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朱英送来的奏疏,言明老挝不愿意归降,并驱赶大明商旅,暹罗、勃固、满刺加、柔佛等东南夷国驱赶大明商贾,阿瓦和麓川关押或诛杀大明商贾。
朱英猜测,诸国已经形成联盟,共同对付大明。
新益州造反不断,地方开始败坏。
交趾被诸国孤立,南柯府知府秦纮上疏说,暹罗、老挝军事调动频繁。
他还收到逯杲在暹罗收到的情报,麓川国已经收买了云南土司,云南土司也会协同作乱。
大明整个西南,都面临巨大威胁。
看完之后,朱祁钰目光森冷:“大明不屠城,把大明当成病猫了?你们敢来,朕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长袖善舞的,必然是暹罗王!”
“反明联盟,一定是他在主导的!”
朱祁钰咬牙切齿:“把老太傅、叶盛、丘濬等人统统宣来,再把这封密奏送去中枢!让内阁商议!”
“皇爷,宫门要落钥了。”
“急事,让诸臣宿在前朝,不必回家。”
乾清宫是分界线,南边是后宫,北面是前朝,官员在前朝值夜很正常,算不上违制。
冯孝打发人去传旨。
看见那奏疏的冰山一角,脸色微变,他清楚,皇爷是不想打没准备的仗,侵吞柬埔寨,实在是急需安置人口,不然近几年都不会在南方开战了。
大明需要打开西域的入口,让大明重新回到世界舞台上去。
可战争转瞬而至,逼着大明应战,徒耗国力。
各国皇帝都不是傻子。
大明国力蒸蒸日上,越拖时间长他们越打不过,若不趁大明立足未稳,把大明赶出东南亚,他们也担心步入安南后尘。
胡濙累了一天了,和衣而卧就睡着了,却被仆人叫醒,闻听皇帝相诏急匆匆的入宫。
显然是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了。
不然皇帝不会如此不体恤臣子的,难道是倭灵王的死,引起什么事了?
又觉得不像,一路琢磨着。
叶盛也是懵的,他们刚从宫中回来呀。
路上看到了丘濬、何乔新、彭韶三人。
丘濬收到了风声:“似乎是东南属国讨伐大明,朱督抚传来的信报。”
叶盛脸色一变:“给他们惯的!他们十年朝贡一次,大明多有恩赏,近几年更是恩赏不断,占尽了便宜,竟翻脸撕咬大明,真是该死!”
“叶阁老,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大明正处于改革的关键阶段,国内比国外更重要呀。”何乔新苦笑。
叶盛眼睛一眯,东南属国选择的时机很妙,显然国内出了奸细,不然不会让诸国团结起来,一致对准大明的!
这是转移内部矛盾的手段,是谁在操纵岂不昭然若揭了?
进了乾清宫,看见皇帝面沉似水。
胡濙看着誊抄的奏疏,眉头皱得很深:“这些属国要干什么?趁着大明虚弱,咬大明一口吗?”
“若大明有雄兵百万,就把这些国家全都屠了!”彭韶十分生气。
丘濬冷哼两声:“这种联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罢了,我大明雄兵二十万驻扎在交趾,都是最精锐的北军,难道还收拾不了区区一群小国联军吗?”
“打水战,咱们更不怕了!”
“七十多万水师,战舰十万艘,就用人堆,也能把他们堆下海!”
这是大明的底气。
海陆大军,皆可称雄。
何乔新倒是没说话,他想的则是深层次政治因素。
朱祁镇的死,跟江南士绅脱不了关系。
而这次用国外矛盾转移国内矛盾,摆明了是士绅的手笔,他们真的被皇帝杀怕了。
毕竟能和东南诸国联系的,就是曾经做海商的江南士绅,这些人只诛首恶,即墨家产而已,人没杀绝,都被移去交趾。
所以报复来了。
再看看皇帝传出去的圣旨,整饬青楼,其实是整饬吏员,这又会打击一大片士绅,天下士绅都逃不过皇帝的铁拳。
他们又不敢和皇帝硬碰硬,就转移矛盾,把皇帝的目光转移国外去。
这手转移矛盾玩得妙。
“诸卿。”
朱祁钰目光森寒,缓缓站起来:“自大明建国以来,只有朕欺负别人的份,头一次被人打到家门口了!”
就是朱祁镇,不也硬气的去打一仗嘛,就是兵败投降了而已。
“那些商贾出国的时候,朕是怎么告诉他们的?”
“朕告诉他们,你们的背后是大明、是朕,谁敢欺辱伱们,就是骑朕脖子上拉屎!朕给他们做主!”
“朕下了圣旨,告诫了大明一百多个属国!”
“可他们把朕的话当放屁!”
“驱逐大明商贾,诛杀大明商贾,反了他们了!”
“他们想打,朕就成全他们,只要开战,想怎么结束,什么时候结束只有朕才能决定!”
朱祁钰满脸凶色:“这反明联盟,是谁撺掇起来的?这个人,必死!其国,必灭!没有商量的余地!”
大明没准备好打这一仗,但并不意味着大明不能打,广西军退伍后,大明可战之兵,还有一百五十万,这还没算水师六十多万人。
大不了北方再等几年,先收拾他们。
胡濙行礼:“不打在这些国家的头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大明的强大!”
“但老臣以为,此战不宜扩大,打退敌人即可。”
“咱们安心建设交益,最迟五年,把交易之地打造成战争的桥头堡。大明再出征百万雄师,荡平所有属国!”
大明巅峰时期有148个属国。
如今还有一百来个。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正是改革的关键时刻,只要熬过这两年,大明便举世无敌了。”
叶盛道:“微臣也认为,现在不是开战的良机。”
丘濬和彭韶也赞同。
朱祁钰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何乔新:“你有什么见解?”
“臣以为,战争背后全是政治,东南诸国联军侵明,其实是士绅对中枢的反击而已。”
“只要陛下整饬天下士绅,区区外患,影响不了全局。”
何乔新道:“是以臣以为,一仗都不打,退出柬埔寨,收缩在交趾,并切断海上联系。”
他话没说完,朱祁钰直接给否了:“朕的脸面不要了吗?”
“打柬埔寨死了一万多人啊,现在就退了,朕如何向他们家人交代?”
“还有,移去交趾的人,没有柬埔寨,往哪安置?”
“柬埔寨绝不能丢!”
朱祁钰态度坚决。
“陛下,现在不是意气之争,集中力量整饬国内才是正解。”何乔新坚持。
胡濙却道:“何翰林,你想的太简单了,咱们若退,他们就会进,这是人之常情。”
“反而会助长敌人士气,得不偿失。”
“拖下去,等雨季来了,反而咱们会落入下风。”
“不仅要打,还要快打,趁着雨季没来临之前,把战争结束!”
“咱们只要胜利,不要地盘。”
这话对皇帝的心思。
但朱祁钰也不满意:“诸位爱卿担心什么,朕知道。”
“区区东南联军,能出兵多少人!”
“朕的北军,是天下最精锐的军队,别看只有二十万,却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就是联军五百万人,也打不进交趾!”
“而且,朕没有被动挨打的习惯!”
“朕养了六七十万海军,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仗不止要打,还要大获全胜!”
谁都看出来了,皇帝不是生气,而是非常生气。
好好的改革进程,被数次打断。
俞士悦也是个蠢的,这点破事还没查出来!
朱祁钰目光凶厉:“朕明白,你们不愿意打,不是畏战,而是心疼军费!”
“郑和时候,苏门答剌和明军交战,被打得溃逃,可郑和那个蠢货,打完了就放过他们了,还假惺惺的赐他们宝物,真的愚蠢!”
“朕若是太宗皇帝,早就一道圣旨把郑和吊起来抽十鞭子,让他去苏门答剌给朕收一百万两银子作为战争赔款!”
“军费朕来出!”
“准确的讲,是战败国出!”
就知道皇帝有幺蛾子,原来是想从这些穷国身上刮油水呀。
胡濙和叶盛狂翻白眼:“陛下呀,您只看到战胜,却没看到苏门答剌多穷啊!”
“上哪出一百万两银子军费啊?”
“三宝太监也很无奈呀,若是能刮出油水,怎么会不要呢?”
“不然我们为何要闭关锁国,因为国外太穷了呀。”
丘濬等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郑和,方方面面都是顶级人才,岂能看不到利润,就是没有嘛。
朱祁钰嗤笑:“诸卿,你们认为什么是财富?”
丘濬一听,这是我的专业呀。
“回陛下,臣以为财富的本质是劳动,劳动才能创造财富,就说那银子,也是经过劳动才制成的银子,如果没有全社会的劳动,那么银子就一文不值。”
这是丘濬的经济论,比西方提出来早几百年。
可惜历史上没人重视丘濬在经济方面的贡献。
朱祁钰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没错,是劳动,苏门答剌穷,但他们有人啊,把人抓来给咱们当奴隶,不就创造出来财富嘛。”
“何况,苏门答剌乃多金之地,土人手里都有黄金,你们说说那些贵族,没有金子吗?”
确实有金子,他们和大明贸易,都是用金子交易的。
朱祁钰冷哼一声:“所以这场仗,不止要打,还要大打!”
“大明要战胜,战胜后向联军诸国,索要五亿银币,不给的就灭其国,奴其民!”
说着,他伸出五根手指头。
胡濙倒吸一口冷气,您这是抢钱呀,他们要是有这么多钱,我们也不会闭关锁国了。
“陛下,兵从何处调啊!”
叶盛苦笑:“仅看这架势,东南夷怕是都参与了,东南夷六十多个小国,都是海岛之地,怕是要调动一百多万大军。”
“先不说财政能不能支撑,咱们没有那么多人啊!”
“咱们贸然占领那么多地方,建设、移民又要花多少钱啊,大明负担不起呀!”
这是实话。
那些国家是弱,但人家能跑啊。
人跑了,大明一国一国去打,得花多少钱啊,距离的问题是无解的。
占领了地盘就得建设,看看交趾砸进去多少钱了,交趾还这个熊样子呢。
所以大明实行闭关锁国,因为惹不起,这些穷国会敲诈大明的,穿鞋的真怕光脚的。
朱祁钰笑了:“叶卿,你是不是把东南夷想象成瓦剌了?”
叶盛一愣。
“看见柬埔寨军的实力,郭登三将,九万人,一个月就打下了柬埔寨。”
“你们觉得,那些海岛小国的实力,能比柬埔寨强吗?”
皇帝这么一说,似乎是这个道理呀。
朱祁钰笑道:“说实话,朕连北军都不舍不得调动,那是天下精锐,他们用二十个人换一个,朕都亏死了!”
这些北军都是精锐的边军,经历过土木堡之战、瓦剌之战、鞑靼之战等多个战役,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关键这里面有很多骑兵啊,死在马下那可亏死了的。
“你们说说,大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他话锋一转。
叶盛回禀道:“虽说不上大盛世,但起码天下百姓都能果腹,不说吃饱,能活着就很好了。”
这是实话。
“天下吃不上饭的人遍地都是,尤其是那些半大小子。”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一对百姓夫妇,都有五六个孩子,养得不上不下,吃不饱饿不死。”
“又有多少男丁闲置在家?”
“朕打算从民间征二百万个半大小子,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家中人口多的优先招募。”
现在是人多地少,一家七八个男丁伺候几亩地,仅仅够吃,想出来赚钱的遍地都是。
而这些半大小子,正是好勇斗狠的年纪,不知死字怎么写,这都是好兵。
“陛下,那些穷苦人家的小子骨瘦如柴,又调皮捣蛋,不懂规矩,如何征入军中?”
吃不饱当然瘦了,尤其肚子里没油水,特别能吃,肚子跟无底洞似的,吃这么多还瘦。
正常是不征这种兵的,花钱多不划算。
“瘦不瘦的无所谓,去军中吃两个月就长开了。”
“重点是,这样的人,大明有上千万!”
说白了,就是损失了也不心疼。
还能减少地方人口。
剩下来的,又是一批南军精锐。
关键还减轻了地方负担,这些人直接就可移入新地。
胡濙惊讶地看着皇帝,皇帝这是要干什么?耗费巨资训练一支南军精锐,目的是什么呢?
“陛下,二百万人,要消耗多少银子啊!”叶盛觉得恐怖。
“安家费一块钱,军饷按照最低标准发,在军中吃六个月投入战场,起码需要五块钱。”
彭韶掰手指头算:“二百万人,就是一千万银币呀。”
“再加上装备、行军补贴、军中消耗、抚恤金等等,又得需要一千万。”
“还没打仗呢,就这么多钱呀。”
“陛下,这也太多了吧!”
大明去年财政巅峰,收入2300万两。
“这些人若给朕带来一个亿的收益呢?还多吗?”朱祁钰问他。
可能吗?
那些国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上哪弄这么多钱赔给您呀!
胡濙和叶盛对视一眼,却觉得划算啊。
土地的价值呢!
这些土地,都是产粮之地呀。
大明为什么急着打柬埔寨,不就是急于安置国内人口嘛,如果能用两千万,打下东南夷之地,就算再投入一个亿,也是赚的。
但这得需要内帑长期支持,反正皇帝银子有多是。
“陛下,万一收不回来咋办?”胡濙有点心动。
“赔了呗,朕起码赚个面子,两千万买朕一个面子,亏吗?”
谁敢说亏呀。
胡濙和叶盛算看出来了,皇帝铁了心要打。
“那国内……”
“国内是国内,战争是战争,两者不挨着,战争要打,国内建设也不能停!”
朱祁钰摆摆手:“那就先征召军队。”
“战争要错开雨季。”
“这样吧,争取在七月前,把征召的大军送去广西,在广西熟悉三个月气候,十月份雨季过去,进入交趾,在交趾熟悉气候一个月。”
“十一月,或者十二月开战!”
前面要先击退东南联军,然后就用新军去平定各国。
“陛下,这一战要协调水陆两军,怕是还要运战马过去,需要骑兵打机动战。”
胡濙苦笑道:“您觉得谁可为帅?”
安南马太小,汉人高大身形施展不开。
这是明摆着呢嘛,于谦呗。
方瑛可胜任不了,方瑛统率十万精锐就是一大关了,让他带着几十万大军去打,自己都得打乱了。
朱祁钰皱眉:“朕舍不得北军精锐被消耗掉啊。”
“马上天气就愈发炎热了,交趾的热和北京的热可不一样,北军未必能受得了。”
“朕想下旨把北军调回来。”
于康率领北军,此时正驻扎在柬埔寨和交趾,随时准备屠城赚钱。
胡濙见皇帝避而不谈统帅之事,苦笑道:“调回北军,哪只军队可用啊?”
“倭军、贵州军、朝鲜军。”
朱祁钰道:“再令王越在朝鲜征兵,多多的征,有多少要多少。”
抽丁,这是最快汉化的办法。
看看广西被抽的,已经全是汉人了。
好坏都是相对的,看看军中,涌现出多少广西将领?曾经的广西土人,如今都是富户,谁家不妻妾成群?哪家不是皇帝的死忠?
从朝鲜抽丁,就会诞生很多朝鲜勋臣,仗打得多了,他们就会成为皇帝死忠,自然成了汉人,对大明忠心不二。
“女真那个都喜就不错,调他南下,告诉他打好这一仗,朕封他爵位。”
都喜是李满住的儿子,投降大明了。
“南方各省各军,抽调一万人,去交趾集训,先适应气候。”
“从京师运送军备实在麻烦。”
“在琼州府建立军械厂,仿武汉制,供应交趾军械。”
大明对琼州开发很一般,毕竟孤悬海外,又没拿得出手的东西,自然穷了。
经过这场战争,琼州府就会富裕起来,也能让土人快速归化。
以后琼州府就是军械中心。
“如此成分驳杂的大军,只有于谦能胜任这个统帅。”
“传旨给于谦,授于谦平夷总兵官,赐天子剑、王命旗牌,统率海陆诸军,调交趾水师、南海水师、福建水师、上海水师听命于平夷总兵官。”
“驻扎柬埔寨的郭登、李震、欧信、于康听命于邢国公!”
“交趾上下,听命于邢国公,战争排在移民的前面。”
“再传旨,立刻屠柬,限时一个月,北军回京!”
至于云南会乱。
朱祁钰目光森寒:“从乌斯贜调两千佛兵南下云南,从朵思调一万骑兵,从四川调兵三万镇守云南。”
“再严令贵州各都司,凑兵三万支援云南,不出兵的土司视同造反!”
“给黔国公圣旨,务必守好云南。”
“严守边境,若麓川攻打云南,黔国公以守为主,反攻时,朕允沐家为先锋。”
“外省调去诸军,归云南督抚王文统率。”
“给梁珤传旨,上海水师出航,协助交趾水师,护送商贾回国,路遇挑衅,允许反击。”
朱祁钰看向胡濙:“老太傅,您觉得还有何处错漏?”
胡濙微微凝眉,认真思考:“陛下,上海水师不能去协助交趾,老臣担心吕宋、苏禄、渤泥等国有变。”
“福建水师也不能动,一旦婆罗、爪哇等国攻打宝州,或者知道我国军备设在琼州府,攻打琼州府的话,我们就没有反击之力了。”
“若调动天津水师,又担心倭国参战。”
“当务之急,是先收琉球之地,派兵驻扎,上下挟制倭国,不许其有异动。”
“然后守住宝州,再寻机和西葡两国合作,寻求贸易出口。”
“老臣担心,这一仗不是一年两年能够结束的,若因为战争而失去海上贸易,大明开海还有什么意义呢?”
胡濙不愧老成谋国。
朱祁钰从谏如流:“上海水师和福建水师暂不交给邢国公。”
“传旨项忠,务必安抚好倭国。”
“再守住宝州南面的岛群,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断宝州的开发。”
宝州府,是去吕宋的跳板。
“老臣乐观的预估,这一战怕是要打上十年之久。”
胡濙如此悲观,主要是太远了。
这些国家又太穷,明军登陆,他们就往山里面跑,想逼他们缴纳战败赔款,难之又难。
朱祁钰却不以为意:“邢国公镇守南方,朕不担心。”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
“这口气,朕必须要出!”
胡濙翻个白眼,您是出气吗?您就是垂涎人家的土地。
不过这些属国也确实不知天高地厚,竟想试一试上国的实力,那就送他们上路吧。
奏疏传到内阁。
内阁直接就炸了。
尤其对麓川、阿瓦杀戮大明商贾,让他们感到轻视。
连上国商贾都敢杀,这不就是造反嘛!
“这两个国家,必须亡国灭种!”李贤掷地有声。
因为皇帝在这两个国家上圈了个红圈。
朝臣没人反对,和麓川的恩怨也该彻底了结了。
重臣在议事。
俞士悦却被皇帝的口谕骂了一顿,他立刻明白,调查方向错了,皇帝不想知道倭灵王怎么死的。
他调转查案方向,南宫钱财堆积如山,钱是哪来的?
一查就查到了,商贾送的。
立刻抓捕所有给倭灵王送钱的商贾,审问为何送钱,图谋什么等等,顺势就把盐商给带出来了。
京师街道十分热闹,因为青楼的老鸨,被八光了游街。
这是内阁的手笔。
狠狠给被欺压的青楼女子出一口恶气,这些老鸨还会充入军寄营。
也是罪有应得。
一扇窗口,张来儿看着一群老鸨被游街,目光深沉,幽幽叹息,若非她有西厂这张护身符,她也被牵扯其中了。
不过,她却穿着一身西厂把总的官服,她又升官了。
“看什么呢?”一个身着指挥使官袍的男人问她。
张来儿面容恭顺,眼前这个男人,是新任指挥使,叫袁彬。
就是那个袁彬。
袁彬看着张来儿娇媚的脸蛋,道:“你已经不是会馆的人了,如今你是西厂的把总。”
“标下知道。”张来儿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袁彬,从死囚一跃成为西厂指挥使。
他却变了很多,曾经的他可是倭灵王的死忠,陪伴着倭灵王在漠北度过最难的时光,倭灵王囚禁南宫这几年,他在宫外默默守候。
终于等到了,却是他全家被曹吉祥给蹂躏死的结局。
他被郑有义提出来,在西厂当差,算捡了一条狗命。
三年而已,他就从一个普通番子,坐到了西厂指挥使的位置。
他也亲手了结了自己的过去。
袁彬目光往南宫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去西厂,提督太监郑有义有事找他。
就差一点,俞士悦就查到他了。
幸好,皇帝一道口谕,把俞士悦骂回去了,才开始顺着皇帝的心意查。
“皇爷有密旨,要在琼州府建一座军械厂。”
郑有义看着袁彬,眼神中看不出喜怒:“此事多么重要,不用本督说了吧?”
“这些年,西厂不出外勤,只负责揪内鬼,清查厂卫中的渣滓。”
“而建军械厂这等大事,皇爷特意交给西厂,是对西厂的信任,本督把此事交给袁彬和张来儿,你们两个来负责,务必不能负了皇恩!”
一听有任务,张来儿面露喜色。
袁彬则跪伏在地,接下任务。
要从军器局和兵仗局中挑工匠过去主持,也需要建高炉等事,需要一点时间筹备。
这段时间,袁彬则从西厂中抽调人手,还要带着人去选址。
不能随便挑个地方就建,琼州府海上交通便利,同样会引来多国觊觎,一定要挑个安全地方建厂,还不能离港口太远。
郑有义对袁彬操作的红丸案十分满意,他也在纠结,袁彬知道的太多了,是不是该杀人灭口?
可皇爷没有指示,一时间他也犹豫了。
所以选了袁彬去琼州府,一来是离开京师,省着被查到;二来是万一皇爷要灭口,也方便杀死。
但更多的是去避避风头。
袁彬心中感激。
门可罗雀的邢国公府,今天格外热闹起来,各路公爵、文臣访客如织。
却谁都进不了于谦的府邸。
于谦一概不见。
此刻,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猫一样,他感受到了皇帝的蔑视!
皇帝又给他统兵打仗的机会了。
并且不设任何限制,允许他从各军中挑将领,还让讲武堂全部、翰林院大部分进士,全都随军去学习打仗。
宫中太监、厂卫番子,几百人都要随着去打仗。
皇帝是笃定了他于谦不敢造反!
对,是不敢!
皇帝表现出极为宽广的胸襟,压根就不疑心他会造反。
哪怕您表现出一丝来,也让我心里好受点啊!
于谦感到了轻视、蔑视,甚至是无视!
皇帝压根就没把他当个什么玩意儿!
他还巴巴的搞出陈友案,想外出统兵,跳出京师这个圈子。
如今看来,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啊,他就是个小丑,给皇帝解闷的小丑。
那道派他去统兵的圣旨,更像是在笑话他。
笑话他于谦,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皇帝有绝对皇权,根本就不怕任何人造反,因为你反不了!
你于谦要是造反,恐怕连于康你都调动不了!
那朕为什么要疑心你呢?小傻瓜!
“呜呜呜!”
于谦趴在桌上,哭出了猪叫。
老泪被臊得流个没完:“老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立下再大功勋,难道比徐达还大吗?”
“太祖皇帝担心过徐达造反吗?”
“封狼居胥的蓝玉,不也是说杀就杀吗?”
“老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原来小丑就是我自己啊!”
“呜呜呜!”
六十多岁的于谦,嚎啕大哭。
他把自己太当回事,也太不把皇帝当回事。
以为皇帝不擅长打仗,就制不了你于谦喽?
看看皇帝调配的各军就知道,军中一定派系纵横,不可能完全一条心,跟着于谦造反的?
最可怕的是,调兵权在皇帝手里,没有军机处加印,任何人无权调动大军。
后勤捏在朱英手里。
朱英会跟着他于谦造反吗?不可能呀。
所以,于谦只是皇帝手里的工具人。
这一刻,于谦才明白,自己就他娘的是个工具人。
皇帝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的擦屁股纸。
这才是他的定位。
于谦哭完,便让人收拾行囊,去交趾吧。
工具人也比死人强。
方瑛收到风声,心里不是滋味,他是交国公,在交趾的战争应该让他来打啊。
为什么让于谦去打,于谦已经是国公了,封无可封了,难道封王?
他可没想过,自己统帅不了几十万大军。
自从荣封交国公后,他已经飘了。
他长子又诞下一儿三女,已经和陶成定亲,嫡长女嫁给陶鲁为妻,嫡次女则嫁给阳武侯为妻,嫡三女则嫁给郭璟的嫡长子。
郭璟是郭登的族兄,那可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郭璟和宋杰一样,在宫中当了十几年侍卫,才外放出去为将,如今还在南京拱卫皇帝呢。
他的两个孙子,如今还在待价而沽。
回到京师后,方瑛就十分张扬,四处撒钱,讲求排场,日日饮宴,皇帝申斥他,他也不知收敛。
倒是陈友的儿子,陈能想将女儿嫁给长孙方寿祥为妾。
侯门嫡女给人为妾,也让人笑话。
方瑛却瞧不上,陈能五毒俱全,什么才能都没有,还不知进退,这样的人,早晚被削爵。
陈能被拒绝后,四处说方瑛的坏话。
方瑛没搭理这个蠢货,他早晚死在这张嘴上。
外面风起云涌。
宫中却十分宁静,皇帝不在京师一年半了,皇后唐云燕管理后宫,大权在握。
她又为皇帝诞下一个儿子,长子已经四岁了。
闻听朱祁镇死的时候,她当晚竟喝了点酒,她十分清楚,朱祁镇一死,皇帝的皇位就稳如泰山。
而皇位彻底稳固,就要换太子了,她的儿子朱见淇,就要坐上太子位了。
她极为聪明,又经历过残酷的政治斗争,格外注意儿子的安全,谨防有人暗害自己的儿子。
她也要保证皇帝其他子嗣的安全。
皇帝不在宫中,出了事就得找到她头上,她担待不起。
她耍花招得了皇后之位,让皇帝极为不喜,甚至一向疼爱的吴太后,对她都爱答不理的。
所有一切都没了,就剩下两个儿子。
所以她谨小慎微。
皇二子四岁了,快要到读书的年纪了,必须要在皇子出阁读书之前,谋求得到太子之位,以防生变。
这一年多,她主持后宫,对前朝事充耳不闻,只是抚育皇子。
皇后不动,后宫嫔妃自然一动不敢动。
内阁还在争吵,认为战争的钱该内帑出,户部负责国内建设。
这场战争,初期费用怕是要花200万,后面还得花,再加上征兵二百万人,再打仗,怕是要在2300万以上。
纯属冤枉仗啊,收不回来多少成本的。
所以户部不想掏钱。
皇帝有钱,让皇帝出呗。
这时,李秉已经卸任热河督抚的职位,由王恕接任。
本来该是王恕为热河督抚,李秉为汉州督抚的,但汉州现在还没影呢,就由李秉为主,王恕为辅。
大明要成立第七部,财政部,简称财部,第一任尚书就是李秉。
热河督抚变成王恕,陈泰为辅。
陈泰真是建筑天才,丰富了棱堡用途、开发水泥、研制新水泥、烧制青砖铺路、降低青砖成本等事,都是陈泰的功劳。
陈泰在热河三年,竟被赐了十二枚银符,可见其功。
按照资历来说,王恕和陈泰,都没资格当这个官,以前热河新建,调个资历不足的没人上疏劝谏,如今热河可是一块肥肉啊,谁不想咬几口啊。
但皇帝力排众议,直接定下来,王恕的任期只有一年。
然后撤督抚,权力归布政使。
李秉悄无声息的入京。
皇帝先帮他烧一把火,等火烧尽,魑魅魍魉就会蹦出来,到时候就是他财部立威的时候。
天下青楼,也会归户部和财部共同管辖。
而在南京。
朱见深还在哀求孙太后,不要将周氏殉葬。
孙太后听得烦心:“她得了那种脏病,如何能活?你好好准备准备,皇帝会给你挑个好封地的。”
朱见深目光黯然,从小长在这么极端的政治环境里,他没疯已经心理素质强大了。
他今年十四岁了,必须得有分寸,否则他是存活不下去的。
“孙儿,哀家老了,庇护不了几年了,若不趁着哀家尚且还活着,你怕是连谋求封地的机会都没有了。”
孙太后看着她:“去吧,和皇帝说说,你看中了哪块地方,他不会难为你的。”
朱见深不明白,为什么皇祖母偏偏不肯救他母亲?
但还是乖巧的谢恩。
孙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幽幽一叹:“你母亲要的太多了,害死镇儿的遗腹子,难道还该苟活于世吗?”
南宫四处漏风,周氏说的那些话,孙太后都知道了。
所以她下定决心,殉葬周氏。
虽然她也不清楚,那些女人肚子里的是不是朱祁镇的儿子,反正这话不该周氏来说,这让她十分反感。
她认为周氏和儿子没一点感情,所以殉了她。
“德王也是属狼的。”
孙太后冷哼:“让他成为哀家宫外的支柱,能靠得住吗?”
另一个外封的名额,她必须好好斟酌斟酌。
消息自然传到了朱祁钰的耳朵里。
朱祁镇一死,他的儿子是翻不起风浪的,尤其是谥号已上,尘埃落定。
“让孙继宗随军南征,给他个立功的机会,挣回爵位。”朱祁钰自然投桃报李。
“俞士悦是真蠢,到现在还查不出来!”
已经明摆着的了,把脏水往盐商身上泼。
奈何俞士悦就是慢。
内阁加印后,中旨颁发各地,先说东南联军攻打大明,大明被迫反击云云。
密旨传到了交趾。
朱英忙得脚不沾地,二十万北军南下,驻入新益州各地,还要安置移民。
今年来的移民,都没有房子住的。
要建房分地。
交趾的土地根本就不够分了,只能分一些森林地,只能先安置在交趾,等着明年就移去新益州。
建房子并不难,交趾遍地是木材,只要烧砖就行。
朱英想修砖道,方便通行、行军。
就让各地建砖窑烧砖,砖窑开得遍地都是。
所以木材、转头都不缺,建房子也快,暂时安置下来,口粮则由官府供应。
但不白供应,要用木材来换。
进山伐木,用木材换粮食和钱。
交趾庞大的热带雨林,正在急速减少,上千万人在山里伐木,一人伐一棵,森林也没了。
何况是夜以继日的伐木,再大的森林也扛不住人常年伐。
大规模伐木,催生出了大批家具厂、木材厂,比直接卖木材更赚钱,打成各种家具,运回内地去销售。
一片一片房子在建成,一块块土地从森林变成生地再变成熟地。
而土人则不停往更高更深的山里面跑。
此消彼长,交趾的耕地面积在增大,能安置的人口在增多,一座座城池出现在交趾。
各个城池,用青砖路连通。
因为交趾雨季漫长,用熟土铺路,到了绵延雨季十分泥泞,铺设砖道,就能解决雨季行走的难题。
朱英优先开发通往新益州的方向,打通原始森林,和新益州连成一片。
大批大批的后到的移民,也被安置在这。
被驱逐回国的使臣,比如边永、潘本愚等人,都留在交趾越巂府和牂牁府,负责带着人往砍伐通往新益州的森林。
后来的多是佃户,他们在江南也是种地出身的,用斧子砍树,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这些树能换口粮和钱财。
朱英给郭登三人送去密信,约定好时间,立刻动手,先屠了新益州,过了雨季再开发。
令信传到各地去。
驻扎在新益州的,都是北军精锐,这些人死一个皇帝都心疼。
这段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老柬的妇人快把他们吸干了。
收到军令后,他们立刻收起懒洋洋之态,都十分清楚,屠城稍有不慎就会被反杀,这钱不好赚。
二月十九。
新益州忽然下起了疾风骤雨,鲜血能把澜沧江染红。
遍地都是惨叫声,枪声不绝于耳。
同一天,夏埙率领紫电军西进,为移民开拓道路,前面血肉横飞,后面的移民驻入。
于康下令,七天不封刀,不许自相残杀,违令者斩。
二十万北军,加上十五万剑南军。
这十五万,有七万多广西军,一万贵州军和三万朝鲜军,三万倭军,合计十五万,由郭登三将分管。
整整七天,柬埔寨被从地图中抹掉了。
前一秒还和明军打招呼呢,转瞬明军化身成虎狼之师,拿出火枪对他们开枪。
七天后,于康清点战损,鼻子都快气歪了,竟损失247个人!
都是贪功冒进,追进山里被人杀死的。
这些人自持艺高人胆大,结果死了,于康都没法和皇帝交代。
休整三天后,北军乘船回京。
紫电军则带着移民驻入血腥味还未散去的各城。
郭登也在统计战损人数,损失一千多人,多是朝鲜军,这些朝鲜人连杀手无寸铁的人都杀不了,着实让人无语。
倒是倭军的战斗力,让他刮目相看。
这些小矮子就是天生刽子手啊。
休整三天后,各军上山伐木,包括新移民,全都上山伐木,因为雨季要来了,快速搭建房子,度过雨季。
同时,也是收缩山里土人的生存空间,加速他们在雨季中死去的步伐。
至于柬埔寨地方作乱,在精锐面前就是个笑话。
战报也传去中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