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疾驰不止,能源箱的指针直掉,驶出人口密集的城镇几十公里方才开始减速。
远离城市的郊区,线条刚直的建筑渐渐少了,周遭的绿植密集,绵延不绝。
陆是往着住所的西边行驶。
对l下杀手的人遗弃l的义体是遗弃在东边,因此很大概率这群人的来处是在那个方向——往西边行总归没错,对方要追过来的话花的时间理论上应该是最长的。
黑红色的飞行器马力开到最大,直行到能源要耗尽他才开启降落器开始降低飞行的高度。
他对自己的飞行器向来爱惜,尤其是这款最近才买到,自己花了不少心思改装过的爱骑「阿涅摩伊」。
「阿涅摩伊」一个月前才正式发布,他卡着时间熬夜在网站上排队拿到的号,拿回来了之后几乎整个治安所的人都来围观。「阿涅摩伊」其名取自于古希腊神话里的风神,也是对这个最新型号飞行器作为目前市面上飞行器中速度最大的最佳概括了。
飞行器身型修长,周身蹭亮的黑漆上红字写着型号和他的定制签名,如同一匹在空中疾驰的泰坦宝马。每次他身着战斗服,驾驶着飞行器在都市的高空中疾驰而过的时候,总有不少的年轻女孩红着脸看他。
他每天都要让下属帮自己把「阿涅摩伊」擦得一点灰尘都没有,每个部件也都常常保养和检修——这么不顾一切地加速也不知道折损了什么部件没有。
可心疼飞行器归心疼,调试飞行器和买新的配件花的是钱,钱没了还能挣,想要多少挣多少,人没了那可就真的gameover了。
飞行器迫降在贫民窟外不远的丛林,极速下落的过程中巨树蜿蜒的枝干从「阿涅摩伊」的表面擦过,发出刺耳的声音。陆听着那声音微微皱起眉头,甚至都不太愿意多去想象自己的爱骑在经历这番折磨后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让他蛋疼的且还不止这些。
十五岁少年理想中的逃亡是什么样的呢……
「阿涅摩伊」后面应该坐着个长发飘飘,柔软又美好的小姐姐。小碎花的裙子,身上是女孩子柔软的香气,看着他的时候,纯净的大眼睛里仿佛养着星星。
而实际上他的逃亡,哪里有什么“女孩子的香气”。
自己在宿醉中尚还没完全清醒,浑身都是伏特加和其他烈酒混合的味道。爱骑给刮擦得不成样子倒也罢了吧,后座除了他随意收拾的行李,哪里还有什么柔软的女孩子。
坐骑骤停下来,后座上重达几百斤,脑袋还可以拆下来的半大小鬼“扑通一声”从后座上掉落下来,也说不清到底是自己主动下来的还是摔下来的。
l自从数年前的某个事件造成了心理创伤后,就对所有的机动装置有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了——她扶着伤痕累累的飞行器,半抱着陆的吉他,“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她的消化系统还是仿生的消化系统,改造后也不全是机械的,这么又是拆头又是飙车,一番折腾下来,从昨晚上吃的东西到今早吃的全都吐得干干净净。
“大姐,你要吐别吐到我的吉他上啊,”陆赶紧把吉他从她怀里拯救出来,“这可是有「光明之星」主唱和吉他手签名的限量版。”
l翻了个白眼,正想说句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又转过去吐了。
陆并不知道,l此刻想吐槽却忘掉了的话,对他的未来具有极为深远的影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光斑和树影在布满蕨类生物和地衣的地面上交织着。风吹过叶梢,隐约能听见丛林深处鸟鸣婉转,是都市里所不能听到的小调。
数十年前的核战争后,由于遭受打击的地区核污染还未消退,人类逐渐都向资源充沛,环境安全,也就是当今城市的方向迁徙。除了部分承担不起城市生活花销,只能在核污染地区继续苟延残喘的贫民外,几乎所有有那个条件能搬迁的人都向着安全区去了,导致这些地区的人口骤减到极为稀疏的地步。
这样的地区人是不宜居住了,渐渐而却成为了动植物的乐园。
陆边等着l继续吐,边折断些树枝来盖在他心爱的飞行器上。这样简单的反侦查手段虽然原始,但在那群人来追捕自己的时候,却能很有效的让他们难以追踪到自己的降落点。
少年心想着,委屈你了,阿涅摩伊……等我的冤情得以昭雪,首先就来接你回家。
l吐不动了,默默地看着他把飞行器掩盖起来,也伸着脚尖从周遭推来些泥土盖住了自己的呕吐物,以防到时候那群人追踪到自己的生物轨迹暴露行踪。
陆把飞行器藏好后,把沉重的行囊背在背上,闷着头就往前走。他酒是醒的差不多了,可从一大早开始就被追杀,逃了这么远还得负重前行,也没那么多多余的精力去和身后的小鬼聊天,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尽快找到地方落脚好好好休息一下。
l虽然出身尊贵,倒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大小姐,跟在他身后,推开眼前的枝叶就继续赶路。两人在沉默中继续前行了大约数千米,行至丛林的间隙里能看见红红的落日在地平线上,方才能从地面扎营的痕迹和篝火的遗留中看到有些人迹。
终于,两人行至开阔处,眼前的丛林环绕中开出片平地来,其上金黄色的金字塔形建筑,仿佛丘陵起伏。
眼前的人造建筑没半点钢筋水泥,就是从自然的丘陵里挖出来的。落日的余晖照射在建筑的侧面,让他联想起小时候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埃及和玛雅的金字塔。
“贫民窟的人叫这种建筑叫「虫穴」,每户人家都蜗居在其上的洞穴里……就像是巨大的蚁巢那样。我们可以去看看有没有空的洞穴可以暂时落脚的。”l见陆愣在那里,边走到他前面带路边解释道。
陆看着赛博格少女在自己面前走得利索,打趣道,“你一个大小姐怎么对贫民窟的建筑这么了解?”
l不置可否地笑起来:“谁没有几个贫民窟出身的朋友呢?你们分队了就有不少贫民窟出身,通过角斗场出人头地的治安官吧?”
陆没继续问下去,虽然她没随口扯谎,但显然对方的这个答案只是搪塞,并没有要跟他多解释什么的意思。他也没情商低到要跟审讯似的把自己目前这个唯一可以指望的「盟友」的关系搞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