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地上265米
贫民窟·某公寓楼屋顶。
克莉丝汀小姐带着埃文走着楼顶小道。
他们刚刚完成这一行的交易,都是一些在地上方面的订单,采购一些比较贵重的小东西。埃文甚至还顺手带了不少报纸,准备倒卖给同僚卖报人亨利,小赚一笔。
埃文的背上背得满满当当,一群大鸟在埃文身边盘旋,各种抓着一些包裹。克莉丝汀小姐在前方带路。
这么多的行李在地面上走难免有些招摇,他们决定走高楼楼顶。在大鸟们的帮助下,楼顶跑酷变得容易起来。
“只有到这时,我才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驯兽师。”克莉丝汀小姐感叹道。
埃文嘿嘿嘿地傻笑。
“谢谢,克莉丝汀小姐。”
这一行除了要为地下城·永夜港交易物资,更是要为克莉丝汀小姐交易灵性物品,制作晋升魔药。现在,克莉丝汀小姐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小姐”、一位序列七的“魔女”了。
“闭嘴,让那些蠢鸟们看着点路。”
克莉丝汀小姐回头骂了一句,然后回来跳到埃文的头上。
“注意点,埃文,我的灵性预警一直在响。”
几只大鸟降了下来,抓住埃文和他的包裹。在一小段助跑后,埃文与黑猫一跃而起,飞跃宽阔的大街。
楼板渐渐退出视野,大街慢慢浮现,而埃文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百米的高空看不清具体的细节,埃文只能看到,几股刺眼的红色从各种地道、房间中涌了出来,冲破贫民窟破烂的遮挡,在地面上汇聚成一股邪异的红潮,向贝克兰德的上城区涌去。
红潮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尸体的血水染红了街道,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哭号、尖叫、枪声,混乱的声响在楼与楼之间回响上升,一直爬到几百米的高空,涌入埃文和克莉丝汀小姐的耳朵里。
“……我的女神……”埃文的声音在颤抖,“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等等,这些难道是那些流放者?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流放者!”
克莉丝汀小姐小声惊呼道。
“他们……是从地下城里涌上来的!?这些流放者难道要反攻地面吗?!”
“那这永夜港,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回不去了?”
“这是能不能回家的问题吗?!
“这是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克莉丝汀小姐对埃文的脑袋狠狠一拍。
“现在还不快点逃命!!!”
大鸟们立刻加速,带着埃文与黑猫一路狂奔。
“嘎!”
随着一声惨叫,一只大鸟突然被榴弹击中,爆裂出一团巨大的火花,冲散了整个鸟群。
“我的女神啊!这是什么?难道是榴弹炮吗!?这帮流放者哪来这么大的重火力!!”
克莉丝汀小姐失声大叫。
“这哪是抢劫!这是屠杀!是暴动!是要谋反啊!!”
受惊的鸟群一下子把埃文和黑猫扔在屋顶上。由于惊慌和疲惫,大鸟们暂时不适合帮助转移,埃文和黑猫在屋顶上狂奔起来。
又有几枚闪亮的火箭弹在楼道间一跃而起,再啸叫着落下,猛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埃尔和黑猫都感觉脚下的楼板在晃动。
事情变得越来越离谱起来,更多的火箭弹跃向空中。紧接着,埃文和黑猫在空中看到了蒸汽教会的城市导弹、风暴教会的无人机群、黑夜教会的突袭红手套……
“……这帮流放者……他们要和整个贝克兰德为敌吗!?”
鲁恩皇家空军的直升机群贴着埃文的头顶飞过。他已经被眼前的阵仗吓得有些傻了,只能在克莉丝汀小姐的催促下机械地奔跑着。
局势开始失控了。
随着官方势力的下场,局部的屠杀已经上升成为猛烈的热冲突,战线从地面上的争斗变成三维空间上全面热战,冲突火线随着时间的流逝沿着大楼快速爬升,恐怖的爆破声离埃文越来越近,直到狂热的火箭弹直冲天上拉升的直升机。
战争彻底笼罩了埃文。
一架架无人机从埃文的脑袋上掠过,高楼的屋顶也成了流弹的落地范围,时不时便有流弹在他的脚边炸开火花。
“对不住了,孩子们!虽然我们才认识几天!“
埃文撕心裂肺地吼道。
“抱歉了!”
跟随埃文飞行的大鸟们突然转换阵列,从跟随整列变成保护整列,盘旋在埃文的周围作为血肉的护盾。
每当有流弹飞向埃文时,就会有一只大鸟猛然冲出,与飞弹同归于尽。
埃文死死抱着黑猫奋力向前奔跑,他干脆把那些沉重的行李全部脱了扔了,但跑出几步又咬咬牙折返回去,把几个轻便贵重的货物塞口袋里,然后向着火线之外一路狂奔。
发射,飞行,爆炸,热武器的巨响与建筑物的轰鸣已经完全掩盖住了人类的哀嚎,震得埃文和黑猫的耳朵隆隆作响。
什么羽毛般的轻盈,什么冰眼与黑焰,什么动物交流与沟通,在这全面的火力冲突面前,埃文忽然觉得一切非凡力量都显得毫无意义。
这些所谓的超凡能力曾经给非凡者高人一等的骄傲,让他们在所谓人与人的争斗中获利,但事实上,这不过是一只老鼠抢了另一只老鼠,为了一粒松子而感到沾沾自喜罢了。
许多贫民窟的居民开始慌不择路,涌向建筑物的顶端。越来越多的人跑到屋顶上避难,原本空旷的屋顶开始人满为患,这让埃文的楼顶逃亡更加艰难。
可当避难者跑到高高的楼顶后,却发现依然没能逃出战场高度。空中开始有大型的飞行物发生爆炸,猛烈的火焰与四溅的零件成了屋顶避难者的噩梦。
地面上的哀嚎与惨叫沿着楼房一路来到楼顶,楼顶上的人在爆炸声中哀嚎与惨叫,不断地有人在混乱与爆炸中崩溃,从楼顶跌落,如同从漏勺中掉落的豆子。
爱与恨,血与泪,低贱与高贵,平凡与超凡,反抗与屈服,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贝克兰德这座城市的倾轧之下灰飞烟灭。
怀中的触感突然一碎,埃文慌张地看着满手的镜子碎片,又立刻感到脑袋上一阵猛击。
“愣着干嘛,那是我的镜子替身!!”
克里斯汀小姐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别回头,管好你自己!快跑!我跑得总归比你快!”
埃文一抹脸,抓起大鸟的脚,干脆飞身一跃,踩着人群的脑袋前进。
“快跑!埃文!”
黑猫不停地在身后催促着。
“跑啊!埃文!”
那声音在埃文身边不停地盘旋。
“不要回头!”
埃文闭起眼睛,干脆将一切感官都交给动物们。他与大鸟们一同奔跑、跳跃、死亡。
盘旋的鸟越来越少,他的疲惫感越来越强,直到仅剩的唯一一只大鸟抓在他手里,直到他的精神与肉体痛得如刀劈斧砍。
“跑啊!埃文!”
爆炸、死亡、哭号、哀求,所有的痛苦似乎都被他甩在了后头。
脸颊的温度不再炙热,轰鸣的耳畔渐渐安宁,哭嚎与惨叫逐渐远去……
终于,最后一只大鸟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将埃文重重地摔在对岸的楼顶上。
毫无防备的硬着陆让埃文狼狈地在地上摔了好几个跟头,直到撞到墙壁才硬是停下。
他立刻翻起身,回头向身后奔去,抓着屋顶墙使劲向对面张望。
“克里斯汀小姐!克里斯汀小姐!!”
埃文兴奋地大喊道。
“我们做到了!我们逃出来了!”
在他的狂喜之中,一架巨大的武装直升机擦过他的脸,拖着黑烟与烈火缓缓落下,吞没空中小小的身影。
那是埃文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武装直升机的坠毁,不管是钢铁还是火焰,都如此触手可及,庞大而灼热。
犹如天幕坠落。