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抽刀,又没让你抽腰带,还当着人家妇人的面,真是丢尽了我们丐帮的脸。”
全冠清的大巴掌呼呼作响,打到李春来抬不起头来。
真是把他气坏了。
丐帮是耍功夫的,如今却成了耍流氓的。
这要是传出去,丐帮弟子还怎么抬头做人?
李春来被打的呲牙咧嘴,连连告饶。
“手滑!俺就是手滑!俺不是有意的!”
全冠清冷哼不已。
“你要是故意为之,还不成了穷凶极恶云中鹤?”
苏辙和凌泽坐在一旁,看着他教训手下,脸色古怪。想笑又觉得失礼,不想笑又有些忍不住。
整个下午,小乔都躲在船舱中,根本不露面。
显然是被吓坏了。
“去,从今以后每天抽刀挥砍千次。但凡少了一次,我就打折你的腿。”
虽然自己武功尽失,但全冠清依旧惦记着兄弟们。
那日的鹰愁峡大战,眼睁睁的看着李春来、胡万生等人拼命却武功低微,他就格外心疼。
究竟该如何帮助兄弟们提升武艺,他一直都在想办法。
在他看来,李春来有一股狠劲儿,完全可以走傅红雪的路子。
而且李春来头脑简单,太过复杂的功夫他未必能够掌握。反而这种一刀出手,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决绝,更加适合他。
李春来也很喜欢全冠清描述的感觉,乖乖听话,独自走到船头。
这一次他可不敢一味求快了。
而是先抓住刀柄,凝神一番,随即抽刀出鞘。
如是一次又一次,看起来十分枯燥,他却沉浸其中,乐不思蜀。
苏辙抚摸着胡须,对于全冠清的教导之法颇为赞赏。
“昔年卖油翁言养由基箭法高超,不过熟能生巧。今日看来,小友已得其中三味。”
全冠清连忙谦逊。
“我辈行走江湖,生死往往就在一招半式之间,自然不敢疏忽。”
苏辙不知又联想到了什么,感慨连连。
“跻身官场,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朝不慎,身死族灭啊!”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沉默。
一直到了晚饭时候,小乔才终于扭扭捏捏地出来。急匆匆的来回奔走布菜,却不敢抬头。
最后端来了米饭。
每人一碗,唯独李春来一小盆儿,上面还搁了一个鸡蛋。
“哎,咋回事儿啊?为啥春来哥比咱们饭多,还有鸡蛋吃啊?”
胡万生眼尖,看到之后就嚷嚷起来。
小乔两腿一紧,忙捯饬几步,又躲回船舱去了。
其余众人脸色古怪,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春来。
这么个货色也能走桃花运?
接下来的旅程平平淡淡,全冠清跟随苏辙将道家思想从老子到易经、从伏羲64卦到庄子,林林总总全都学了一遍。
不知不觉当中,整个人都完成了升华。
就连凌泽都说,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
而通盘掌握了道家思想,让全冠清信心大增。
等到了大理,拿到“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之后,定然可以快速入手。
他在享受旅途、学问突飞猛进的时候,却不知道先前埋下的雷居然提前爆发了。
说起来,还是大宋朝廷的神助攻。
就在全冠清启程南下的同一天,乔峰也快马加鞭赶赴汴梁。到了之后,径自寻到大相国寺。
有宋一朝,大相国寺地位超然,凌驾于佛门之上,堪称为国寺。不但皇家经常来此礼佛,而且还对外放贷,经营金融,赚的盆满钵满。
甚至大相国寺附近,也因为香客众多,日渐繁盛,成为了汴梁百姓消遣娱乐的集中地。
乔峰进了大相国寺,避开闲杂香客,向沙弥通报了来意,很快就被引到后面。
一间禅房中,早有一位年逾八旬的老僧等候在此。
老僧须白如雪,老态龙钟,已到天不假年的地步,正是大相国寺的主持灵云大师。
乔峰进来后,不敢怠慢,快步上前,跪倒在老僧面前,磕头礼拜。
“弟子乔峰,拜见师祖。”
老僧缓缓睁开眼睛,面容慈祥。
“你就是乔峰?我那徒弟,倒是收了个好弟子啊!”
原来这灵云大师乃是丐帮帮主汪剑通的师父,算起来,乔峰正是他的徒孙。
这也是汪剑通拿到开中法之后,第一时间就想从大相国寺求援的原因。
一来丐帮资金薄弱,无法单独运作这么大的生意;二来汪剑通也有孝敬师门的意思,同时拉上更多的帮手,避免外界眼红捣乱。
“帮主眼下正在西北助朝廷对抗西夏大军,暂且无法前来拜见,特命弟子请安。”
乔峰很是恭顺。
灵云见惯了沧海桑田,早已修炼到古井无波的境界。
“他是一帮之主,原也不能擅动。只是我这個弟子啊,太过于争强好胜,不肯委曲求全。他近来身子如何?帮中事务可有波折?”
乔峰顿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
“帮主近来咳嗽日渐猛烈,虽遍访名医,却不见缓解。弟子实不知该……”
汪剑通的病,乔峰也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奈何寻遍良医,也无法医治。
对此,灵云倒是看的很淡。
“哎,身病好治,心疾难医啊!这么多年,苦了他啊。天下事是是非非,又哪里说得清呢。纵有千般本事,大势面前也不过徒呼奈何。”
乔峰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耐心听着。
幸好灵云唠叨了一番,这才想起他的来意。
乔峰赶忙打起精神,将开中法一事详细说了。
灵云原本浑浊的眼睛陡然光彩四溢,转动佛珠的手也快了几分。
“此真乃利国利民之良策,却不知是何人所想?”
乔峰光明磊落,将全冠清说了出来。
“真是想不到,你们丐帮当中竟有如此俊杰。纵在朝堂,恐怕也有相府之姿啊。”
这下就连乔峰都不禁恻动,浑然没有想到灵云对全冠清的评价如此之高。
“你且在此住下,兹事体大,待老和尚拿个主意。”
乔峰也知道大相国寺和朝廷关系匪浅,这等大事非一朝一夕能够确定,于是就安心地在大相国寺住了下来。
谁知半个月后,灵云再召见他时,却满面阴云。
“开中一事,急切之间难以成行。回去告诉你师父,莫要强求。”
乔峰头皮一紧,内心也不禁乱了。
如今帮中上上下下都在讨论此事,大家伙都幻想着做成此事,人人分润好处呢。结果灵云却告诉他此事不成,这让他回去怎么交待?
“还请师祖明示,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灵云倒也没有瞒他,但说出来的确实是天大的事。
“七日前的朝会当中,官家突然昏厥。日前虽已苏醒,但龙体大不如前,几乎不良于行。朝中局势波诡云谲,只怕反复不断。此时献上开中之策,非但不能建功,恐怕还会引起纷争。”
乔峰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的身子出现问题了。
即便他是江湖草莽,也知道如今朝中推行的各种新法,全靠皇帝一意孤行,致诸般反对意见于不顾,因此惹得各位老臣愤而辞官。
朝中局势,已到了你死我活、势不两立的地步。
要是皇帝一旦倒下了,只怕守旧老臣会卷土重来。到了那时,朝堂上必然会有一番动荡,谁能主政尚未可知。
从这个角度来讲,灵云按下开中法一事,反而是老成持重之意。
得知是这么回事,乔峰也无法可想,只能带着万分遗憾回去复命。
不消说,事情很快在帮中传播开来。
听闻乔峰没有搞定此事,许多风餐露宿的弟子不免开始风言风语起来。自加入丐帮伊始就无往不利的乔峰,第一次受到了质疑。
连带着任命他负责此事的汪剑通,也有背后议论。认为他任人唯私,因此才坏了帮中大计。
要是全冠清在,恐怕结果就不一样了。
对于这些议论,汪剑通和乔峰听在耳中,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汪剑通更加不敢出手惩治,否则更是瓜田李下,摘不清楚了。
旅途虽长,总有终点。
待到了合州之后,全冠清不得不和苏辙告别了。
苏辙将从此一路西去,返回老家眉山。
而全冠清五人要从这里南下,直奔大理。
“江湖风雨催人肝肠,老夫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却与小友一见如故。倘若事有不谐,便遣人持此信物来寻老夫。”
临别之际,苏辙解下自己的玉佩,塞到了全冠清手中。
看得出来,他十分欣赏全冠清的才干,已经当成子侄看待。
能得这位千古大文豪青睐,是全冠清想都不敢想的。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学士在庙堂之上风雨更甚,晚辈虽然位卑粗鲁,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全冠清五人下船,立于岸边,看着苏辙和凌泽一路西去,都觉得这一趟路程颇为神奇。
两帮人默默挥手作别,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见又是何年?
船舱的布帘掀开,露出一张不舍的素颜也在默默挥手,却不知在跟谁告别。
“好了,咱们的在路上已经耽误许久,接下来加快脚程,直奔大理。”
张全祥四人闻言醒来,凛然称是,追随着全冠清的脚步再一次踏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