人一骑冲出营帐,朝着罗马首都而去。
血色瞳眸的将领欣赏着地中海的风光,心中的郁气逐渐被某种更加激昂的情绪所取代,渐渐的,就连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笑意。
“终于来了吗,藤丸立香,玛修,还有……”
“医生。”
————
集市
哪怕城墙外罗马的疆域正遭受侵犯,战火在各处燃烧,但城墙内的人们依旧摆出了摊点,大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里是罗马,是皇帝大人所庇佑的地方,有那位蔷薇般的皇帝守护,这里无论如何都不会遭到侵扰——市民们是如此坚信着的。
而若是看向街道正中央的话,便会看见一袭红裙的皇帝大人正和一位黑发青年并肩而行,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
“尽情欣赏,并感动得浑身颤抖吧!这正是余之都城,连童女都会歌颂的荣华帝国!”
黑发青年眺望四周,眼眸如蓝天般静谧:“确实充满了活力。”
“嗯嗯,对吧,对吧。毕竟这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都城啊!”尼禄与有荣焉的笑了起来,“俗话说初有七丘塞普特姆蒙特斯,一切始于此处,神祖与该丘共同拉开了荣耀历史的帷幕。后来......哎呀,店主。这苹果余拿一个咯?”
“欢迎光……啊啊,皇帝陛下!请拿去吧,愿陛下与罗马荣耀常在!”
“不用这么毕恭毕敬啦店主。唔,唔...这苹果真好吃,汝等也来一个如何,虽说略显有失礼仪,但也不用过于在意。毕竟刚下战场,甘甜的水果对缓解战场疲劳很有效果。虽无法治愈伤势,却能恢复精神喔!”
说是战场,其实是对游窜在首都附近的小股部队进行歼灭,迦勒底一行人正是协助战斗有功,才被尼禄迎进了首都。
“我一会儿再吃。”黑发青年摇了摇头,拒绝了那枚苹果的诱惑。
就算迦勒底的物资稀缺,但苹果却未免过分充足了,比如说金的银的铜的……呕,完全没有食欲。
“是吗?真注重礼数啊。”尼禄见状也不纠缠,只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颊上腾起两团红晕,“不,余其实也是这样的哦?余平日里也是个注重礼数的人哦?刚才就是忍不住想夸一番咳咳,总......总而言之。”
“很可爱啊……”在青年的手环上,传来了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人的低呼,闻言,黑发青年也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深有同感。
谁能想到,那个在历史上纵火烧城,荒淫无度的暴君,竟然是一位漂亮又惹人怜爱的美少女呢?
只能说历史还真是有够深奥的。
一行人边走边闲谈,青年手环那端的人很快将这个世界的异常性告知了尼禄,而尼禄不知为何,毫无意外的接受了。
“原来如此。是神圣之杯将余的罗马变成这样的啊。”少女皇帝若有所思。
“陛下不觉得奇怪吗?”黑发青年问道。
“不,余并没有感到不可思议或违和。尤其是所谓神圣之杯……该怎么说呢……余十分在意……不,没什么,可能是余多虑了吧,只是觉得,好像曾经做过那样的噩梦。”
晃了晃脑袋,将分不清是昨天还是很久之前亦或是未来的模糊记忆抛开,尼禄的脸上再度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好了,总之先一起来吧,更详细的可以等到了宅邸后再慢慢谈!”
“不仅仅是汝等,余在几天前就遇见过自称是‘从者’的天外来客了哦,他可是帮了余很大的忙!”
此言一出,黑发青年第一次瞪大了眼睛,戴着的手环就像是代替他发声似的惊呼:“等等,陛下您说的是从者(servant)?!”
“唔姆,怎么了吗?他还称呼我为御主(master)哦?诶嘿嘿,我是他的master(主人)……”说着说着,少女皇帝就陷入了奇妙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
在她身后,黑发青年皱起眉头,和手环里的发声者交流着: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从第一特异点来看,这个时代存在着无主从者也无可厚非,但竟然有从者认皇帝陛下为主?也就是说尼禄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曾召唤出过从者?”
“可召唤从者不是要描绘召唤阵吗?我看不出来陛下对神秘有了解啊。”藤丸立香打量着尼禄遮掩在衣袖里的手背,片刻后瞳孔一缩。
“医生,找到尼禄陛下的令咒了!”
因为尼禄的衣装遮住了手背,若非青年仔细搜寻,加上皇帝陛下走路的时候牵动了服装,否则他完全看不到手背上的令咒。
毕竟——那本该有三枚的令咒,如今已经只剩下一枚了!
而就在这时,尼禄兴奋的喊声也响了起来。
“啊,总督,你已经来了吗?藤丸,藤丸,这就是我的从者(servant),朔月哦!”
闻言,黑发青年一惊,下意识抬眼望去,与一位满头白发的将领对视。
那双血色的瞳孔,透露出摄人心魂的压迫感。
“初次见面,来自观星台的至善之人——”
“藤丸立香。”
来自迦勒底的唯一御主,他再熟悉不过的主角之一,终于站在了朔月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