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蔚总算是从湿漉漉的水里爬了出来，裤子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冻得他浑身发抖。

    远远地眺望一眼，对面的白雾还在缓慢的不断扩散，随着白雾慢慢侵略，水面凝结成冰，空气温度骤然下降，可见那玩意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姜天蔚试探性的召唤出了恶魔双角兽，漆黑的战马向着迷雾深处突击而去，四蹄踩碎水面，伴随着沉顿的水花炸裂的声音，战马一路突进到了冰雾深处，然而，刚刚突入不到十几步，就看双角兽的速度明显降低了下来，在踏入冰面之后，奔跑了不到三四十米，整匹战马停在了冰原上，漆黑的皮肤笼罩上细密的冰甲。

    姜天蔚赶紧回收它，回到了手机里。

    这家伙，真是难办啊……

    如果接近的话，手机会因为太冷而无法开启。

    如果不接近的话，恶魔会因为奔驰距离而被冻住。

    姜天蔚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召唤出persona，切换成后羿的弓箭模式。但是那玩意对精神消耗太大，不可能连发，甚至一发之后自己都得休息一阵子。在不明底细的前提下，姜天蔚想要极力避免自己失去战斗力这种事。

    好在那白雾扩散的速度并不快，假设它不会加速的话，少说还得有一两个小时才会扩散到自己这边。

    姜天蔚看看身后，芳泽堇已经挣脱了芳泽霞的怀抱。两个人出了衣服和发型，几乎完全一样，只能感慨，真不愧是双胞胎。

    只不过，芳泽霞的目光温柔，嘴角带着微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近似于神圣的母性，而芳泽堇则不断地小幅度后退，脸上的表情，是惊愕，恐惧，慌张，胡乱，诸多负面情绪混合起来的难以言喻的表情，虽然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现在的她，真的可以直接扔到游戏王片场去打牌了。

    姜天蔚本以为，姐妹重逢的场面，最多也就是，芳泽堇一个劲的自责：都是我的错，害死了姐姐，是我的错。芳泽霞会温柔的安慰她：没有的事。但他错了。

    他完全低估了芳泽堇的精神异常的程度。

    那可是，会让她陷入“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这种程度自责的心理创伤，怎么可能有那种轻度的嘻嘻哈哈一样的表现？更何况，今天这个情况，芳泽堇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直接就被迫面对这个颠覆了自己许久认知的现实，这可谓是一味猛药，虽然很有效，但也会伴随着巨大的心里抵抗情绪。

    芳泽霞几次试着往前接近妹妹，但芳泽堇一定会以更多的步伐后退，远离姐姐……

    “你不要过来……”

    芳泽堇喃喃嘀咕着。。

    姜天蔚看她们这样，自己不介入也得介入了……

    “我说，芳泽！是我啊，是前辈啊，你要相信我啊……”。

    姜天蔚对芳泽堇喊话。

    本以为，自己的加入能让尖锐的话题稍微缓和一点，但没想到芳泽堇眉心一皱，怒道：“前辈！你要选择哪一边？！”。

    “哈？什么哪一边？”。

    “前辈，你是要站我这边！还是这个冒牌货这边？！”

    芳泽堇的灵魂质问让姜天蔚一头雾水：怎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怎么事件向着我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了？这怎么弄得好像我是个渣男一样，非得在媳妇和情人之间选一个……

    “不是，我现在还没闹清楚……”

    姜天蔚话还没说完，芳泽堇眉头紧锁，双眼充满了血丝：“那我知道了！前辈你是对面的人吧！你也想说，我不是霞！”。

    芳泽堇现在明显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毕竟，从她的角度出发，今天下午一口气遭遇的精神冲击太大了，先是被变态拿刀追着砍，然后是卷入异世界，接着发现了自己一直以为的那个自己其实不是自己……如果只是这样，芳泽堇说不定还能理清头绪。

    但是……别忘了，丸喜拓人曾经为了让芳泽堇走出自责和痛苦，他对芳泽堇进行了某种精神暗示，让她坚信自己是芳泽霞。

    现在，这个【暗示】和芳泽堇认识到的【现实】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在极度混乱之下，芳泽堇的判断力被极大的干扰了……

    芳泽霞是谁？是自己。

    那么，面前这个人是谁？芳泽霞。

    那么，芳泽霞会有两个人吗？不会。

    那么，得到的结论是？有一个霞是假货！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芳泽霞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自己！不能允许其他芳泽霞的存在！

    芳泽堇混乱的脑回路里，得出了这样疯狂的结论。

    人在面对自己深信不疑的事物时，往往会表现出极度的偏执，芳泽堇现在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这份疯狂的偏执，她一听到姜天蔚没有直接表达要支持她，就单方面把他归到了敌人的阵营……

    “芳泽霞……是我才对！”

    芳泽堇眉头紧锁，俏丽的脸上满是虚汗，充血的眼睛，苍白的皮肤，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身后，隐约浮现出一道漆黑的影子，仿佛一个巨大的人一样，漂浮在她背后，而芳泽堇的脸上，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这个景色，姜天蔚见过几次……这是persona觉醒的征兆。

    但是，和其他人的觉醒不同，其他人觉醒persona，往往都有着清晰的轮廓和清晰的理由，姜天蔚是求生意志，高卷杏、喜多川祐介是反抗既定的命运。而芳泽堇的觉醒，不满足于这两条……

    面对自己的妹妹这样的表现，芳泽霞一点都没有惊慌，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她微微张开双手：“来吧。”。

    “喂，霞，你……”。

    “没关系，我可是姐姐哦。”

    芳泽霞微笑着，把双臂展开的更大。这个举动更加刺激到了芳泽堇，她啊啊啊啊的怪叫着，向着芳泽霞冲了过去，身后漆黑的巨人随着她的飞扑而疾驰，迅速挡在她面前，应该是手的部分，向着芳泽霞狠狠砸了上去！

    轰隆！

    岩石被巨力轰的炸碎，石块和土灰伴着湿漉漉的潮水乱飞，芳泽霞平静的站在一片混乱之中，在她面前大约一米的距离，是芳泽堇一步一步放缓的步伐。

    那黑色的巨人，一拳殴打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飞溅的灰仿佛漫画的分镜格，清楚的分割出来两个人的对峙。

    芳泽堇一开始还是飞奔过来，但现在，脚步已经放缓到了踱步，她缓缓的走着，脸上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哀伤，眼泪一个劲的流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芳泽霞笑道：“没关系哦。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只是一拳的话，可以让你打哦。谁让我是姐姐呢。”

    “不，不要……霞已经……我不能，不能再次把霞给……”

    看样子，芳泽堇已经想起来了，或者说，重新认清了。

    对面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是芳泽霞。

    因为，自己记忆里的芳泽霞，就是这样的人。她阳光开朗，落落大方，偶尔喜欢开玩笑，有一些小俏皮，最重要的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这样微笑着，谦让自己……

    既然，对面是芳泽霞，那么自己呢？

    那，自己只能是芳泽堇了……

    丸喜的心理暗示确实很厉害，但，心理暗示，并不是万能的。它必须依附于受术者的某一种心情。

    举例来说，你催眠一个人，说他是超级英雄，他说不定还会中招，但你催眠他是汉堡包，他就不会中招。因为大家多多少少心里都憧憬过超级英雄，但肯定没有人闲的没事觉得自己不当人，当个汉堡好了。

    现在，芳泽堇已经从心里接收面前这个人是芳泽霞，那么丸喜给的心理暗示，就整个不成立了。

    是啊，她的心里创伤，就是自己尊敬爱戴的姐姐惨死在自己面前。那她怎么可能再次伤害自己心爱的姐姐呢？

    与芳泽堇的谨慎，芳泽霞大胆的上前一步，张开的双臂用力的抱住了自己许久无法见面的妹妹。

    “你很努力了……堇。一定，很痛苦吧？”。

    “姐姐……姐姐……姐姐……”

    芳泽堇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放声大哭。在这一刻，她终于可以作为芳泽堇，尽情的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