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旧的楼道中,原本忽明忽暗的灯光所具备的功能已经被彻底取代。
由巨量的火焰与闪光所组成的破坏之潮以摧枯拉朽的姿势将这个异空间的墙壁与楼道直接融化,从上往下不断侵蚀。
如果这里不是由迦摩的权能所创造出的空间,它们本应如同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朝着天空倾泻的。
但这件事对迦摩而言,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地方。
因为空间有限的缘故,这些被席卷的火焰倒流而来的时候,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爱之女神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就被满是惊怒的瞳孔与阴沉的表情所取代了。
saber去哪了?
瞬息万变的情况让已经做好预案的迦摩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用来潜藏saber的结界与这里的距离对于英灵来说,也就是几步的距离。
可现在,对方仍然没有传来半点回应,如果不是从契约中还在不断朝外界大量流出的魔力证明对方还活着,她都以为今天的场面会变成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反转了。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不应该只有saber一个人,神灵与英灵的格之差距就算是从者之躯也无法抹去,设下这种陷阱的人不可能放过这种落井下石的关键机会,除非他根本不在乎胜利,只是一时兴起。
这样来看,saber应该只是被暂时困住了,还在突破阻碍而已。
所以,比起骑士王,她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可恶!”
又一次以惊人的幸运借助黑影之蛇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阳炎的箭矢,迦摩眼眸一冷,看着逐渐蔓延起来的大火和不断砸落的石块,周围的一切都被铺上了一层惨烈的红色。
如果不是间桐樱作为宿体的术式,还有那与混沌黑泥的惊人相性,只依靠爱之女神的灵基,恐怕迦摩已经死掉了。
而沐浴在上层的烈火之中,踩在破碎走廊上的迦尔纳,看不出任何表情,依旧是一副平淡无比的样子。
但在迦摩看来,这样的表现比猖狂的大笑声还要可恨。
即使是结合了太阳的神圣之炎,燃烧起的浓烟与污渍对于如同宝石般灿烂的娇艳女神来说,也是一样污秽的。
“迦尔纳,明明你能够看透的!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没有救了,我的降临才是它唯一的转机,把世界交给神明,让所有人都生活在永恒的爱中难道不比交给你那个随时会让世界走向破灭的御主强吗!”
迦摩的眉头深深的拧起,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她没有用什么‘可以和解吗’之类的话语来迷惑迦尔纳,在对方贫者的见识面前,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连浪费时间的作用都没有。
所以迦摩说出了自己的真心,配上她好似孩童一样稚嫩的容貌,就算是英雄也会被其真诚的姿态所动容。
但迦尔纳是例外。
“迦摩神,你的话语并无错谬,如果是由伱召唤的我,共同向天上的诸神掀起逆反也无妨,可目前我的御主只有一人。”
迦尔纳再次举起了神弓,一点点的封锁着迦摩的所有退路。
尽管从表现上可能看不出来,但迦尔纳对于神灵这种存在是十分尊敬的,即使迦摩的处境已经惨到要通过附身才能显现也一样。
战斗力对于神明只是陪衬,真正麻烦的,是它们本质的权能。
而能让大神湿婆都中招的迦摩在这方面更是佼佼者,一旦大意,就可能让对方趁机逃跑。
迦尔纳也清楚这一点,才会一点点的将这个异界用火焰彻底封锁。
如果迦摩想要逃跑,在对方扭曲空间的空隙中,不用担忧魔力补充的迦尔纳会直接解放宝具。
这栋延伸出来的庭园不过几层高,等到迦摩退无可退的时候,她也只剩下与迦尔纳正面一对一的选项了。
虽然搞事能力很强,可在什么都被逼出来的情况下被迦尔纳直接无伤夺走生命,这是迦摩无法接受的结果。
因此,尽管知道依靠saber来救援的希望很渺茫,这样继续拖下去的行为可谓是雪上加霜,只要还有的选,迦摩就不会放弃挣扎。
迦摩膨胀的魔力在空中留下一朵朵曼陀罗的花影,可还未曾蔓延,就被灼热的神炎尽数吞噬。
这消耗了常规圣杯战争中所有御主加起来也无法供应的魔力放出所营造的战场,可不是迦摩这样非武斗派的神灵可以挑衅的。
在又一次的闪避中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没有丝毫多余空间的迦摩脸色一沉。
“啧……”
接下来,她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是去赌一把宝具配合黑泥的污染,还是在这里把为了圣杯而准备的后手交出来?
但还未等她做出行动,迦尔纳已经先一步抹消了她的全部希望。
他微微垂下手中的神弓,让华贵的黄金之铠上燃起了烨然的神光。
“——!!!”
这一前兆代表着什么迦摩再清楚不过了。
“你疯了吗!为了杀死我,居然要把这样的底牌浪费!”
“虽然我无法洞悉未来,但能在这里杀死你,即使牺牲掉这身铠甲也值得,迦摩神,这是我作为英雄的判断。”
“……”
在这场圣杯战争的所有从者中,她最不想对抗的人就是迦尔纳,并不是因为二者的神话同源,而是因为,迦尔纳身上的那把雷枪有着足以将她所拥有的一切后手尽数抹去的威慑力。
如果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比这更糟糕的是,迦尔纳有着不会被任何外物所动摇的决心与敏锐的判断。
对于身为爱之神的迦摩而言,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敌人了。
像是认命一般,迦摩握住了手中花苞一样美丽的箭矢,绷紧了身体,顾不得之后的计划了,准备将自己积攒的准备全部启动,拼死一搏。
“saber,救……”
稚嫩的女神从口中吐出了魔性的言灵,可还未曾念诵完毕,一道漆黑的身影直接砸穿了异空间的封锁,径直飞向蓄势待发的迦尔纳!
“轰——!”
在二人惊愕的表情中,那道奇异的身影如同炮弹一样,接连撞穿由混泥土构成的墙壁,朝着迦尔纳俯冲而去。
在看清造成这场异变的来者之时,迦尔纳却罕见的露出一抹讶异,而与之相对的迦摩则是惊喜万分。
“saber!”
而被叫出身份的时刻,saber也顺势反转自己在空中的身躯,让视野由天空重新变成大地,无形的冲击也从她的脚下蔓延开来,排挤着周围的空气,用一环环气浪的褶皱再度加速。
但即使袭击十分突然,迦尔纳也不过微微挑了挑眉。
在感知到saber气息的那一刻,他就中断了神枪的释放,这一举动导致他剩下的反应时间不过零点零几秒,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拉弓,就算是对他来说,这种要求也略显无理。
但如果只是发起反击的话,就绰绰有余了。
saber才刚将泛着红纹的漆黑魔剑指向迦尔纳,看到的便是对方举起手中黄金的神弓,将其如同挥舞长刀,挥舞棍棒那样朝着她狠狠砸来的景象。
面对archer被近身偷袭该怎样反应的实测,迦尔纳用行动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既然被近身,那就不射箭,直接与敌人近战不就好了吗!
这把由罗摩赐下的神兵本就有着变形的功能,会根据迦尔纳的职阶的不同展现出不一样的形象,完全可以充当近战的武器。
迦尔纳眸光一闪,眼中闪耀着凌厉的光芒,微微后撤一步,腰腹一转,便让湛金色的神弓化作红色的陨星,骤然斩出,狠狠的撞在了saber的魔剑上。
虽然身为archer,但这刹那间爆发的力量却让saber都无法抗衡,虽然手中的魔剑还被紧紧的握着,但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偏移了几分。
迦尔纳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如同熔岩般翻滚的火焰毫不留情的截断了saber的剑锋,顺着反作用力,在体侧画了一个圆弧,从下自上的发起了一记撩斩,直至saber的护甲处最脆弱的腰部。
电光火石之间,局势再次逆转,虽然是archer,但迦尔纳在近身格斗上的技术,也要胜过saber印象中的任何一人!
saber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技术虽然有些大开大合,但也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技艺能达到的范畴,但在archer面前,她却如同玩闹的小孩子一般。
这种流畅自然,却又毫无空隙的距离感,已然跨入了神域。
不愧是迦尔纳,这样的完美的技艺,宝具,还有属性,如果在平时,输的一定是自己,但现在的她,早就已经不需要用技巧来弥补自己的劣势了!
凛冽的黑暗化作洪流,在迦尔纳凝重的眼神中,与耀目的阳炎再次碰撞在一起。
“砰——!”
震人心魄的魔力碰撞直接将已经濒临毁灭的异界彻底撕烂,带起漫天烟尘与狂乱的疾风,呼啸着朝着四周滚落。
而与之一起荡漾开来的,还是不可视的巨大涟漪,与金色与黑色的魔力一同交缠在一起,不断扩散,直至将头顶的星斗全部遮盖的气焰。
当那座庭园已经彻底被夷为焦土的时候,二人才缓缓分开。
“你是……saber?”
看着面前的身影,迦尔纳平淡的语气也起了些疑惑。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亲眼见证那个苍银的骑士王变成毫无荣誉可言,被执念所驱使的狂徒,任何人都会为之惊讶。
尤其是之前那堂堂正正的战斗风格也随着外表一样发生了剧变,每一剑上都缠绕着森冷的杀意,好似没有感情的审判者一样。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迦尔纳在意的是另一点。
与上一次相比,对方的实力也发生了剧变。
迦尔纳用余光扫了扫自己的身体,有几处微小的火焰,正在治疗着他的伤势,虽然在技巧上显得更加迟钝了,但各项属性还有魔力都得到了爆发性的增长,配合那把魔剑,猝不及防之下,在交锋中先受伤的那个人反而是他。
虽然从状态上来看,saber要凄惨的多就是了。
阿尔托莉雅大口喘息着,虽然铠甲依然光鲜亮丽,但内里的血色才堪堪止住了蔓延,幽邃的绿光不断在她身上浮现,治疗着她的伤势。
但这并不是迦尔纳造成的,而是在saber来之前就有的。
联想到迦摩之前的举动,迦尔纳立马猜出了真相。
应该是被其他人拦住了吧,这种伤而不死,杀人诛心的手段,倒是很符合自己御主的作风,不过,从对方如今的状态来看,恐怕是遇上了御主的恋人吧……
但saber显然没有想要说明的打算,不知为何,此刻她苍白的面容上已经涂满了异样的晕红,瞳孔中也是满是羞愤。
连跟迦摩说话的空闲都没有,她不顾自己的状态,再度冲向了迦尔纳,像是想迁怒一般。
“去死吧!”
乒乒乒乒乒——!
根本无法计数的清脆炸裂声响彻四方,哪怕在迦摩的眼中,二人交锋的轨迹再度化作了难以窥视的流光。
——
“交易?”
saber抬起头,瞪着面前的罗兰,没有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明明已经在堪称羞辱一样的战斗中彻底打垮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但无法否认的是,saber的确心动了。
虽然身为王,但知人善用才是saber领导的核心,如果能得到罗兰的帮助,她通往愿望实现的道路必然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没错,为了打消你的顾虑,我就先告知你这次圣杯的真相好了……那并非什么愿望机,而是孕育兽的胚胎。”
罗兰简略的讲述了一下这次圣杯的由来,然后饶有兴致的等待着saber消化掉这个信息。
如他所料,在面对这个可能让之前的她之前破防的真相时,黑化后的阿尔托莉雅相当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可惜,也就是说这次的圣杯战争已经没有意义了,我要么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下一次,要么就是……你的身上吗?”
“居然只有不甘心,连怨恨都没有?现在的你真有趣。”
“如果不甘心就用的话,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无法挽回的悲剧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彻底放弃掉现在,将希望寄托在未来就好。”
面对黑色的骑士王爽快的回答,罗兰也笑着给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会给予你一份比许愿机更加完美,让你能够真正重来一次的机会。”
看着欢喜的涌入艾斯特的剑身中,将自身的怨恨毫不犹豫的化为供艾斯特吸收资粮的黑暗咒力,罗兰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这次的圣杯战争,果然处处都是惊喜。
只要踏在命运的路途上,世界上就不会存在偶然,只有着必然。
已经可以确定了,艾斯特最完美的状态是双星的守护神,同时兼具着守护世界的神圣与破灭的世界的灾祸之力。
只不过当初混沌的世界意志创造她的时候,只锻造了属于的圣剑的那一面而已。
如果能再以世界作为熔炉,洗练出她魔剑的那一面,她就将成为罗兰最正统的佩剑。
可世界的资源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限的。
要创造艾斯特这样的存在所需要的事象资源,对于世界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尤其是在艾斯特还是外来者的情况下,就更显的得不偿失了。
哪怕是本土的那把星之圣剑,也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创造出来的,想要整个型月世界配合,难度显然有些大。
这是会直接导致量子记录带的根基产生崩裂的毁灭因素,哪怕再放任罗兰,抑制力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这也并非绝无可能。
对于整条泛人类史的发展来说,大概可以分为位于低谷的现在,名为神代的过去,以及未曾定论的未来。
{现在}已经被罗兰握在手中,{未来}的发展也与他息息相关,唯一未曾涉足的,就是抑制力真正的根基,造就如今一切现实的基础,名为神代的{过去}了。
这片自留地被看的死死的,哪怕是罗兰,能做到的干涉程度也极其有限,如果他造成了什么大的改变,估计会被直接被剪定,无意的影响也会被历史修正力给抹除。
但……如果本身就出了内鬼的话,那就完全不同了。
抑制力只是类似于管理者的存在,并不是真正的神,能够掌控一切。
不甘心毁灭的神代,象征着未来却想要重来一次的亚瑟王,还有……正在等待萌发的第二把星之圣剑。
他能够隐隐感觉到,这就是掌握这个世界的关键。
看着沉思的阿尔托莉雅,罗兰继续说道。
“但作为代价,你要放弃掉现在的圣杯战争……继续忍受那份痛苦,直到我们下次再会的那一天。”
“下次再会……”
阿尔托莉雅眼帘低垂,咀嚼着这个词,看来是已经完全理解了罗兰的话语。
她并不清楚罗兰到底想干什么,就连百发百中的直感,现在也给不了saber任何帮助,但最后,思考着罗兰提出的要求,她还是点了点头。
只要为了那个国家,她可以放弃一切。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你喽,迦摩也似乎要撑不住了呢,要是她在这里真被迦尔纳杀死一次,还有些麻烦呢。”
“我现在就赶过去。”
saber直起身子,看向那片模糊的异界,因为之前的战斗,她现在的距离隔得有些远了,但应该还来得及,对方好歹是连自己都无法看透的神灵,又不是什么废柴女神,总不至于这么点时间都撑不住吧。
可还未曾动作,她娇小的身体就被整个提起了。
“不必了,以你目前的状态,等突破这个异界的时候,迦摩都已经成灰了。”
罗兰的嘴角微微翘起,吐出了充满恶意的低语。
“所以,还是让我来送你一程吧。”
在saber恼羞成怒的拳头砸到自己身上之前,罗兰提起她的领口,手臂一转,便将其粗暴的砸向那片异界的方向!
愉快的甩了甩手,罗兰没有去看已经化作流星的saber,而是转向身后。
“那么,接下来想和我找点乐子,就是你喽。”
随着罗兰的话语一同出现的,是绣着鸢尾花的洁白旗帜,以及握持着它,用坚定的眼神与罗兰对视着,编着金发麻花辫的娇小少女。
她用清澈的声音发出了开战前的宣告。
“——到此为止了!启示录之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