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值班室,何援朝来到连守仁跟前儿,也没寒暄,开门见山的小声道:“连同志有事儿?”
这个案子怎么办也绕不开钢厂的保卫处,既然何援朝分润了功劳,那就得干活,不能光等着吃现成的。
连守仁心里想着,嘴上也没闲着,把李大奎交代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跟何援朝说了起来。
案子国安已经接手了,这会儿怎么么还巴巴的过来跟自己说,何援朝有些诧异,但还是管住了嘴没有吭声,静静的看着连守仁等着下文。
见自己浪费了半天的吐沫星子,何援朝也不接个茬,连守仁心里暗骂了句‘小王八蛋’后,话锋一转道:
“案子到了这一步,罗刚是个关键,我想着国安跟钢厂保卫处来次联合抓捕,不知道何副处长同不同意?”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何援朝要是再装傻充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略一寻思开口道:“联合抓捕没问题,保卫处一定全力配合国安的同志完成抓捕任务。”
之所以把保卫处放在配合的位置上,何援朝有自己的打算。
这种间谍案钢厂保卫处没有单独办过,跟着国安敲敲边鼓可以,但要让保卫处带头冲锋绝不可能,毕竟受过专业训练的情报人员跟普通毛贼可不一样。
抓到人我们不贪图抓捕的功劳,要是没抓到,你们国安也别想把办事不利的锅甩给保卫处。
连守仁能在国安干到正处级组长的位置,不是个棒槌,何援朝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无非是不想担责任。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没有确切的情报,说实话,对于此次抓捕罗刚,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大的信心,要不,也不会拉着保卫处一起行动,早回国安摇人了,谁家还没点儿行动人员,瞧不起谁呢?
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谁让他暂时要用人家呢!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以命令的方式安排这事儿。
但一个强制,一个商量,这里面的差距可不小,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把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上上下下都知道,要不,一旦人没抓着,他连守仁的脸可丢大发了。
年轻时无所谓,批评两句冲动爱表现事儿就过去了,如今这个年龄再让领导呲哒他毛毛躁躁处事不周,以后还咋有脸带下属。
既然想着低调把事办了,连守仁也不跟何援朝计较,痛快的答应了他的提议。
有了这个前提,双方接下来商量的事儿都很顺利,没一会就研究出了一个俩人都认可的方案。
何援朝、连守仁都不是办事拖拉的主儿,事情有了结果,俩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连守仁去看守室、审讯室安排国安的人手,何援朝也没闲着,返身回了值班室,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书记办公室,跟梁为民说了羁押室这边的事儿,征求他的意见。
梁为民自是没有二话,他恨不得亲手把这伙特务连根拔起,省得他们贼心不死,总惦记着钢厂的特种钢。
简单聊了几句案情,梁为民交代了注意安全后便挂了电话,有了厂里的支持,何援朝也不耽搁,又马上往保卫处值班室打电话抽调人手。
十分钟后,等何援朝跟连守仁走出羁押室时,门口已经三五成群的聚集了三十多号人。
众人看见何援朝出来,立刻停止说笑,自觉的在他面前横向排成了两队。
“向右看起,稍息,立正,报数。”
“1、2、3……”
经过简单的整队,站在队伍右侧喊口令的李解放,小跑着来到何援朝面前立正敬礼道:“副处长同志,保卫处三十二人奉命向你报到,请指示。”何援朝皱眉看了眼李解放,见他左手已经重新包扎过,便没再搭理这个听说抓人就兴奋的玩意。
“同志们,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问一句,组织有任务交给咱们,你们告诉我有没有信心完成?”
“保证完成任务。”
站在羁押室门口的何援朝话音刚落,他面前的所有保卫人员们整齐划一高声的回应道。
见保卫人员们士气高昂,何援朝也没再啰里吧嗦,指着连守仁开始安排任务。
“第一排的同志一会儿行动时听连同志的,二排跟着我,听明白没有?”
“明白。”
“好,蹬车。”
何援朝说完,抬脚率先走向了刚才打电话从运输科叫来的卡车,李解放见状,也不敢往跟前儿凑乎,小心翼翼的混进了保卫人员的队列里。
站在两辆卡车边,看着队员们都上了车,何援朝拉开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门刚要上车,就听见身后传来连守仁的声音。
“何副处长你跟我坐一辆车,路上咱们再商量一下行动方案。”
闻言,何援朝想想也觉着有道理,这年代通讯不发达,不坐在一起路上有事沟通起来确实不方便,要不然,他真不想跟国安人员混在一起。
随手关上卡车的驾驶室门,何援朝快步来到连守仁身边,俩人默不作声没有客气推让,一起开门钻进了国安的嘎斯吉普车。
一进到车里,在后排见到了蔫头耷拉脑的刘亮,何援朝也没感到意外,毕竟除了李大奎只有他见过罗刚。
随着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三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缓缓驶离了红星轧钢厂。
崇效寺街位于京都市宣武区中部,北起广安门内大街,南至白纸坊西街。
在京都街巷里,崇效寺街算是一条“年轻”的街道,一九五三年开始拓路修街,一九五四年启用通车,一九六五年改名白广路。
到现在为止街龄不过四五年,与京都城里那些动辄几百年的老街巷相比,它显然是个小字辈儿。
三辆车进入宣武并没有直接去老君地二十九号,而是开车直奔牛街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连守仁拿出国安的证件,很快便了解了想要的信息。
老君地二十九号那里确实有个叫罗刚的。
据辖区老公安说,那人四十多岁,丧偶,目前单身一人,有份打扫街道的工作,平时也接一些糊火柴盒的活计,为人孤僻,很少跟人打交道,不熟悉的都以为他是哑巴呢!
老公安一边介绍着情况,一边接过另一名公安从户籍室拿回来的档案,打开指着上面的照片对连守仁道:
“同志你看看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