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那是从者们汇聚在空中庭园决战的时刻/那是作家得到了安静环境的时刻。
    【来吧，王国正等待着您哦，御主！让我为您牵来马匹吧！在这天地的夹缝间还存在着我们的哲学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红Caster·莎士比亚哼着小曲，兴致勃勃地写着原稿，羽毛笔如最华丽的舞者在纸上跃动着，而执笔的那个男人眼中，正倒映着森罗万象。
    “汝和朔月究竟在做什么？”一旁的猫娘双手抱肩，用不善的眼神注视着穿着浮华的男人，“为何吾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为何所有从者和御主都失踪了？”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希腊最美丽的猎手？”莎士比亚没有停笔，他只是抬起手，头也不抬地指向窗外。
    “可是吾辈明明看到，天边降下了雷霆的冈格尼尔，要将匆忙赶来的圣骑士打碎啊。”
    “还有这里，看那，亵渎的仪式启动了，七位英灵堕落成了影子，将兵刃指向了救世的人们！”
    所以，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理由吗，朔月。
    “瞧瞧汝做的好事。”阿塔兰忒安慰着嘤嘤哭泣的圣女，没好气地瞪了朔月一眼，而朔月则挠着头笑着，动作忽然一顿。
    “来吧，我的宝具开幕了！好好坐下！禁止吸烟，谢绝拍摄，拒绝粗鲁无礼的骂声！世界就在我手中，现在开演——请献上轰雷的喝彩！”
    他的宝具，最初的一册（FirstFolio），正是改变世界的宝具，但是，那并不是改动世界本身，而是将这个世界封闭起来，生成剧本，然后强制故事上演的舞台宝具。
    这才是这场决战之时，最初的牺牲者。
    “汝……难道……？！”
    贞德捧着原稿，笑容绝美，但某个家伙相当不解风情的一句话，却让她僵在原地。
    披着白金色大衣的青年绅士嘴角微挑，手指划过飘着油墨香的书稿，轻咳两声，一本正经的读出了这句话：
    黑裙的女帝对此嗤之以鼻，她亲昵的搂紧了圣人的手臂：“你不会这样的吧，我的御主？”
    “呼……是吗，我很高兴，阿喀琉斯。”
    朔月发声喊，于是所有人都丢下手头在做的事情，一股脑冲了上去，抱腿的抱腿，拦腰的拦腰，终于将心态爆炸的圣女给劝了下来。
    “哈——那必须是我啊，红之Lancer，想要向御主发起挑战，就请先踏过我的尸体吧。”
    明明是杀机四伏的话语，两位大英雄之间却弥漫着清爽的气息，高洁而强大，这正是他们惺惺相惜的理由。
    “你们，就是理由。”
    “英灵也好、人类也好、魔术师也好，甚至是人造人也好，材料都是一样的。”将写满的一页随手撕下，莎士比亚像是追逐着时间般拼命书写着，灵子消散的速度不断增加，他的腹部已经消失了，麻木感一路蔓延到胸口。
    没有任何人知晓，也没有任何人会表示赞赏和愤怒，这位舞台的构建者，将会随着剧场的落幕而默默无闻的消失。
    “啊啊，不过……吾辈也想担任主角啊——！”
    “理性蒸发在这里意外的有用啊。”朔月好笑的点了点阿斯托尔福，“那我就直言不讳的说了吧，我的第三法和大圣杯相性很好，不需要英灵之魂作为钥匙，盈满了的大圣杯已经启动了。”
    “主啊，委以此身……”
    他是相信的。
    这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朔月将莎士比亚的原稿投影了数份，传递给了所有的从者，无论是早早牺牲的英雄，还是坚持到最后的骑士，都不可避免的被莎士比亚精湛的文笔所吸引，沉浸在曾经历过的战斗里，感受着不同视角的觉悟和选择，体会着英雄们的坚持和决定。
    “老师，没想到我走后对你的打击这么大啊。”
    紫水晶般的瞳眸微动，于是抱着原稿，兴奋的将某处指给阿尔托莉雅看的莫德雷德；捂着脑袋，被齐格半哭半笑着埋怨的阿斯托尔福，以及沉默着，被嚎啕大哭的罗歇抱住的阿维斯布隆……
    “虽然我需要大圣杯以及它的能量，但用一小部分帮助从者受肉，以及让御主们实现愿望，绰绰有余。”
    “没办法，谁让我是叛逆骑士嘛~~”
    “真正强大的并非是我，而是我的御主朔月。”
    “哈哈哈哈哈！结束了！这样就完了！完结了，完结了啊！他们迎来了美妙的结局！这就是吾辈的最新作品！”
    “就这么走了吗，朔月？”阿尔托莉雅忽然开口，叫住了她的御主，“可是直到最后，你都没有向我解释这么做的理由，如果没有莎士比亚的宝具，这场战斗就会以你杀死了所有从者告终吧。”
    “Caster，你的双腿……”伴随着异质的魔力波动，阿塔兰忒发现这位作家的双腿已经消散了干净，“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始终不肯离开座位的缘故吗，虽然用灵核维系着宝具，但这也意味着从者们脱困而出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哈……何等美妙的展开，那是不屈的流星啊！如此弱小又如此竭尽全力，人的光辉竟然能突破神代的禁咒吗！”
    “你冷静些啊，别放宝具！”朔月大惊失色，“快拦住他，贞德要放红莲圣女了！”
    “啊~啊~~，说起来，我记得莎比着重描写了这一段呢，让我翻一翻……啊，找到了。”
    对作家来说，存在着一个既是最讨厌同时也是最喜欢的词语。有的时候作家甚至无法到达那个阶段，有的时候作家会在作出艰难决断的同时说出那个词语。
    圣杯大战的最后一位牺牲者——蓝之Assassin·朔月，携大圣杯退场。
    即使如此，红之Caster的执笔还是没有停止。即使半边身体已经消灭也没有问题。最幸运的是从脚开始消失。因为——只要还有两手在，就还可以继续写原稿。
    话虽如此，这场描绘史诗的舞台剧，观众也只有莎士比亚一个吧，把震惊一股脑塞给阿塔兰忒后，莎士比亚转身坐回作家的御座，将灵感化为文字，滔滔不绝将墨水泼洒在纸张之上。
    这次的故事也是非常的美妙。所有的人都在竭尽全力地生存，也竭尽全力地思考。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又或是除此之外的什么，对这一切进行记录，实在是无上的幸福。
    死亡的崩塌已经开始，啊啊，那些英雄们打得还真是激烈啊，要不是有着圣杯的魔力支持，自己恐怕早就撑不住了吧——莎士比亚无声感叹着。
    对于莎士比亚而言，没有比这更简易，更豪华的出演阵容了，只要将人员一個接一个安置在舞台之上，他们就会遵循着自己的信念、理想，彼此冲突、对撞，迸射出无穷无尽的火花，哪怕自己只接住一缕，也能在脑海里点燃熊熊火焰。
    可当莎士比亚终于抬头看向她的时候，阿塔兰忒却屏住了呼吸——大文豪的那双眼眸里，正倒映着璀璨而光怪陆离的色彩，那是几乎能将人吞没的森罗万象。
    “是因为圣杯的缘故吧，阿喀琉斯，作为奇迹之釜，做到这种程度也理所应当。”
    ——在几乎将她淹没的羞耻心里，贞德以惨痛的方式明悟了这个真理。
    “哈哈，这礼物不错。”阿喀琉斯当即举起手，“我早就想在这个时代好好玩一场了！”
    “我闻到了礼物的气息！”阿斯托尔福牵着齐格的手，一路小跑来到朔月面前，眼里闪着小星星，“呐呐，朔月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们吗？”
    在这一瞬间，她理解了这个男人登上英灵座的理由。无冠的武艺和高洁的品行固然是英雄所追求的，但以笔为刀，以墨为锋，雕琢出人世百态，红尘种种，何尝不是一种壮举？
    弹指岁月，功名利禄均作尘与土，能够流传后世的，正是这些人们所写出的故事，那些记载着他们所见证的，英雄们的豪气与肝胆，正是英灵们登临记录带的基石。
    “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段故事宣告结束了而已。”
    “奇迹总是有时间的，就算是第三法也一样。”一直沉默的梅林走上前来，“时间不多了，末代骑士，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那么，异界的旅人朔月就此败北，很遗憾诸位讨伐失败，但今后也要好好守护这个美丽的世界哦。”
    “知道了啦……”
    红Caster·莎士比亚，消灭。
    真是太幸运了——没想到在第二人生也能体会到如此的幸福，自己抛弃红方，侍奉那个青年的行为真是再正确不过。
    “这还用问吗，吾王啊。”面容逐渐模糊，可是青年却笑着，抬起手，分别指过阿尔托莉雅，贞德、阿塔兰忒以及齐格，眼神温柔。
    “那么，圣女大人，我现在正站在你的面前哦？”
    蓝色灵子照亮了房间，当阿塔兰忒的视觉恢复时，眼前已经失去了莎士比亚的踪影。唯有原稿，识货者恐怕是抛出全部财产也渴望得到的原稿，正静静的躺在书桌之上。
    “终于明白过来了吗，脱离了故事的小女孩，很遗憾你没能看见国王的新衣啊！”莎士比亚哈哈大笑：
    “无论是从者还是御主，此时都在我的宝具‘开演时刻已至，在此献上雷鸣的喝彩（FirstFolio）’之中了！”
    “哦哦，干的漂亮，我的御主！环环相扣的计策，不输任何人的武力，您正在披荆斩棘呢，为了胜利，或是为了胜利之外的某物！”
    “啊，时间到了。”
    阿塔兰忒若有所悟，而就在这时，莎士比亚右臂发力，笔尖在书页留下一道酣畅淋漓的墨迹，然后被主人洒脱的丢开。
    “莫德雷德，无论如何，烟是不允许抽的。”
    “吾的空中庭园还存在着，看来，我们俩的爱巢已经不需要另外挑选了呢。”
    “喂喂，我才是御主啊。”
    时至初春，天晴，微风。
    “是吗，那么我该向谁洗刷战士的耻辱呢？”
    ——但也因此注定了，他们只是记叙者，旁观者，他们写尽世间万物，却唯独无法将自己也记录在这场心潮澎湃的游行中、
    “大圣杯……”女帝脸上毫无意外之色，“果然早已经落到你的手中。”
    虹蓝色的光华一闪而逝，白金色的星子一颗接一颗的回归了星河。
    阿喀琉斯与喀戎相视而笑，而另一边，齐格飞与迦尔纳对上目光。
    这般大笑着的莎士比亚，面孔碎裂，迸射出神圣的光芒，那是圣剑解封十三拘束的光芒，大文豪看见了少女骑士怒吼着，以圣剑击破邪龙的壮观场面，在感到心潮澎湃的同时，也忍不住张开双臂。
    无视了那边的‘父子局’，朔月将唯一没有得到馈赠的考列斯叫到身边，如是这般的嘱托了一句后，便彻底放开了压制。
    ————
    “彼此，红之Lancer，是伱的力挽狂澜给他们争取了机会。”
    “赛，赛米拉米斯……”天草从善如流的改了口，见状，女帝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轻点臻首，发丝流动间，她那羞红的，尖尖的双耳就露了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有趣好玩的东西是永远不会绝迹的。就算真的绝迹了，只要由自己提供出来就没有问题了。
    “精彩的觉悟，黑之Saber哟。”
    朔月笑着点头，白金色的光芒笼罩了阿喀琉斯，下一刻，他的气息变了，从神秘的造物变成了真正的人类。获得了新生的大英雄碰了碰拳，表情无比满意。
    “唔唔，原来是这样啊，从一开始我们就被关在Caster的宝具里了，不过他竟然能做到在宝具之内重现宝具啊。”
    以后这种话，必须在确认两个人中至少死一个的时候再说。
    如果没有大圣杯的支撑，莎士比亚也无法维持宝具，直到圣剑的十三拘束解放才把结界打破。
    没有人回应，莎士比亚也不期待有人回应，他只是自顾自沉浸在创作的梦里，阿塔兰忒默默注视着这位大文豪，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与那些英雄们如出一辙的光芒。
    身为极东的圣人，要被女帝拐走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那美好的仗已经打完了，当行的路也已经行尽了，在风平浪静的最后，英雄们终于得到了另一位英雄所赠予的回报——没有人会拒绝第二人生的诱惑，就连最孤僻的阿维斯布隆也架不住罗歇的眼神，接受了大圣杯的赐福。
    “那么，一开始就贯彻着冷酷和无情的你，为什么会做到这种程度呢？”
    “很好，这下揍起人来更畅快了！”
    “这……咳咳咳。”
    一幕又一幕，光是看着，心就变得温暖起来，甚至有了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可是，如果能再次遇见的话，我……真的希望我的爱意，能有个归宿啊。】”
    阿塔兰忒并未说错，在女猎人敏锐的视觉里，空中庭园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根本没有莎士比亚话语里描述的任何东西。
    白金色的灵子飘散，当着众人的面，朔月的身体正逐渐化作虚无。
    “啊……当然了。”天草干笑，回想起他在最后一刻的话语和行动，他就尬的恨不得扣出三室一厅来，“话说，Assassin……”
    “真是的，所以吾才讨厌武人，满脑子只有打打杀杀。”
    “放心吧，老师，下次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了——以英雄阿喀琉斯之名保证。”
    “汝这个疯子。”明明对方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可阿塔兰忒却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被那股追求着故事的疯狂所震慑，“竟然将自己也化为了宝具的一部分……？！”
    “真好呢……”
    不仅如此，借助大圣杯的力量，菲奥蕾的愿望终于得到了实现，在喀戎和考列斯的搀扶下，用自己的双脚屹立在了大地之上；至于狮子劫界离，他虽然想跑，却被莫德雷德架住，强行解除了恶魔所留下的诅咒。
    合上书稿，朔月忍着笑意，看向呆若木鸡的贞德。
    相信着人的梦想，相信着人的野心，相信着人的愤怒。
    摸了摸阿塔兰忒的兽耳，又轻轻拥抱了贞德，朔月身形微闪，出现在众人的中央，在他手中，黄金之杯闪耀着光华。
    “是，是嘛。”对此，天草只能回以苦笑。
    “汝说什么？”
    “也就是说，‘构成我们的材料也就是梦幻的本身’（WearesuchstuffAsdreamsaremadeon）’哈哈哈哈……执笔根本停不下来！天草四郎时贞的梦想，赛米拉米斯的梦想，贞德·达尔克的梦想，御主朔月的梦想。要是不记录这些激烈而虚幻的梦，那还算是作家吗！”
    “无妨，Archer，对于吾辈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能不能把有趣的故事写得更有趣，那就是一切了。”
    “接二连三的困难，真亏你们坚持下来了呢，做的很好。”
    ‘啪’的一声，塔喵拍开莎士比亚乱指的手掌，蹙眉：“汝是疯了吗？这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阿塔兰忒瞳孔紧缩，贞德也顾不上羞耻了，两人冲上前去，一左一右的抱住朔月，神色焦急，“你怎么突然要退场了！”
    “正是如此！‘诗人的眼瞳获得上天恩惠而转动，环视着从天到地、从地到天的景色（Thepoet'seye，，fromEarthtoheaven.）’。我的眼睛现在状态正佳！简直就是获得灵感的源泉。换句话说，我在这一瞬间这一时刻简直愉快到了极点！”
    “最终还是败给了你。”
    “啊，那是自然。”英雄们注视着这位颠覆了整个圣杯战争的青年，无论有过多少恩怨和争执，此刻都付诸一笑，向他挥手道别。
    诸事清朗，世间安宁。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