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鲜血溅射的声音成为了迦摩意识中唯一的声调。
心脏被贯穿的发闷感,还有握剑之人的决心与觉悟都准确无误的传到了迦摩的心中,以物理的方式。
这样离奇的异变让迦尔纳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他之前就察觉到saber有些不对劲,这样直指的灵核的伤势如果不用令咒或者治愈型的宝具是难以挽回的,哪怕saber体内的龙之炉心还保存着庞大的魔力,可只要进行战斗,就无疑会给自己宣判死刑。
如果迦尔纳的眼力没出错的话,如果说之前挡在迦摩身前寸步未移的举动还勉强算做因为不合作就无法在雷光之枪中活下来,可一切结束还不离开,仍然在守护着迦摩就显得很奇怪了,一点也不符合saber黑化后那利益至上的风格。
不过考虑到迦摩的宝具,迦尔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如果是那样,saber为何要背刺呢?
没有任何杀意与预兆,在saber的剑尖刺穿迦摩的心脏前,就连身为大英雄的迦尔纳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痕迹。
这种矛盾与矛盾的叠加,让迦尔纳能看透世人本质的眼光受到了阻碍。
但比起迦尔纳,更加不敢置信的是迦摩。
“诶……”
女神呆呆的低吟着,甚至都听不到空气的震动声,她刚想回头,saber就干净利落的绞碎了她的心脏。
作为从者的灵核,这里被破坏后哪怕是神也无力回天。
“为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无情的抽出魔剑,振掉上面血液的saber,迦摩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跌坐在了地上。
可即使这样,她也必须搞清楚一件事。
“现在的你,应该是‘爱’上我了才对!”
迦摩是爱之神,尽管她不爱任何人,也早已厌倦了所谓的爱,但作为他人之爱的化身,令人为爱欲所沉沦的这一权能就是她本质的一部分。
在印度神话中,诸神曾经为名为多罗伽的魔神而苦。
在命定的轮回中,能打倒这个魔神的只有大神湿婆与雪山女神帕尔瓦蒂之子,然而当时的湿婆专心修行,对帕尔瓦蒂视若无睹。
为了能让命运完成,诸神需要重新唤醒湿婆的欲望,而那个被选中执行这个行动的神明就是迦摩。
身为爱之神的她向湿婆射去情欲之箭,从而让他重获夫妻之爱。
然后,她也同样因为这一僭越的行为使湿婆震怒,睁开了第三只眼的湿婆将迦摩烧成了灰烬。
虽然这个故事只会让人觉得迦摩是被无良上司欺压的倒霉蛋,但从具有着崇高地位的大神湿婆都无法抗拒她的箭,就足以证明这份权能的霸道了。
即使化身为宝具,迦摩的弓箭也毫无杀伤力,但相对的,只要击中了,她就可以让任何人成为她的俘虏,迦尔纳始终不敢冒进,只能徐徐图之就是因为知晓这点。
这也是saber在刚才抵抗雷枪时誓死守护迦摩的根本原因,被迦摩用箭偷袭之后,saber就会将迦摩视为深爱之人,在结合主从关系,迦摩对于saber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从罗兰出现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跑到saber身边让她解放宝具就足以证明这点。
所以,迦摩才无法相信saber会背刺自己。
哪怕是心智被操作了,或者与其他人缔结了契约,只要被她射中了,也绝对会被爱欲支配。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十分不解,但不需要神明的智慧,迦摩也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她目光冷冽,犹如刀刃一般直刺罗兰。
“你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吗……前辈?”
“我们只能说说彼此彼此吧,后辈。”
罗兰轻笑一声,“所以说,现在的伱果然还是太稚嫩了啊,就让我给你一个提醒吧,你的宝具并没有失去效力,如今的saber依然深爱着你,可说到底,亚瑟王生前对于个体抱有的爱,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仅仅是支配她的爱,是不行的。”
“难道说?”
迦摩不禁微微一怔,看着罗兰嘴角噙着的那看好戏一样的笑容,顿时反应了过来。
在亚瑟王的传说中,她对于自己的王后格尼薇儿与兰斯洛特难道不抱有感情和理解吗?
可在清楚这幕后真相的情况下,她依然下达了那残酷的命令,只不过是因为,她有着比自己的好友与骑士更加重要的东西。
“你不会是想说……她的爱人是国家吧!”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自大了一点,”罗兰笑容满面的说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本来经历一次失败的saber已经没那么魔怔了,如果不是你坚定了她的意志,我可看不到这场好戏了。”
“master,你已经输了。”
saber冷冷的看着迦摩,仍处于被爱意支配状态下的她头一次表现出了对迦摩的尊重,可这也无法改变她的意志。
“承受了那一击光之枪后,我就已经失去了获得圣杯的资格了,即使侥幸活下来也逃不出去,虽然为了你牺牲这条命也未尝不可,但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我更愿意将自己的价值赌在下一次上。”
阿尔托莉雅瞥了一眼罗兰,把手伸入自己的身体,将那华贵的剑鞘取了出来,径直扔给了罗兰。
这一举动让她的身体马上开始有了消散的趋势,但saber没有反抗,只是微微闭上眼睛,转过头看着还在苟延残喘的迦摩,抬起了手中的魔剑,然后奋力挥下。
“——为了大义而牺牲吧。”
黑色与紫色的灵子交杂一起,如同雾气般彻底消散,空留下一个昏迷过去的紫发女孩。
罗兰挥了挥手,将间桐樱丢进阴影之中安置好,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悠悠的注视着迦摩消失后的那个地方。
即使游离的影子已经离开,但迦摩退场的地面上,仍然笼罩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黑暗,那是涌动的恶意之泥。
它们再度升起,变成一个小小的茧,紧接着,幼小而又光鲜亮丽的女神跌跌撞撞的从其中走出。
“这是?”
看到这一幕,一直在安心吃瓜的拉美西斯二世也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借助创世之泥的特性,让自己在正式死亡与附身者分开的那一刻,借助已经被固定的形象重塑肉体,从而完成复活吗?不过,这样子做,你就永远无法再成为过去的自己了,只能保持着这幅新的模样,性别,乃至性格永远的活下去。”
“反正也没差,总比回到那副无形的样子,都没人记得好。”
迦摩没有在意法老王的话语,她凝视着脸上毫无意外之色的罗兰,眼神一变。
“这也是你算计好的吗?”
“我更喜欢称它为善意的帮助,”罗兰猩红色的眸子眯了眯,声音愈发愉悦起来,“不拥有肉体,你要如何诞生,又要如何堕落呢?”
迦摩阴着脸,召唤出了小巧的长弓,就准备开始搭弦。
可罗兰却毫无紧张的感觉,摇了摇头。
“别那么紧张,我一直觉得顺序是很重要的事情,就算是献上来的祭品,也会分前菜与大餐,你的价值还是很出色的,所以,你还不会马上就退场。”
“不过,在我用餐之前,还是先清个场吧。”
罗兰瞥了一眼立于旁边兴致勃勃的拉西美斯二世。
法老王怔了一下,一脸不悦的抱着双臂。
“莫非你觉得余的存在会干扰这场好戏吗?如此扭曲而繁华的景象,就算余是喜欢用铁腕手段的暴君,也不会如此不识趣的。”
“这你可就误会了,法老王,无论是怎样的身份,我都不在乎,可这里是餐桌,是祭台,能存在于此的,只有负责享用的人,和负责牺牲的人,不应该存在任何无关者,尤其是你这种让人让我觉得有些手痒的金闪闪。”
罗兰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你不打算学着自己的前辈灰溜溜的跑掉,就永远的留下来吧。”
伴随着罗兰的话语,恐怖的死亡与黑暗转瞬即至,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蔑视的拉美西斯二世勃然大怒,面色也无比严肃,带着浓厚的杀意,他刚想说些什么来回应对方的侮辱,突兀的红光就在身上乍现。
下一刻,他连带着脚下的残破的神殿,顿时消失在了这片海域。
这突然的变化让迦摩都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那位高傲的神王居然连狠话都不放就直接跑了,还不如她呢。
发现残存的神殿也消失后,她才意识到对方被御主用令咒给强行控制了。
这么听话,那家伙的御主也太识相了吧?
嫉妒与不屑的情绪在迦摩心中参杂着,但到最后,她也没敢轻举妄动,只是看着一脸沉静的迦尔纳,对于自己被罗兰称为祭品这点,他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很感谢你,罗兰。”
“还真是让人意外,受害者居然感谢罪魁祸首,你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
“我并不是受害者,你或者御主也不是罪魁祸首,就算你没有出现,该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变,也没必要改变,只用接受就好了。”
迦尔纳发自真心的不认为面前的男人有什么错。
对方已经成为了命运流转的一部分,是绝对的正确,那么何须悲叹与感伤呢?
至少与原来相比,不定的命运虽然仍在束缚中,可已经产生了新的可能性。
如同他一样,至少,在这一次的试炼中,他可以握紧手中的弓,一展所长,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就算失败,他也只会微笑着死去。
迦尔纳举起手中的长弓,对准了罗兰。
能做出这一举动,可见他的主人已经解除了他不准攻击罗兰的允许,甚至,还准备添把火。
“archer,解放宝具吧!”
在与御主的联系中,迦尔纳能清楚的听到御主那灼热的声音,那是少女纯粹的恋心,它们被重复了三次。
将所有令咒孤注一掷,除此之外,那来自大源的魔力也在源源不断的注入迦尔纳的躯体内,让他的气息不断升腾着。
“如你所愿,master。”
不过这时,从迦尔纳口中吐出的,却是森冷的声音。
那种温暖而又可靠的感觉在三枚令咒的加持下已经消失不见,幽邃而又潮湿的阴影自他的身后不断涌出,将原本蓬松飘逸的披风染成以黑色为主调,边缘宛如燃烧着的赤红火焰一样,直直垂到尾部的诡异的披风。
周围还在海面上燃烧着的焰流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升腾起来,变成了如同鲜血一样粘稠而鲜红的赤色。
它们扭曲着细长的身体,时不时就交缠在一起,好似蛇坑里的群蛇。
而产生异变的,却不只是火焰而已,还有迦尔纳,他胸前血红色的宝石也被黑暗所包裹,那头随意生长的苍白头发,也变得如同血液般殷红。
之前只是在他肩膀上微微探出头的蛇形生物的头上也燃起血红色的流苏,浑浊的眼眸不断的闪动着。
“马军……”
迦摩用凝重的口吻念出了那条黑蛇的名字。
只有湿婆之子才能击败的蛇王多刹伽在命运中的孩子。
为了选择向阿周那复仇,它化作了蛇箭,被迦尔纳日夜崇拜,拥有无可匹敌的威力。
它并不能用简单的幻想种或者半神来形容,在牺牲了自己化作兵器,又被迦尔纳加持,马军已经成为了太阳也有堕落的象征。
在传说中,因陀罗给阿周那赐下过由苦行之力锻造而成的头冠,一旦戴上,就连他自己乃至大神湿婆都无法射落,可在迦尔纳的蛇箭面前,这一传说也被毁灭了。
这也是为什么身为众神之王的因陀罗用下作手段也要夺取迦尔纳铠甲的原因,对方实在太完美了,哪怕没有堕入这与自身黑暗面融为一体的状态,他也几乎是无人能敌的。
如果不是罗兰半道打断了迦尔纳,已经重伤的saber与拉美西斯二世,都无疑会直接陨落在这里。
“原来太阳神之子也有堕落的一面啊,”
罗兰打量着迦尔纳,说道:“被日夜崇拜后,蛇箭中复仇的欲望乃至那个灵魂已经与你融为一体,变成了这扭曲的姿态,所以你才尽可能的不用,避免受到影响吗?”
“等我射下你的首级时,你自然会知晓的。”
迦尔纳的表情毫无波动,在变成现在的状态后,他的谦卑也尽数转化成了冷酷,肩膀后的漆黑大蛇更是咆哮起来,发出了让人振怖的嘶鸣声后,就迅速的涌入了迦尔纳手中的神弓中,化作一只混沌而漆黑,看不到一丝光彩的蛇箭。
只是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迦摩就感到了恐怖至极的压迫感。
如果当初杀了她的不是saber,而是这支箭的话,她未必还有复活的机会。
在令人牙酸的弦声中,迦尔纳捏住手中的蛇箭,将神弓拉至满月。
这里没有任何障碍,距离也十分之近,以迦尔纳的箭术,在松开弓弦的那一刻,蛇箭就会吞噬掉他的敌人,之所以还保留着拉弓的动作,也不过是迦尔纳身为战士的荣耀不愿意让他偷袭而已。
罗兰见此却只是轻笑了一声,“那我就好好的在期待一会儿吧。”
接着,迦尔纳松开了弓弦。
恐怖的轰鸣声自海面朝着天穹不断卷去,迦尔纳这极致的一箭快到让人根本无法看清。
它笔直的撕裂面前的虚空,带着怨毒的复仇之意与血红色的神火,将大气贯穿,将一切有形之物灼烧成一片虚无,以像是要超脱星辰引力的高速前进着。
虽然这一箭快到不可思议,可在罗兰眼中却清晰可见。
他平静的伸出右手,五指紧扣。
恍惚间,漆黑的大蛇之影还在周围肆虐,发挥着自己让三界震颤的余毒,在它身后的轨迹下,澎湃的海啸朝着两边扬去,犹如毁灭的铁幕。
就连海底的陆地都被在战栗中土崩瓦解,浮现了无数道裂纹。
尽管没有因陀罗的雷枪那么大的声势,可这一击的威力却绝不逊色于它,在这无可抵挡的睥睨之势中,森罗万象都会化作齑粉。
可也仅此而已了。
风暴还未曾平息,但漆黑的大蛇之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它正乖巧的躺在罗兰的手中,红玉般的瞳孔中透露出的,只有深深的畏惧。
“这一箭足以跨越死亡的界限了,尽管只是单纯的复仇之魂,但被堕落的太阳崇拜后,作为前菜倒也可堪一用,毕竟营养也要吃,毒也要吃,这才算的上健全。”
罗兰像是个挑剔的食客一样点评着手中的蛇箭,然后,他的嘴唇微微开合,有些迫不及待的将这让三界震动的邪物一口吞下。
这一幕给迦摩带来的视觉冲击甚至比之前迦尔纳的杀神枪还要骇人。
对方能够挡下这一击她毫不惊讶,但这仿若泥牛入海,半点水花都没法激起的场面还是太过超越迦摩的常识了。
“呵……”或许是因为罗兰的举动太过任性的缘故,迦尔纳的嘴角也不由勾起一抹笑意,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看来结果已经无需争议了,感谢您满足了我的遗憾。”
“哦,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照顾你的御主呢,这种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罗兰眯起眼睛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爱矫正master的英灵,而且首先我就没有对沙条爱歌抱有任何期待。
如果有对她的未来抱有期待的人,那就只能是她本人了,不论是谁,都没法指示她的生存方式,决心成为恋爱中的少女,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在说话的过程中,迦尔纳的身体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在射出了那一箭时,他的御主就主动中断了契约。
“那么,我会期待与你下次再会的,罗兰。”
“这是对我们之前缘分还没真正结束的预言吗?”
“只是祝福而已,不过倘若真是如此,那将是无比令人高兴的事啊。”
嘴角噙着满足的笑容,金色的身影骤然溃散,化作漫天星光,缓缓消逝。
望着迦尔纳消失的位置,罗兰也不自觉了露出微笑,虽然也是黄金三靶中的一员,但迦尔纳的性格实在太让人舒适了。
“他是第四个了,现在唤醒圣杯基本条件也满足了。”
罗兰转过头,看着握紧长弓的爱之女神,熟练的伸出了手指。
“下一个就是你了,迦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