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中不见天光,有着红莲之火相映铁峰嶙峋,倒也不显压抑,宽阔的石台,看似文弱温润的士子静坐在玉榻之上,眸中带着浅浅笑意。
两位玉人欣然坐在他的身侧,对视一眼,同时会心笑笑,其中一人的仙颜上当即多出羞涩的红霞,却是犹如白荷与红莲同时浮于静水,相映成趣。
“我要你二人助我修行。”
姜默舒一不作二不休,轻轻拉起二女的手,正色开口,“这对我很重要,而且不能等。”
“来日方长,眼下还在养伤,便是我和尽殷容得老爷恣意放肆,老爷就不打算顾惜自己的身子啦?”沈采颜轻咬朱唇,微笑着打趣。
啪!
此时有声胜无声,消失的巴掌出现在意料之中的地方,不轻不重。
“奴家错了哩,尽殷妹子还不赶快让老爷消消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倒是奴家的不是了。”沈采颜小嘴一撇,已然祸水东引,将那作怪的手掌擒住,一下子挪到了害羞之人同样的位置。
风尽殷的脸上烫得似要冒烟,却是不敢闪躲,回想当日眼前妙人儿的冷心冷目,恍若天地之隔,一方风雪凛冽一方温润如玉。
也许,正因为前后反差太过剧烈,反而让她感觉一股热切于心头汹涌澎湃地流动着。
“默舒,若是你真感觉好些了……其实妾身也是……可以的……”玉榻之上,温柔佳人语如蚊蚋,宛若春风中一幅画卷,绽放出动人至极的明艳。
“真的可以么?”
姜默舒莞尔笑笑,眸子中多出一抹捉弄人的谐趣,将双手摊在二女身前,“我是能医不自医,想让你二人各施神通手段,探查一下我道体的伤势。
你二人这么着急的话,却是让我有些害怕了。”
啊?!淡淡红霞当即飞上风尽殷的脸颊,将之染得绯红欲滴。
沈采颜却是柔柔一笑,这等小把戏老爷最喜欢来耍了,骗得过谁?就是心痒痒了。
“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如玉怡人的素掌,轻轻握住了姜默舒的手,却是如往日那般,将俏乖的下巴放了上去,瞬间成就了幽冥之中最美的画面,“笨老爷有个傻侍女,最是让人安心了。”
风尽殷一怔,旋即羞涩地笑了笑,玉颜温柔,也同时握住了心上妙人儿的另一只手,满是羞意将柔嫩脸颊贴了上去,心疼而爱怜。
玉人生柔,佳人有媚,顿时让姜默舒心头微微一漾。
天地有缺,逝水无情,好在自己不是走这样的路子。同去春秋细赏,佳人百转柔肠,有太多的话,却是可以彼此于长生久视中慢慢来讲。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只剩姜默舒一人之时,他慢慢凝起眉眼,慎之又慎地一指点出,点到了虚空中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虚幻之物。
轰!
无声轰鸣震于幽冥,没有荡起丝毫涟漪,铮铮修罗之形已然出现在姜默舒的面前。
虚幻的日月依旧无悔无怨地不停轮转,映着虚幻的人间,不知是否心甘情愿。看着和自己一般面貌的虚影小人,姜默舒淡然笑笑,微微颔首。
刃寒的刀锋更显锋利,滚滚的血水愈发深沉,这是姜默舒选择的道途,是品尝淋漓的铮铮,是以命来书的字文,是生死之间最美的一瞬。
是天地来容此身,是呈了如玉心诚,是血洗净了魂,是骨刻下了真,执来魔性守方寸,
心是自在心,身是逍遥身。
三个神魔虚影矗立在小人的身后,无头的持斧执盾,赤发的脚踏波涛,昂藏的擎弓掣箭,见之令人血脉喷张,仿佛有无形号角声于虚空中轰鸣不休。
姜默舒轻轻舒了口气,继往开来,有这三尊神魔落在天地中,已算是于此方人道舍了心神,证了修罗杀真。
不贪长生,更恋红尘,不知自己到底算不算魔中人,又或者终是一颗俗尘……
苍天似是降下了暴怒,虚幻天劫已然变得涛鸣海啸,如瀑如雨,在姜默舒的身前狂劈乱砍,似乎要择人而噬……可惜,愚弄天地的变数始终没有被寻到,依旧逍遥自在。
虚幻天劫足足劈了半日之久,终是开始变得无力,继而虚弱,最终却是带着深深的不甘,缓缓消散……就如天意难改,人心难猜,痴人只能寂寥零落于人间外。
悠悠的提示出现在虚空中,当即令温润道子故作邪魅的笑了笑,仿佛一个大反派,旋即又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姜默舒,你严肃点,抽奖呢!
不过龇牙咧嘴的表情却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无限纠结。
恐惧值加持:95%
所有妖圣对你的狠绝产生至深的恐惧,所有妖廷对你的杀烈产生至深的恐惧,
所有天子对你的无情产生极大的恐惧,所有魔脉对伱的凶残产生极大的恐惧,
很多元神对你的诡谲产生很大的恐惧,很多天宗对你的资质产生很大的恐惧。
部分灵尊对你的阴狠产生不小的忌惮,部分戮脉对你的狂放产生不小的忌惮
这些成就姜默舒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自家拼着一死令蓝菩妖圣身死道消,若是这样都不能令各廷妖圣肝胆俱裂的话,姜默舒只有拱手道一声佩服。
倒是那些灵尊还没吃过刑天之主的大亏,只是在杀性尸鬼身上微微受挫,所以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倒也能说得通。
关键不是评价,而是随之而来的抽奖奖励,才是最让姜默舒关心的,果然,下面的小字当即令姜默舒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眼睛更是都瞪得大了一圈。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紫郢剑,九疑鼎,兜率火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红手酥妹就是红手酥妹,更何况还是两位一起加持,比起他自己的气运来,可以说一个是御剑驾遁飞,一个是地上用脚追。
可是问题也来了,东西太好了,实在让他不想做单选题。既然已经是凝真定性的修士,为何不能全部都要?
为什么?东西先赊了,老子再补上几位至妙天子和绝强妖圣如何?!
虚影小人没有理会儒雅道子的无能狂怒,只是冷漠地等待他作出最终的选择。
难选啊,姜默舒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虽然早知道虚影小人必然不会拿次货糊弄,但这样的诚意实在太让人难以招架。
灵宝身前立,只叹不能尽取,若选其一,愁余者皆可惜。
紫郢好不好,当然好,青索紫郢一旦合璧,为天地合,也为阴阳契,必然胜过太虚剑宗的太虚灵锋,玄痕道剑和司命刀更是难挡其锐。
既是一双杀剑,更是一双劫剑,绝对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至少在姜默舒知道的范围内,这方天地中没有比之更强的灵剑了。
可枕山栖谷,可裂天碎地,可两袖青蛇拂衣远去,可清雅绝尘铮铮杀来。
可镂月裁云,可神霄镇天,可光风霁月御剑而来,可羽衣翩跹斩尘而去。姜默舒好几次想狠心点上去,奈何旁边的东西同样让人挪不开眼,定不了心,实在都是好东西啊!
造化为工,天地加持,机缘巧合方才能够成就,如今却是轻轻巧巧地摆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这样的机会可能没有第二次了。
这可是九疑鼎啊!妥妥的九阶法宝!
姜默舒记得这东西的外壁上,有万类万物的形相,天地山川,风云雷雨,日月星辰,鳞虫鸟兽,无不毕具,而在灵宝之内,更是藏有先天一气元胎,可收诸般宝物。
若是取了九疑鼎,若是到了斗法争胜之时,对面御使灵宝跟送上门求死没任何区别。
而且这九疑鼎本身也有人皇气运,若是取了镇在白玉京,西极一域便会如那二次渊劫中原所在那般,天子不得入,妖圣不得破。
最最关键的是,先天一气元胎,姜默舒怀疑这东西极有可能是突破元神的关键。
其实,以青索呈现出的锋芒来看,于这渊劫之中,似乎也够用了,多出紫郢与之合璧,必然会更加锋利,但最终能多出几分胜机,姜默舒并没有底。
而九疑鼎毫无疑问,绝对是九阶灵宝,若是选了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甚至可能因此打开更远的前路。
若是三魂尽数以神魔斩尸,便能成就元神,他眼下只差寻得映心后羿的契机,若是再以七魄为材,炼就了本尊神魔,便算是将后天神魔一道的元神道途走通了。
再往前又是什么样的风景,姜默舒眼下还不知道,不过钥匙可能就在九疑鼎之中,正是这先天一气元胎。
怎么选?一旦错过了,可能就真的错过了,姜默舒的眸子中多出了极为犹豫之色。
九疑鼎就已经让他心痒难止,关键边上还有一件更难割舍的至妙之物。
兜率火!
紫清玉府,太虚宫,干灵灯的灯花!是实实在在由谪降天仙带到凡世的,御邪防身极是有用,若说灵性之强,怕是还要超过九疑鼎。
甚至这东西还被虚影小人给加持过,估计连上古灯油都给省了。
若是取了此物,斗法争胜必然能占极大的便宜,记得在原先那方天地中,能挡得住此物的灵宝也是屈指可数,用来炼妖降魔于此天地两间,怕是妙用无双。
何况这兜率火还有一桩妙处,这火原是仙府之物,而渊劫乃是此间天地要渡劫圆满,若能将这灵宝祭炼出玄妙,也有勾召界韵的可能,能让天地得全,从而从根本上化解渊劫。
姜默舒微微眯着眼睛,静静思索起来,看似简单的选择,却不仅关乎他的道途,更是干系着天地未来的某种可能。
或是赴了修罗道地狱门……
或是开了先天路,终破元神……
或是接续天地之通,得见仙圣……
无论自己选了怎样的道途来走,天地也会跟着自己的选择,随之而变,随之而舞……
这就是顺意么?姜默舒轻轻一笑,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不想却是自然而得了,虽然只是浅浅得了一点,但到底是得了。
温茶三杯两盏,杀伐细细添,浅斟敬世却笑谈,何事堪牵绊。
自是角声带寒,血色洗人间,邀得神魔狠无言,薄幸独来抬望眼,妖魔恨远。
儒雅道子轻轻舒了口气,眸子中依然有着深深的遗憾,狠狠瞪了瞪被血色寒刃所包围的虚影小人,你丫做事也忒厚道了,厚道得甚至乱了自家心弦。
难道只顾眼前,难道不思长远?沉吟良久,姜默舒猛地闭上了眼,一指点了上去,带着不舍,带着委屈。
……
“到底怎么回事?”伏宇初哆嗦着嘴唇,似乎天都塌了。
命昙宗除开万鬼峰的神魔之主无不露出骇然之色。
这场北疆劫争,命昙宗可算是扬威人族四域、妖魔二族了,刑天之主一召之下,如此多的天宗元神响应,便是人皇以天宗道誓下令,也不过如此。
命昙宗主更是于劫争中斩了蓝菩妖圣,令所有人眼珠子都跌得一地粉碎,令所有妖圣都心颤胆寒,据说妖师回了西极,随即气极攻心,吐血数升。
直到三位神魔天命返回命昙宗。
姜宗主失了万鬼峰,无颜亲眼看着命昙宗分裂,便将此事委给金曦之主,不愿此时回宗。
这样的消息对伏宇初和其它神魔之主来说,只觉得晴天霹雳。
“默舒,不,宗主的伤势怎么办?”伏宇初猛地冲到金倌染跟前,紧紧地盯着对面,拳头攥得死死的,“金曦,此事非同小可,万一宗主有个好歹,我命昙宗损失不起!”
金倌染怡然不惧,静静地抬起眸子,冷冷看着对面大呼小叫。
这天地中能让她低头佩服的人实在不多,至少命昙宗大长老不在其中,更何况,伏宇初越是激动,越是有好处。
“正是因为宗主伤势不轻,才不敢在宗里养伤,什么原因还要我来说?我命昙要知耻!”
金倌染妙目生冷,静静看了看诸位神魔之主,语气愈发变得寒冷,“宗主让我转告诸峰,万鬼峰能离了命昙,他身为命昙宗主,负所有责任,与他人无关。
不过,若是有其它神魔峰要跟随万鬼峰,便一并离开吧,仅有一次机会。”
金曦之主咬了咬嘴唇,却是猛地垂下头,语气中半是哀求之意,“宗主知道若是他在,积威所在,怕是有些人不敢出声,既然如此,他便眼不见为净,也给各位一个方便。
默剑终是输给了玉诡,各峰去留随意,这是他让我带给各峰的原话。
但我阴华峰绝不会离了命昙,各峰,是命昙的神魔峰,请大家别走!”
伏宇初如同被九霄雷霆劈中,呆立当场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却见他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看着其它神魔之主,神情仿佛恶鬼噬人。
金曦之主话里的话,他哪里听不出来,必然是除了万鬼峰,还有其它神魔峰暗中和北疆那人勾结。
所以,自家宗主才不敢回宗疗伤,所以,才只能借这个机会,将隐患全部清除。
若是愿留,既往不咎,若是要走,以礼相送。
只是以后,再有勾结它宗之事,怕是就要大开杀戒了。
伏长老当即从牙齿中挤出一句话,“是谁,到底是哪峰?命昙宗有什么对不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