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笨重脚步声,震动着楼板,如同一头野牛一般转眼间便冲了过来。
就在朱明耀悄悄端起枪口抵在门上,估摸着位置,准备给他来个隔山打牛时,脚步声却一个急刹车,在门前戛然而止。
“不好!”
朱明耀心中警兆大起,他身体向侧方急退,同时果断的扣下了扳机。
火光炸裂中,一片铅弹从枪口喷薄而出,穿透了雕花木门,击中了后面的杀人魔。
几乎是同时,一只黑沉沉的铁钩撕裂了少年原先站立处的木制墙板,恶狠狠地砸了过来!
铁钩带着厉风,擦着朱明耀的胳膊飞过,重重的撞在一堆破桌烂椅之中,砸的一片狼藉。
少年脚下横移,敏捷的跳开两步,任由飞溅的木片打在护身的披甲咒上,激发出点点光晕,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被轰出一个大洞的房门,透过洞口望去,那里已然空无无一人。
他耳朵微颤,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响动,来不及仔细瞄准,枪口勉强转动了半圈,直接对着大概的方位轰了出去!
砰!砰!砰!
下一刻,数十颗铅弹组成了狂暴的金属之雨,迎面撞上了破壁而入的高大身躯!
就如同历史上无数次验证过的那样,即使再强悍的血肉之躯,在面对钢铁与火焰时一样要败下阵来。
豆大的铅粒霰弹,在火药所赋予的强大动能下,毫不费力的钻入了肌肤与血肉,在杀人魔的体内不断的变形,翻滚,扯碎了脏器组织的同时,还造成一个个细小的空腔,瞬间就夺去了他所有的行动能力。
摇晃了几下后,两米多高,犹如肉山般的身躯,轰隆一声,跪倒在地板上,腥红的鲜血如瀑布一般,从已经化为血肉泥沼的胸腹间倾泻而下,眨眼间,便将脚下肮脏破旧的地毯染成了一片赤色。
“不——”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
出乎意料的是,声音并不是自奄奄一息的杀人魔口中发出,而是从隔壁的房间内传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推开房门,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不顾对方满身的血污,牢牢的抱住了跪倒在地上的杀人魔。
“玛格丽特夫人?是你?”
吉拉诧异的叫了起来。
方才朱明耀暗中吩咐,告诉她杀人魔很可能还藏有同伙,让她躲在铁笼内,把左轮手枪藏好,伺机支援。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出现的所谓同伙,竟然是少年感化院,负责此地工作的管理员玛格丽特太太。
她还以为,这位在袭击开始时就失踪了的老夫人早已经遇害了呢。
朱明耀冷冷的盯着抱着杀人魔放声痛哭的银发老妇,似乎对吉拉所道出的同伙身份毫无惊讶。
虽然他仗着前世之利对剧情略知一二,但那仅限于故事梗概,至于杀人魔有没有同伙,他还真的记得不大清楚,毕竟好莱坞电影千千万,不是相关行业的,谁敢说都烂熟于心?
真正让他起疑心的是刚刚在大厅与楼下几层发现的痕迹。
即使经过一些掩饰,仍然可以看出此地长期有人生活的痕迹,说明杀人魔在废弃旅馆俨然盘踞了不短的时间。
而相关机构,在没有经过任何事先调查的前提下,把一栋藏匿有变态杀人犯的建筑,指定为少年犯的劳动地点,用膝盖想都知道这种可能性有多小。
真当人家都是瞎子呀!
想要事先安排少年犯的劳动地点,甚至在其中做手脚,打掩护,能做到这样的事,非得是机构的内部人员才成。
“雅各布!雅各布!我的儿子,你怎么样了?”
银发老妇人尖叫着,紧紧抱着垂死的杀人魔,怨毒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他…是你的儿子?”
吉拉不敢置信的望着玛格丽特脸上狰狞扭曲的表情,明明自己一行人来时,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玛格丽特疯狂的叫嚷着:“对,他是我的儿子,是神的使者,为了清除你们这些满身罪恶的不义者,而降下的末日骑士!”
“都有罪,你们都有罪,只有我们是纯洁的……!”
见老妇人一副走火入魔的疯癫模样,朱明耀不打算再多费口舌,无非是信教信到钻了牛角尖的狂信徒,虽然少见,但也不算稀奇。
狂信徒的逻辑和常人根本就不一样,跟他们讲什么杀人犯法那是对牛弹琴。
朱明耀伸手一指,嘿嘿冷笑道:
“谁有罪?谁纯洁?只怕你说了不算,还是让受害者们告诉你吧!”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杀人魔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一张黄色符纸,上面正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幽蓝微光。
杀人魔雅各布,此时正处于弥留状态,纵然他的体质天赋异禀,远超常人,近距离连吃了几记霰弹后,也只剩下了一口气。
随着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童年,面前的母亲正露出慈爱的微笑,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他的脸庞……
不!
不是!
雅各布突然想起,母亲从来不会这样的。
她从来不会如此慈爱的对自己微笑。
她只会教自己杀人!
——以神的名义!
上一次母亲对我露出微笑,是在什么时候?
对,对了。
是在我第一次杀人,亲手挖出了那个无辜女孩的双眼之后!
面前母亲的幻象倏地破碎,一个个人影浮现出来,有误入此地的流浪汉,有感化院的老师与少年犯,更多的则是正值青春的妙龄少女。
他们紧闭双唇的站着,任凭黑红色的血泪从空洞的眼眶中默默流下。
好像在发出无声的诘问:
——谁纯洁?谁有罪?
“啊,啊,啊!”
雅各布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内中好似包含着无尽的懊恼和悲伤。
他突然奋起余力,双臂成环,粗壮的胳膊如同钢箍一般,将母亲玛格丽特死死的抱在了怀里。
“雅,雅各布!你干什么!”
即使处在重伤垂死之际,雅各布残存的一丝怪力,也不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太能够承受的。
一串细密的骨折闷响过后,玛格丽特的手脚抽搐了一阵,然后无力的垂下,永远不动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逐渐微弱的呼息,杀人魔雅各布的嘴中,也吐出了他今生最后的一句话:
“妈妈,
有罪的是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