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和几个泰坦人交手,兰卡斯特和卡文迪许看着陆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虽然之前也听说过陆在治安所创下的记录,但百闻不如一见,真的看着他对几个大块头出手的冲击力毕竟还是更直接的。
陆急着回去和l吃饭,不是很想和两个大老爷们儿黏黏糊糊,打发着卡文迪许陪兰卡斯特去了医务室就自己溜号了。
乘坐地心快线到站,走出去不到几十米就是家前面新开了炸鸡店的“高档住宅”商业街。
想着带着山荷叶出来透透气,他在上快线之前就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在五分钟后在商业街门口见——从快线出口出来,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早早的就站在十字路口等他了。
萦空惭夕照。
高高的,铃兰形状路灯下,周遭衣着前卫时尚的男女之间,穿着朴素得有些寒酸的小女孩局促又格格不入。
她在陌生的世界里独立,见着个熟面孔如见救星,隔着马路就对着他使劲挥手。手臂的动作带得她整个人都几乎晃起来了,活像个大头不倒翁玩偶。
陆看着她站在那里,正想也和她挥手,只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夜风带来淡淡的烟草味。
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女歪着头,齐肩的短发剪得整整齐齐,狼一样的绿色大眼睛盯着他看。
“哟~好久不见。”
陆拍拍她的脑袋:“好久不见,你还是这副无声无息的鬼样子。”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山荷叶跑着越过斑马线。
随着她轻快的脚步,白色的小辫子在风中起起伏伏。瘦小的女孩像是从红蓝绿女的围猎场里逃出来的脱兔,也像是误闯进都市的白鹿。
陆满以为她是超自己奔过来的,张开手臂迎接她,没想到小丫头径直掠过自己就往l百米冲刺过去,紧紧地把她抱住。
陆轻轻弹了弹小姑娘的后脑勺。
“小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是想表达对辛苦养家的人的感谢呢,结果上来就抱别人去了。”
山荷叶松开l,站在那里扭扭捏捏的,都不直视他的眼睛。
“你还西苦养什么家呢?整个周末都去找你驴朋友了,把我丢家里当摆设……”
这话她想都没想就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了,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对,有些越界了——
而且不仅越界,还莫名其妙有点吃醋的意思,自己听见自己说的话都面红耳赤的。
她茸茸的接近白色的胎发在夕阳里像是镀了一层金纱。
白净的小脸像是水蜜桃似的,也覆盖着薄薄的,细细的一层胎毛,透着羞涩的红,可爱极了。
陆在这些事情上神经比较大条,加上山荷叶掉了牙说话漏风,他也没怎么听清楚。他只见她垂着头,嘟嘟囔囔地不知在抱怨什么,左耳进右耳出,心知自己作为监护人理亏,但也不想跟这么个小丫头道歉,只是伸出手糊弄地捏了捏她软软肉肉的脸。
三人汇合后就往炸鸡店进发。
l的神色有些沉重,不如以往那么跳脱,整个人都像是头顶笼罩着朵乌云。
“你是最近便秘了吗,表情这么沉重?”
l瞪了陆一眼,今天一点也没有和他斗嘴的欲望。
“你知道黎星……的事儿吗?”
她本想说“黎星去世的事儿”,但那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悲伤的第一个阶段就是拒绝。
她总觉得仿佛不去说这件事情,不去触碰这个伤口,就可以假装那个瘦瘦高高的小哥哥还会出现在小破楼里一样。
“……嗯。”
闻言陆也接不下什么插科打诨的话了。
“赫麦尔他们经由这个事情赚了很多钱……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能心情还这么平静的。”
陆心想,摇钱树死了还赚得了钱?因为只是持有音乐版权吗?
“黎星不是签的赫麦尔投资的经纪公司吗?怎么还因为这件事赚钱?”
l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你……对nft货币了解多少?”
“除了常规虚拟货币之外的小众货币吗?我不怎么玩儿这些,只是略懂一点,应该是基于艺术家具有独特性的作品发行的?”
“赫麦尔不仅是经济公司的股东,也是黎星生前大量未出版创作和未曝光采访和影片的持有者。而和很多画家死后画的价值会翻倍一样,你觉得这些的价值随着他的……离开,会变得怎么样?”
被她这么一提,陆立刻明白过来她所说的“利用黎星的死亡盈利”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正常理解中的音乐版权和影响版权,赫麦尔应该比其他人都更早知道黎星去世的消息,因此大量买入,甚至买断相关的都有可能。
虽然出于道德原因,地球明面上有《虚拟货币交易法案》限制某些货币的流通和广泛使用,但暗网上有不少涉及的大宗交易,因为是个人行为所以难以被管辖。
nft货币虽然不常见,也被限制使用,但随着ai的发展,人类独有的创造力导致其所具有的价值也因此涨势凶猛。
艺术家的风格如同指纹,难以复制,而且非常具有独特性和识别性——
暗网的黑市上“有独特创造力的艺术家作品”,比如最早的前卫音乐,比如极为稀有的画作……这些人类创造力的结晶都按照其稀缺度和艺术价值被赋予了相应的,代表价值的数字。
——虽然这位“光明之星”的主场的艺术创作水平远不如梵高之类的巨匠,但一个合理的估计是,黎星生前创作的作品,曝光量越小,越“特别”的作品,即使只是未发布的音频草稿,在他死后价值保守估计可能都至少翻了10到100倍。
这简直就是暴利了——而且赫麦尔是比别人都提早得知这么重要的信息,理论上甚至可以说是不公平竞争和垄断交易。
“虽然我也知道理论上赫麦尔是个投资天才吧,但要让我亲眼看着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就……很多他能没有任何心情波动就做出来的事儿,至少我觉得我是做不到的。”
l叹了口气。
“如果这涉及到你老板的隐私,或者你不愿意回答你可以不说,但我很好奇赫麦尔的能力是什么?”
陆听她说完,意识到她话里话外似乎隐藏着一些秘辛,估计和“赫麦尔如何可以预测黎星的死亡”相关,沉吟片刻后问道。
l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能说啊……怎么不能说了?赫麦尔从来都不介意别人知道他的能力什么的——但这也不意味着他老人家喜欢我拿个大喇叭在菜市场帮他吆喝啊。人这么多我怎么说?回去喝着酒慢慢聊吧。”
陆和她太熟了,闻言略有些尴尬地笑起来,打着哈哈过去了。
不介意别人知道?
这说明两点:
1.赫麦尔这个人本身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而且他队伍内部的结构透明度非常高。
2.即使潜在的敌人\/竞争对手知道了他的能力还是对他没什么影响。
毕竟今天是大家聚聚的,正想把这么沉重的话题转移一下,眼前一团耀眼的金黄色吸引了陆的注意。
眼前的店铺悬挂着巨大的广告牌,写着“名师补习学校”几个大字,其下落着店铺名。
兰卡斯特和他妈穿着昂贵的衣服,头发梳得油光水亮地站在广告牌下面,表情一改在军队里的老实本分,反而带着老牌世家独有的那种鼻孔看人的高傲感。
几个身穿西装,梳着油头的男男女女看见眼前的三个未成年,眼睛都亮了,面带职业化的微笑往他们靠过来。
“同学,要参加补习吗?”
陆本想着和兰卡斯特打招呼的,被这几个人像是路障似的就拦下来了,只得先应付他们。
山荷叶比较内向,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伸手抓着陆的袖子,下意识地就往陆身后躲。
l满脸的不耐烦,心情本来就不太好,本来就要把这群人像赶苍蝇似的赶开了,只听见陆好奇地反问。
“什么补习?”
“xxx补习班由新十字军的名师专门指导,今年同学通过新十字军入学考试的通过率为89%……”
考新十字军还需要补习?
陆听着对方说的话都觉得难以置信。
对方口水沫子飞溅地继续跟他推销,陆冷眼看了看门店的大小,进进出出的学生还挺多,像是至少有100多人的规模——
即使按照他们今年参加考试的人有20个左右那么算,他当时所看到的通过考试的同期可能加起来都没对方夸海口说的89%这么高。
人类社会自古以来最赚钱的行业之一就是销售。
销售的本质,就是把10分的东西给吹成90分,然后再说服不需要这些东西的人产生“我必须要买的”的焦虑感。
陆之前不知道爹妈的背景,出身算微寒,成长的过程中也比较拮据,对这些“有钱人的路子”相对陌生,比起见惯了这些事儿的l自是更好奇些——而他的成长环境虽然艰苦,但相对也没有这么多浮华和商业化的部分。
l见他似乎对“补习班”挺感兴趣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相当不耐烦,拉着他的另一只胳膊,撞开对方的奇门遁甲就开始走。
“没兴趣。”
“真的,了解一下吧……这几年的考试越来越难了……”
几个男女的阵法被冲坏了,立马重新组上来,继续喋喋不休地凑上来。
l今天心情很糟糕。
她伸手往背后一抓,一握,一拔,义体流动的黑色金属随着她的动作形成了一把黑金色的弯刀,应声而动,随心所欲。
“嚓——”
猎猎的刀风随着她拔刀的动作划开,连带着空气中形成了气流的冲击波,顿时让周遭喋喋不休的家伙们安静了下来。
“我说了没兴趣,”女孩狼一样的眼睛透着愤怒和疯狂,“你们要招老师的话我都没兴趣。”
随着这群推销的人做鸟兽散,l手里的刀顺着她的指尖融化,再次融入她的义体里。
陆见她今天像是吃了火炮一样,开口都像是喷出了火星子,心知是因为近期很多事的缘故,到嘴边的那句“你是更年期到了吗”的吐槽还是咽了下去。
不过,l的动作虽然有点过激甚至过分,但成功地吸引到了兰卡斯特和兰卡斯特他妈的注意。
贵妇人穿着昂贵的金色貂皮小袄子,手上拿个小包包。
她曾经是模特,身材鹤立鸡群般的高挑,而且保养得很好,但一身金色的貂皮和黑色的裙子,身边带着个打扮差不多的吉祥物一样的儿子,脑袋扬得高高的,鼻孔看人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大鸵鸟带着一只小鸵鸟,颇为滑稽。
不过,这样冷漠的“我比你们这群屁民都要高贵”神情,在看到陆的瞬间就冰消雪融了——她远远的就对着陆露出仿佛两人很熟络的亲切笑容,甚至带着点谄媚的意思。
兰卡斯特这样的老牌贵族家庭往往以姓氏和家族历史为荣。
兰卡斯特这样的嫡系继承人会直接以姓氏为名,但家族内的女眷则往往保留婚前的名字冠夫姓——
宝拉·兰卡斯特侯爵夫人虽然是个要强的厉害女人,但婚后也非常遵守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改姓氏什么的还是免不了俗。
年少成名,恋爱,结婚,生子,……
她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她精心计算好的。
步步为营,为了获取最大化的资源和爬到金字塔的最高处——
而和很多和她类似的女人的人生轨迹一样,侯爵夫人之前鸡自己鸡了一辈子,现在可以不那么鸡自己了,她就开始使劲鸡孩子。
她这样的人和陆的母亲有着完全不同的教育理念。
她自知自己这个儿子从能力和天赋上讲都比陆这样的硬实力派差了不少,从小也都是最好的教育资源堆大的,因此从他考上新十字军后就马不停蹄地忙着帮他打点关系,补习班什么的,不管有没有用都花钱买个安心,舍得砸钱让儿子去。
宝拉对于新十字军的架构极为了解,如数家珍,眼睛瞟着陆身边的少女,脑子里像是ai自动识别面部特征似的,光通过对方的极力隐藏和弱化的骨骼结构,和那种狼一样的阴森眼神都能猜出对方是凯撒的妹妹——
猜着陆身边这女孩的身份后,宝拉就开始满脑子筹划着怎么让兰卡斯特也认识萨德家的人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陆深知中年妇女的恐怖之处,对欧巴桑有种天然的恐惧和敬畏。
l虽然有点反社会,还很暴躁,但以他的经验来说,如假包换的更年期女性的杀伤力可能远超身边这个吃了火药的人形兵器。
他对着她也尴尬地笑笑,深吸口气,尽量躲开对方的眼神,心里默念着,或许自己不和对方有眼神接触对方可能就不会过来。
“兰卡斯特,那是不是你同学啊?快过去打招呼!”
贵妇人热情过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啊是的是的!”
兰卡斯特这个妈妈的大宝贝本来被推搡着有点不开心,一看对面是今天从泰坦人的魔爪里把自己救出来,还帮自己出气的陆哥,顿时换了个表情。
陆虽然对呆头呆脑的兰卡斯特没什么芥蒂,下意识地对侯爵夫人这种过度的热情有点防备,叹了口气,低声对山荷叶和l说。
“待会儿聊到10分钟以上,你们就提醒我说炸鸡店要关门了我们得走了。”
l见着陆倒霉有点想笑。
看着损友如临大敌的表情,她的心情开始有乌云转晴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