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和方棠讲道理
    神龙翱翔在云端，宛如实质的清风与祥云漂浮在它的身周，似是在为它欢庆着开道。
    这被方棠命名为杏仁的龙速度极快，或许与温折雪的凤凰不相上下。从长明到固原八百里路，若要从地面行走，还需要翻越狭长崎岖的陇山小道，所需时间需以月计。但以神龙的速度来看，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
    方未寒坐在龙背上，开始梳理明月芦花群聊之中的消息。
    关东的羽书传不到关内，但通过明月芦花，他可以无视异族和王家的封锁。
    从他自洛京领兵经由武关道前往长明，到今天为止，长明之战的全过程一共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从三月五日到四月四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中，大周全境发生了许多事。
    首先是西北方面，根据陶允姜的只言片语，方未寒能够推断出来，固原镇的情况已经到达了某种十万火急的境界。
    或许是由于自己一系列举动产生的蝴蝶效应，西北边关的情况并未如同方未寒脑海中的剧本一样发展。在太康大乱之时，太尉陶琰不在固原城中，而是去了更为靠北的怀远城。怀远城破，陶琰不知所踪。
    有传言说陶琰已经被异族杀死，也有传言说陶琰孤身一人逃向北方大漠，更有阴谋论者说明陶琰主动投降了异族，并一手策划了西北之变。无论是哪一种传言，目前都没有得到证实。
    怀远与天方互为犄角之城，如今怀远失守，继续固守天方的意义已然不大。况且天方镇孤绝于大漠之上，不似怀远一般拥有肥沃的河套平原作为粮仓，而维持补给的成本又是天文数字，被放弃也属理所应当。
    四万天方军，五万固原军，西三镇的全部九万铁卫目前驻守在固原城中，固守待援。
    围城异族的总兵力也在十万人上下，但野战能力要远胜于长垣铁卫。
    赫连部族的赫连图被陶允姜单挑杀掉，赫连部上下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却也触发了哀兵必胜的状态加成，在攻击固原城时尽出死力。独孤部的战力保存完整，共有五位六转修士，其族长独孤踎更是六转巅峰境界的武夫，战力极强。
    固原镇建于陇山之末，城墙通体以寒陇铁浇铸，卫城附二十七，城接萧关，浑然一体。作为西三镇的腹心，镇守长明的西大门，固原的防御力比怀远镇只高不低。方未寒怀疑，固守固原的陶允姜之所以左支右绌，恐怕还是因为异族的那种诡异的大炮。
    长明之战，大周一方缴获了异族的两门大炮。在他昏迷的这两天，方棠已经命裴阶加紧解析这种武器的原理，就在他们动身前往固原的不久之前，效率极高的裴阶已然将报告送到了方棠手中。
    根据裴阶的调查研究，这种异族的大炮整体设计思想改编自西域诸邦的射石炮，弹丸采用北海鲼龙脊髓为核心，此物受外力撞击会发生剧烈爆炸，威力足以震天撼地。而驱动能源则是西荒绝域的魔核燃烧放能——异族领土距离西荒绝域更近，显然他们已经掌握了利用魔核的技术。
    除开西北，大周的其余地域也有诸多大事发生。
    上原城公告天下，宣布上原王氏不承认刚刚登基的周帝方棠，宣称长明朝廷为非法，并召集文武百官于河东郡扶持晋王方进为帝。而在荥阳郑氏等世家以及兖州诸郡豪族诸侯的拥立下，洛京的秦王方迎也于洛京应天宫登基。
    史上罕有的，现在的大周竟然同时出现了三位皇帝，并且互相处于敌对状态。长明的方棠，洛京的方迎，以及河东的方进，他们在为了继承同一个政权的合法性而相互厮杀。
    据谢令婉在蜀郡的消息来源，益州军队已经完成初步集结。十二万大军在剑阁处整装待命，随时准备经金牛道入汉中，而后自陈仓道破大散关，威胁明河谷地。
    在他们到来之前，方未寒必须尽快解决长垣边关的问题。
    洛京方面，正如方未寒所预料到的，上原军队和洛京军队发生了全线战争。
    沿着太行与长河的交接地带，山阳、河阳、武德等十余县处，两军展开激烈交战，并互有胜负。总体上来看，上原军方面要更胜一筹，毕竟并州兵骑的战力摆在那里，远非方迎身边的杂牌部队可比。
    现在洛京军被困在河内郡治野王城内，野王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据说郑冲屏力图劝方迎离开洛京，南下荆州寻求谢令婉的庇护，但被方迎断然拒绝了。他只是好大喜功了些，但并不蠢。以他当时对方未寒的态度，谢令婉不把他凌迟了都算是心慈手软的。
    方迎选择留守洛京盆地，同时号召天下兵马前来勤王，打算做殊死一搏。
    洛京战场的更东方，异族的主力部队正在南下。
    他们度过长河天险，并接收了谢明任、萧伏威等人留下的济阴、任城防线，吸收大量周败兵，并强征大批壮丁入伍之后，异族军队的威势达到了空前的程度。
    号称八十万大军，五万金刚的异族部队，并未理会洛京方向打出狗脑子的方迎方进，而是自梁郡、谯郡方向一路南下，从北向南打穿了整個兖州，所过之处望风披靡。
    四月一日，异族军队兵临淮河，与寿春隔河相望。谢令婉目前正在寿春城中，而寿春守军仅有五万人。
    方未寒给她发去消息。
    方未寒：“你能守住寿春吗？”
    谢令婉：“能。夫君相信我吗？”
    方未寒：“我相信你。”
    对话很简短，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便各自无声。周帝国的未来在他们的肩上，他们不能有任何的懈怠。
    神龙在云层中游动，速度极快，但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狂乱气流，温润如液体的龙鳞表面浮动着一层云雾，将他们保护在内。
    方棠坐在他身边，将脑袋靠在他的怀里，舒服地眯起眼睛。
    “你在固原城能发挥出什么层级的力量？”
    方未寒问。
    “大概初入七转的样子。”方棠想了想，“如今天命复苏，我能调动的力量也在逐步增强。按照这个速度……嗯，再过几个月，我就能调动八转等级的力量了。”
    方未寒有些咋舌。
    方棠跟她说过，她现在修炼的方式有些像香火供奉的信仰神祇，只不过她使用的香火是气运之力。这种由始皇帝开创的路径极其强悍，直接与天下众生的气运挂钩，而不经个人之力的苦修完成，怪不得会引动天道之力的抹杀。
    但这玩意想要达成，条件也是极其苛刻的，但显然方棠的脾性倒是完美满足了要求。
    见他有些发呆，少女还以为是他听得自己的话被吓到了，于是她连忙说：“老师不要害怕，我会保护老师的。就算我的修为再高，我也是老师的学生，更是……那个。”方棠有些慌乱地挪过脑袋，脸蛋漾着微微的红。
    爹爹的称呼自然是要比老师更亲密一些，但方棠就是不想这么叫他，自然也是有她的小心思。
    如果是名义上的老师和学生之间，她还有可能和老师更进一步。可要真的是那种关系，那岂不是……岂不是……
    少女的脸蛋更红了一些，有些烧灼的烫。
    不行，她可是要做明君的人，怎么能在史书上落得个有乱纲伦的恶号呢。这样也会损害老师的名节呀！
    但方棠又转念一想，做明君与她杀了多少人又并不冲突。只要自己把那些狺狺置喙的人全都杀了，不就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了吗？
    于是她看向老师的眼神之中又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蠢蠢欲动。
    “那个？”方未寒有些疑惑。
    他刚才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是看见方棠的脸蛋越来越红，才被调回些许注意。“就是……女儿。”她的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
    哦，原来是称呼的问题啊。
    方未寒略一思考，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道：“想喊什么都可以，爹爹，老师都行，反正你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并不能因为一个称呼而改变。”
    方棠的娇躯微微一僵，突然就没了动静，只是身体的温度在渐渐升高。
    正在思索战场形势的方未寒感觉怀中少女的身躯愈发滚烫，猛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
    他低头一看，发现方棠正将螓首死死地埋在自己的胸前，莹润的耳垂通红一片。
    像是习惯似的，方未寒揉揉她的小脑袋。
    “老师……”怀中的少女发出一声嘤咛，将如朝霞般羞红的脸蛋从他的胸前抬起。她的凤眸含着一汪春水，柔柔地看着方未寒，像是娇嗔，又像是羞涩。
    “老师，我……”方棠与他的眼睛对视，心跳逐渐加快，忽地鼓起勇气，“我……”
    方未寒将她的脑袋又摁回自己胸前，方棠要说的话也被突然打断。
    “唔唔唔……”她挣扎着，略有些不满地抗议起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方未寒教训道，“大敌当前，我们还是要以国事为重，不要被某些可有可无的想法耽搁了战机。”
    他当然知道方棠要说什么，也正因如此，方未寒绝不能让她说出来。
    一方面是现在确实公事为重，真的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好时机。而另一方面……他怕被其他女孩子打死。
    方未寒都不敢想，婉婉知道了他和方棠的关系之后，究竟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还是等一个好机会再和大家说这件事情吧，至少也得等都在一起的时候。
    “你说说你，不跟为师一起想想待会怎么解围固原也就算了，还天天整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怎么？想当冲师逆徒吗？”方未寒继续教育道。
    小女皇挣脱他的胳膊，气恼地瞪着他，雪腮微微鼓起。
    “才不是可有可无的想法！我要说的事情是认真的！”
    方未寒又开始讲大道理：“你看看人家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你看看伱，相形见绌了属于是。”
    “霍去病是武将，我是国君，是不一样的！”
    方棠也不当乖学生了，直接气冲冲地顶嘴道。
    “我是武将。”方未寒从善如流，“异族未灭，不言家。”
    方棠更委屈了：“可是老师你都有那么多女人了！这算哪门子的不言家啊？”
    “我的红颜知己虽然多了点，但不也没有娶过亲吗？”方未寒谆谆善诱，“你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方棠说不过他，索性开始耍起赖来，“就不是！”
    她扑到方未寒的怀中，磨蹭着扭来扭去，头顶的柔顺发髻摩擦着他的下巴，
    “听话！不许胡闹了！”方未寒严厉道。
    方棠闻言，只得不甘心地停下动作。她抬起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你和她们分开。”小女皇昂起头，认真说道。
    “……”方未寒被她搞得有些不会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我才不是什么小孩子！要按辈分来算，老师还得叫我一声太奶奶呢！”方棠恼怒道。
    “你和她们分开。”方棠又强调一遍。
    “别开玩笑，你也知道这是不太现……”
    “怎么不太现实！”方棠辩驳道，“老师和她们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我大周的江山出卖美色吗？不就是图那谢令婉的钱，图那萧槿手中的暗箭，图那陶允姜手中的兵吗？”
    “这些我现在虽然没有，但以后终会有的！老师不需要看她们的脸色行事！”方棠执拗地说，“尤其是那谢令婉……哼，竟然还想对老师的个人生活指手画脚，朕看她真是管得太宽了！”
    方未寒哭笑不得。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竟然是这么个伟光正的无私形象，整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他现在又不能直接否认这一点，否则自己这老师的威严往哪放？
    所以方未寒只好接着她的话题说：“这件事情以后再说，至少现在咱们是离不开的。”
    “怎么离不开？”方棠生气地问。
    方未寒只得做出更加严厉的语气：“谢令婉手里掌握江淮四十郡的财政，现在让我和她分开，大周的军费从哪来？东宫卫率的军费从哪来？”
    “我养老师！”
    “陛下，你养不起。”方未寒很是委婉地说。
    这六个大字重重地打在了方棠的心中。
    “呜呜……”
    小女皇咬着方未寒的胸襟，露出了某种不甘混合着委屈的表情，像是败犬一样呜呜叫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