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拜见佛母
    北疆的风，总是显得特别地冷。
    不过彻雷妖廷的融都所在，反倒是给人一种异样的温暖。
    放眼一观，佛光彻地而放，意境幽远，光明正大，朗朗梵音隐隐回荡在慈悲瑞霭中，庄严佛陀在香云祥辉的缭绕里若隐若现，洗涤众生心灵。
    抬眼看去，漫空妖云浩浩荡荡，滚滚彻霄，圣威浩荡如有不容侵犯之机，云中黑焰弥漫，异象频起，不时便有妖气化为凶蛇，戾熊、烈虎……呈现于世人面前。
    佛性与妖气交相辉映，金霞和妖云汇聚纠缠，半天祥辉，半天戾云照得融都内外流彩纷呈，仿若众生和谐的佛国降临尘世间。
    依稀中，上百座悬空的宫殿，组成了“风”和“雷”的形状，似要引领着天地走向全新的方向。
    逝去再无踪，似悔却无言，当年的日月见证了叶风彻的风光，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终是登上了至高琼楼，不为阶下之尘。
    逝水中，多少英杰消散于风一阵，多少道子璀璨似雷一瞬，或欲守天真，或痴于执念，或想求无恨，或妄破笼困……实在难以斗量。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街面上东逛西看，对一切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活泼的神情似乎能感染所有人，若是见到特别有趣的物事，还会猛地拉住身边俊俏男孩的手，咿咿呀呀地大呼小叫。
    “哇，二山，你快看，真得有大妖披着袈裟啊，好稀奇……”
    关二山的表情上似是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轻轻将手从君罗玲的掌中抽了出来，叹了口气，“看到了，那是锋锐妖将，实力还是不错的。”
    君罗玲当即转过身来，眼睛中仿佛有着小星星，有些夸张地喊道，“二山，你好厉害啊！”
    脆生生的稚童清音宛若被微风轻漾的银铃，温暖的音色流淌在人潮中，却是引来了很多人会心的笑意。
    喧嚣的风儿似乎都温柔了几分，众人目光柔和地看向这对青梅竹马的孩子，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怀念。
    真好！
    也不知道是哪位法王的子嗣，单看这小女孩无忧无虑的模样，当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任何苦头，而俊俏男孩自有贵气在身，煌煌气度和随口所言的见识，哪里会是平凡人家的孩子。
    果不其然，两个小孩身后的不远处，还有一位女子款款而行，如同散步的常人，悠然自得地行街过巷，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小不点儿。
    柔柔的风拂过她的衣裙，抚过她的鬓角，不时带着阵阵香风，似是在特意彰显她的醒目，也似在表明她不凡的身份。
    如此大气的风度，如此明艳的风姿，让不少人当即垂下了目光，若是失礼于上`位，被击杀在当场，在北疆无罪！
    金倌染所过之处，仿佛分波辟海，除了少数修士和妖族，绝大多数人都是恭顺地低下了头。金倌染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心头仿佛有千钧重石压着。哪怕有佛狱撑腰，这北疆的风气还是被妖廷的威压得死死的，被佛门的慈扭曲得不成`人样。
    任重而道远啊。
    所幸，那人不太喜鹧鸪悲鸣，也不欲听杜鹃啼血，所幸那人要顺意于天地间，所幸那人要予众生刀剑，共伐乾坤红艳。
    “这北疆有些意思，但不多。”淡淡的话语从关二山口中传出，顿时打断了金曦之主的思绪。
    阎罗天命话音刚落，金倌染却是掩着檀口呵呵笑了起来，眸子中有着捉弄人的谐趣，“不管有没有意思，来都来了。根据宗主要求的功课，每到一地，风物若是和命昙宗不同，五千字的观后感，一个字都不能少。”
    关二山一怔，当即失语，抬起的眸子中有着最后一丝倔强，神情复杂地说道，“罗玲可以写吃喝玩乐，我怎么就要写关于北疆凡人地位和彻雷修士比例的考察报告？”
    “堂堂阎罗天命，你确定要和罗玲来比？是比能吃还是比能睡？还是我将罗玲叫过来，说伱要和她换功课来做？”
    金曦之主侧着头，俏`丽的笑容上满是危险的味道。
    关二山暗道不好，每每金倌染露出这种笑容，若是不赶快认怂，别说他要倒霉，就连阎罗天子都会受到牵连。
    再说，便是他不要魔皇的面皮，也不顾阎罗天命的身份，和君罗玲换了功课，最后的结果怕是他除了完成北疆吃喝玩乐最全攻略外，还得听着君罗玲的鼓气之声，在她的眼泪汪汪中，再多写一个考察报告。
    “关二山，你要忍，谁让你打不过对面呢？！”自家的实力不断在灵台中提醒着，告诉阎罗天命正确的位置和该有的态度。
    “怎么，你不服气？哪怕你现在是凝真了，还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就应该有功课！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金倌染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语气略有波动，不过却是一瞬而没，“挣扎吧，反抗吧，让你一天到晚欺负罗玲，落到我手里了吧。”
    关二山舔`了舔嘴唇，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扭到一边的小脑袋，却似是表明已然放弃了抵抗。
    君罗玲在前方大呼小叫的玩闹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关二山脸上的复杂表情，也没有看到自家师尊脸上的得意。
    “哼！”关二山眸子一转，已是心生一计，郑重看向金曦之主，正色说道，“既然是宗主要求的课业，我自然是会认真对待。正所谓观之细，才能言之深，这北疆的彻雷妖廷走人妖融和，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不过此处人妖两方实力的对比，我还不是特别看得准。
    都说金曦耀威天克诸般鬼道神通，不知，我万鬼峰无间佛母的实力，比之金曦之主，是高呢，还是高呢？”
    关二山这话说得极有心机，也暗含不服的回应，不过金倌染却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刹那间笑得花枝乱颤，“有一说一，玉诡也好，佛母也罢，那人的实力确实强过于我，这跟万鬼峰没有关系。”
    金倌染上前两步，狠狠在关二山的头发上揉了两下，又揪住了他的耳朵，好言好语地说道，“你这点儿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当年我在万鬼峰嚣张的时候，从没有人敢叽叽喳喳，一个都没有！”
    “痛！痛！痛！”关二山哀嚎一声，身体也是微微一颤，“不敢了，不敢了，金姐姐求放过……”
    金倌染似乎觉得“金姐姐”三个字颇为顺耳，当即笑语晏晏地松开了霜枝葱指，“小二山，你挺聪明的嘛……”
    脱了魔爪，关二山心有余悸地看着金倌染，好似面对的是一头索命恶鬼，只感觉自己这么呼哧呼哧来了北疆，会不会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是万万没想到罗玲会跟他得了一样的奖励，也没想到一听自己要来北疆，小丫头片子居然半分没有犹豫就吵着要一起来。
    结果，还没等他向宗门表示自己有护住两人的道力之时，已是被金曦之主捷足先登，抢下了护道人的位置。
    道子历练，金丹护道，没有半点毛病，也是命昙宗一直以来的传统，便是说到宗主那里也是这个道理。
    关二山便是满心委屈，也不得不接受，毕竟，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有不弱于双英入世之时的实力，哪怕他真的有。
    玩闹归玩闹，不过，刚刚金曦之主的一句话，却是让小魔皇心中生出凛凛，甚至有些战栗。
    金倌染什么实力他心知肚明，日月神魔在手，便是放到诸脉天子中，也是能冲击无双天子的存在，与化真妖廷对战，更是令诸多妖圣一边苦不堪言，一边啧啧称赞。
    便是在宗里，能稳胜金曦之主的，也只有自家宗主，当然前提是宗主的两尊神魔未曾遁走之时。
    如今自家宗主只有后羿神魔随在身边，新的神魔似乎也没有消息，眼下怕是还打不过金曦和太阴联手。
    即便金倌染如今隐隐为命昙宗第一战力，却依旧坦言直承，不是无间佛母的对手，那这万鬼峰立峰以来，号称当世鬼道最强修士的实力，到底如何？
    世人皆以为命昙宗是一山不能容二虎，没想到真`相却不是世人熟知的那般，自家宗主和无间佛母似乎并没有什么心结，那双英之争又到底是在争什么？
    对于以上两点，关二山一直充满了好奇，更是有着浓浓的警惕，这几乎已成为了他的一个心结，不时就会浮现在他的灵台中，若非他以麒麟之道炼心有成，怕是早就露出破绽了。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在今日，就能有个明确的答案了，对此，关二山非常期待。
    “二山，你很期待今天和玉诡的见面吧。”
    金倌染看着俊俏童子一脸纠结和期待的样子，心头的古灵精怪似是被猫抓一般，只可惜大家都立了心誓，有些关节却是一字都不能透露，只能让这阎罗天命自己来发现。
    好些知情人都已经下了赌注，只赌这聪明的小家伙什么时候能窥破真`相，比如白骨峰主，自家夫君，彭然那命好的……
    关二山一怔，旋即稳稳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脊背，小小的身躯中猛然散发出一股傲气，
    好似乳虎啸谷，百兽震惶，也如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前辈以煌煌鬼道神通称雄天地，为命昙万鬼峰扬名，为世间鬼道修士立旗，自有指挥顾盼之尊荣，我身为鬼道后`进，听之则心潮澎湃，闻之当见贤思齐。
    麒麟教过我，莫要等闲，莫要顽钝，若有愿不行，终要空悲切。
    便是我今日比不上她，但我自认未必永远比不上她。”
    金倌染静静看着意气风发的阎罗天命，满意的笑意盈在凤目之中。
    修士有自己的命途，半为天赐，半为命挣。
    关二山身为阎罗天命，恰能遇到万鬼峰彭然，是天赐，这样的命数天地中不多，但也不少，至少她自己就是如此。若是视之为理所当然，成就怕是也就止步于金丹之阶。
    一入金丹便是破命，所有金丹放在了同一条起跑线，能不能破开元神的关碍，却是还要修士自己来挣！
    所以，每一次争锋斗胜，她都是全力以赴，每一步道途向前，她皆为如履薄冰。
    只因在她前面，有一个背影正是如此。
    如今，二山也有了这样的觉悟，如此年纪，实在是难得！不愧为天生的道子！
    不多时，一大两小已然走到了一座佛寺之前。
    “在下闻来富，不知三位尊客所为何来？”转眼就有知事迎了上来，来人拱手一礼，神色间却是不卑不亢。
    金倌染神色复杂地看着牌匾上“无间狱”三个字，心中不由得喟然一叹，果然字中无“佛”，无论是玉诡还是默剑，只为修罗不为佛陀。
    “闻执事，还请禀报佛母，就说万鬼故人来访……”
    金曦之主慨然开口，两小只乖巧地站在她两侧，就如一对金童玉女。
    西极命昙万鬼峰？佛母出身所在？闻来富眸子中猛然一亮，微笑着开口，“原来是万鬼峰的尊客，失礼了，请随我来！”
    金倌染点点头，目不斜视地跟着闻来富向佛寺中走去，沿途均有善信于寺中各处默祷，倒也无人跪拜。
    仿佛柳暗花明，佛寺中`出现一处幽静小园，远远便有幽幽袅袅的茶香传出。
    闻来富悄然告退，而金倌染则是带着沉静的关二山，还有略见忐忑的君罗玲，轻轻推开了小园的大门。
    咿呀……
    仿佛一枚石子从山顶滑落，猛然扎进了深潭，砸开了沉沉的寂静，破开了似寂的心湖。
    三人抬眼看去，玉人却是正端坐在园中枯荣树下，身着鹅黄宫装，神情若净雪灿阳，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宛若雪莲于尘世中静静绽放。
    “没想到是倌染来了，他没来么？”佳人的桃花眼眯得跟月牙一般，不过语气中的失落却是显而易见。
    “与天子和妖廷的争伐太烈，大哥实在分身乏术，我出门之时，还在对阵西极各脉天子……倒不是有意要冷落你……”金倌染不由得神情一黯，话里更是满是歉意。
    “这是我自愿的，却是不能怪他，只能怪我神通不够强横，鬼阵不够犀利，不然早就为他扫平一切不顺了。”无间佛母摇了摇头，宝相庄严化为自怨自怜，华仪外宣尽作沉沉一叹。
    “嫂嫂说笑了，若要比斗法的话，便是我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这北疆所在也幸亏有嫂嫂镇着，才没有生出大乱子，搅乱大哥的谋划。”金倌染微笑颔首，面容上有着怜惜和感谢。
    “这两个小家伙是？”沈采颜眉眼稍柔，对着两个小家伙莞尔一笑。
    “这是关二山，是万鬼峰的阎罗天命，这是君罗玲，是我的弟子，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不吵着要来北疆看看你，刚好战事稍缓，我便带他们来你这里串串门。”金倌染掩着檀口轻轻笑着，妙`目流转，其中颇有调笑的趣味。
    “原来是彭然的弟子啊，我那无忧姐姐得了他的关照，二山既然是他的弟子，叫我师叔也可，唤我姨母也行，反正都是自己人。我家默舒很看重你哦，不然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让你出山门的。”
    沈采颜冲着关二山柔柔一笑，仙音清灵。
    关二山呆呆立在当场，似是被无间佛母的绝代天姿震慑住了。
    咔嚓！小魔皇只感觉惊天霹雳在灵台中炸开，令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浑浑噩噩。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嫂嫂？！我家默舒？！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默剑和玉诡打生打死，天下共知，刑天之主和无间佛母争来夺去，众生皆叹，这冷不丁地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对爱`侣的弥天大谎！
    怪不得万鬼峰诸位金丹的反应如此反常，怪不得金曦之主听到自己要来北疆，笑容显得如此古怪。
    那迦云真是瞎了么？自己母亲心细如发，怎么会被欺瞒至此？
    关二山只觉得眼眶中似是多了一抹湿`润，看着两个挽在一处的绝美身影，他只觉得整个天地仿佛都在天崩地裂。
    “怎么能骗人呢？”这句麒麟的教诲被他艰难地摁住，没有脱口而出，却又仿佛如鲠在喉，令他俊俏的小`脸蛋儿都快挣红了。
    君罗玲将一切看在眼中，在旁边悄悄撇了撇小嘴，旋即仔细打量着无间佛母的衣饰妆容，原来二山喜欢这样的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